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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看就知道有什麼更不對勁的事了,黑衛府的主人深吸了口氣,按捺下即將爆發的怒氣。

  「說!」

  老總管覷著主人黑漆漆的臉色,本能地先倒退了兩大步,才囁囁嚅嚅地說:「那個夫人她……咳咳,呃……她也不見了!」

  黑衛府主人憤怒的神情驟然消失,變得面無表情、一臉漠然,只有眼神冷酷凌厲得似乎可以直接置人於死地。

  彷佛天上突然壓下了一座山似的,周遭的空氣突然緊繃得教人差點窒息,有那麼一瞬間,老總管真的很想掉頭就跑,可是深知主人習性的他很明白,這種懦夫的舉動只會讓自己更悽慘而已,所以,他用盡了全身的意志力讓自己保持在原地不動……呃,只敢發抖。

  「她也跑了?」黑衛府的主人輕輕地問,輕得若不仔細聽還真聽不出來他在問什麼呢,

  「這個……」老總管低著腦袋不敢抬頭。「老奴派人前前後後找了兩遍,一遍比一遍仔細,可就是尋不著夫人的蹤影,後來我聽打更的老福說,他昨兒個夜裡瞧見咱們府里先後飛出去兩條黑影,我想那應該就是老夫人和夫人了,可是老奴不確定夫人是溜出去玩兒找不到路回來,還是……還是……」

  烏漆抹黑的夜裡溜出去能玩什麼?

  「是嗎?」黑衛府的主人冷冷一哼。「很好!」

  很好?!

  老總管忍不住詫異地偷覷了主人一眼,卻見主人突然拔下印戒扔給他,再掏出一塊令牌丟進他懷裡,而後轉身繼續向馬房走去。

  「以後府里的事全交給你決定,就算夫人回頭也不准她插手,若是有麻煩,就用那塊令牌擋著,擋不住的話就去找七王爺,你要是自己一個人忙不過來,可以叫你兒子來幫忙。還有什麼問題嗎?」

  「沒……沒有了!」就算有也不敢講了!

  直到恭送主人騎著飆風像怒矢般地離去後,老總管才敢又愁眉苦臉、又嘆氣地喃喃嘮叨著。

  「真是苦命呀我,原以為有了夫人會更輕鬆的說,哪想得到卻更累了,早知如此……」念著念著,沒想到更令人頭大的事馬上又找上門來了。

  「總管、總管,府門外有位姑娘說……說……」

  自己的嘮叨都還沒說夠呢!一肚子委屈的老總管看下人說得吞吞吐吐,好似存心要試驗他的耐心似的,他終於忍不住飆了出來。

  「怎麼連句話都不會講嗎?什麼姑娘姑娘的,真不曉得你在說什麼!」

  在老夫人跟爺面前,他是得必恭必敬地低頭哈腰,可除此之外,這黑衛府里可就屬他最老大,他愛飆誰就飆誰,誰能奈他何?不過,從另一個著眼點來看,這不也就表示他是最得他們兩位寵信的嗎?瞧!爺不連印戒都交給他了!

  一想到這裡,老總管免不了又得意了起來,語氣自然也緩和多了。

  「若是來找人的不會先問問人家找誰嗎?」

  下人卻一臉為難地欲言又止半天后,才毅然道:「總管,還是麻煩您老人家自己去聽聽那位姑娘說什麼吧!」

  好吧!既然爺把整座府邸都交給了他,而他又是那麼忠心的人,累死他也是活該的。

  於是,老總管跟隨下人來到了府門口,一眼就瞧見門前站著一位風塵僕僕的美艷大姑娘,正是雙十年華的花樣年齡,然而,美是夠美矣,卻有些狡詐傲慢的感覺。

  「請問這位姑娘是……」

  大姑娘傲然地抬了抬下巴。「我是你們的夫人!」

  嗄?

  「昨兒個嫁進來的那位是代替我拜堂的……」

  咦?

  「所以,我今兒個趕來換回她了……」

  耶?

  「懂了嗎,老蒼頭?」

  老……老蒼頭?!

