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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日中午,大家歇在了山腳的驛站中進行休整,據肖陽所說這是此行途中最大的兩個驛館其中之一,以實木、青磚搭建,有近三百間房,四周甚至還有城牆、垛口,既有交通郵驛之用,又屬於軍事關隘。

  之所以在此逗留,是為明日開始的翻山越嶺做準備。例如,準備乾糧、水囊,拆卸馬車將車中裝載的貨物捆綁妥當,方便馬匹、驢騾馱行等。

  那些不曾出過遠門的隨行家僕、婢女無不仰望巍峨高山,驚嘆不已。遙看那修築在懸崖峭壁上的一條條恍若掛於天際的棧道,眾人才深切體會到這蜀道不僅有河灘坦途也有只容一兩人通過的羊腸小路,更有陡峭山嶺。

  有的人甚至在感慨中生出了恐懼之感——這麼高,這麼陡,掉下來可怎麼辦?

  “果然聞名不如一見。”溫七郎也是滿腹感慨,竟覺得自己詩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只注意了別人詩句中描繪的秀麗風光,怎麼就沒想過道阻且長?

  花費重金打造的馬車只能派了家丁原路弄回家去,貨運馬車中放著的各種行囊也得重新整理,那些金貴的書籍、綢緞等物都得好好包裹以防雨水、防遺落。

  在整理行裝時,肖、鄭、溫家行事方式各有不同,三個女主子的差別也特別明顯。

  肖陽是抄手掌柜只去管他的兵丁,其餘雜事都交給了婉如安排,而她在出發前就已經知道了出行的注意事項,自然是根據行路時的需求命令奴僕分門別類收拾各種物品,分配好了驢騾隊伍,此刻只輕輕鬆鬆說了一句話:“肖忠,按事先規劃的去安排吧,十三和肖棠你們盯著點。”就進屋休息去了。

  鄭恭亮則和妻子一同分工協作男主外、女主內各自料理一部分家事,同樣也是只發號施令手下人依令行事。

  而溫七郎是個萬事不操心也不懂得怎麼操心的,以往都是親娘和兄長、嫂子安排好一切,這第一回出遠門根本找不著頭緒。

  柳依依是他身邊地位較高的媵,在沒嫡妻時順理成章的由她掌管了內院,這小娘子卻偏偏正在和長公主派給溫七郎的大管事爭權,收拾行裝時大管事就被找茬訓斥了好,幾回這次乾脆撒手不管了,只裝木頭人聽憑安排不發表意見。

  手中只有個下人名冊,連那些人各自擅長什麼、長啥樣都不太清楚的柳依依,又怎麼迅速使喚這些人清點、分裝好堆在馬車上的各式雜物?何況,溫七郎還帶著許多華而不實、不能磕碰、不適於帶著出行的東西,這溫家車隊頓時亂成一團糟。

  婉如在屋裡喝著香茗