  天哪!爺!您成的這到底是什麼葡萄親呀?怎麼麻煩一大串呢? 不恨此花飛盡,

  恨西園落紅難綴,

  曉來雨過,

  遺蹤何在?

  一池碎萍——

  蘇軾-水龍吟

  一匹雄偉高大的駿馬,在自南往北的官道上有如一陣旋風般飛馳而下,馬上騎士正是董樂樂,現在,她正快馬奔往鳴鑾鎮,就怕趕不及「熱鬧」。

  甫始十歲就纏著伯父帶她出門,及笄又開始和幾個師兄輪流闖蕩江湖,這回頭一次獨自出門,她並不想再行走江湖徜徉行,也沒興趣遊山玩水逛廟會樂逍遙,那些她早八百年前就玩膩了,這會兒她想「玩」的可是真正夠刺激、夠火辣的「熱鬧」。

  當然,如果不是這回天賜般的機會,伯父大概永遠都不會讓她獨自出門,更不可能讓她去湊那份熱鬧。

  開玩笑,姑娘家上什麼戰場嘛!

  這就是為什麼她一口就答應伯父的要求的原因之一,不這樣的話,她如何能脫得開身呢?

  除此之外,伯父雖然不是特別疼愛她,卻非常盡責地在照顧弟弟唯一的遺孤,所以,二堂姊一旦嫁人了,恐怕下一回他的「魔掌」就要伸到她頭上來了。她不是不願嫁,只是還不想嫁,等她玩夠了再嫁不行嗎?

  當然不行!

  伯父肯定是這麼吼回來的,所以,她只好溜羅!

  不過話又說回來,她伯父會反對她上戰場也不是沒道理的,一個姑娘家,尤其是像她這樣的姑娘家,那窈窕的身段和凹凸有致的曲線都那麼顯眼地流露出淡雅迷人的韻致,而她那張清麗的臉蛋兒亦富有另一種令人心旌搖盪的魅力,尤其是她那雙如明澈潭水般深邃的瞳眸,更是閃爍著俏皮活潑的逗趣神采。

  或許她沒有大堂姊那股子溫柔婉約的味道,也沒有二堂姊那般艷光照人,卻有她特別的動人風情。這樣子的姑娘家說要上戰場,還真讓人懷疑她除了使勁兒去迷倒敵人之外,還能幹嘛?

  被宰?-

  ,少觸霉頭!

  此刻,正是陽光即將落入群山下的時候,馬兒更快速的奔行著,四周的景物宛如波浪般朝後掠退,只不過眨眼間,一人一騎便已馳出了柏林,直下斜坡,狂風般卷向前面的黃土道,卻仍見不到半點人煙。

  看樣子今夜她得露宿荒郊了。

  日光熄滅了,月兒掛上天空,雖然滿天星辰,卻尚不夠她快馬奔馳,於是,四蹄緩了下來,樂樂開始轉頭四處張望,瞧瞧哪兒適宜露宿。突然,她瞥見遠處似乎有一簇火光,心中一喜,忙策馬奔過去。

  夜宿有伴固然令人高興,最重要的是她什麼都行,就是點火不行,明明是火摺子一點就著的,可她偏偏就是啥也點不著,只點著了自己的怒火。所以說,在這種荒郊野外能分到火該算她走運了,否則,她就得摸黑睡覺,而為了防止野獸閒閒沒事來拜訪,還得拿寶劍當被子蓋了。

  可奇怪的是,遠遠的她就瞧見那火堆是生在一道淺淺的溪流岸邊上,而就在那道溪流旁,筆直佇立著一個挺拔有力的頎長身影,明明該聽到她的馬兒蹄踏聲了,他卻依然背手背對著她一動也不動,彷佛他是石雕泥塑似的。

  不會是見鬼了吧?

  不過,這邊的大膽姑娘一向不信邪,依舊毫不遲疑地驅策馬兒趨近到火堆旁停下,然後下馬又瞧著那條背影看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問:「喂!分個火可以嗎?」

  她自認嗓門不算小,彼此的距離也算得上滿近的了,怎麼樣對方也該有點反應才對吧?可除了那人一襲黑衫下擺微微地隨風飄拂著外,那傢伙竟依然動也不動。

  樂樂不覺皺了皺眉,隨即上前兩步,提高嗓門再問一次。

  「餵、喂!你聽到我說話了嗎?借個火可以嗎?」

  還是沒有任何動靜。

  樂樂狐疑地再上前兩步。「喂!你到底聽到我說話了沒有哇?」

  依舊沒有任何回應。

  很不高興地,樂樂又上前兩步,那人已經在她伸手可及之處了。「喂!你到底是人還是鬼呀?」

  靜靜的,只有風兒低喘的呻吟。

  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樂樂真的很有那種伸手去摸摸對方是不是某人故意放在這裡戲弄人的雕像的衝動。

  「拜託,就算你是聾子好了,也得告訴我一聲嘛!」

  那人依然一動也不動,搞不好真的是雕像耶!

  有點火大了。「搞什麼鬼呀?你到底是人還是鬼,或是聾子還是啞巴?麻煩你通告一聲好不好?」

  驀然,火堆中爆出一聲僻啪響,仿佛這就是給她的回答,樂樂不由得暗暗咽了口唾沫。

  不會吧?真是雕像?或者是……

  從背脊底端突然泛起了一陣涼意,猶豫了一下,她終於忍不住遲疑地伸出手去,沒想到就在她的手將碰未碰到對方的衣衫之際,對方卻突然上前一步避開她的手,並猝然回過身來,嚇得樂樂兩腿一抖,差點跪了下去,還情不自禁地驚喘一聲,踉蹌連退三大步,甚至連寶劍都唰一聲抽出來了。

  「你你你……人嚇人會嚇死人你懂不懂呀?你這樣……」她突然又噎住了語聲,繼而呆呆地望著那人失了神。

  她不是沒見過男人,圓的、扁的、方的、三角的,還有什麼風度翩翩、俊美瀟灑的美男子都可用成打計算了,可就是沒見過像這樣令人移不開眼的男人。

  那人的身材是修長挺拔的,容顏是削瘦俊朗的,寬坦的前額,濃密而斜飛入鬢的雙眉活像兩把倒挑的刀,還有挺直的鼻樑和弧線優美的唇,在高雅中卻又顯得如此令人難以捉摸的桀驁不馴,那獨樹一幟的氣質實在教人怦然心動。

  唯獨他那雙鳳眼黑亮瑩澈,卻冷峻寒酷得宛若萬年寒冰,又蘊含著一種無可言喻的落寞與孤獨。因為緊抿著而形成兩邊微微下垂的唇角,更有一股孤傲又倔強的意味,如山般沉穩,像海般浩瀚,更有若響尾蛇般狠毒無情。

  他身著一襲黑色勁裝,外披黑色長衫,足登黑色快靴,濃密的黑髮隨意地以一條皮帶在背後系成一束,齊額再用一條寸許寬的黑髮帶勒住,黑髮帶正中間有一塊奇特的黑色貓眼玉。他一身的黑,一身的煞氣,黑得讓人顫抖,酷得教人駭然屏息。

  此刻,他正用那雙深沉的眼睛冷冷地注視著她。「你想幹什麼?」他的聲音非常低沉,又帶點磁性的渾厚。

  「嗄?啊!」終於回過神來了,樂樂不由自主地吁了口氣,可還沒吁完,那股子氣惱卻又忙著跑回來了。

  她想幹什麼?!

  什麼跟什麼嘛!她剛剛講了大半天都被誰聽去了?

  小嘴兒一嘟,樂樂氣呼呼地把劍一收,腰身兒一扭,就兀自跑到火邊的大石塊上坐下,若無其事地伸出兩手烤火,再也不看他一眼。

  姑娘就是要用你的火,怎麼樣?

  那人卻沒再說什麼,只是又凝視她片刻後,也在她對面另一塊更大的石塊上坐下。

  樂樂兩顆眼珠子悄悄偷覷著他。又過了片刻後,當他就著水囊喝水時,樂樂還是忍不住又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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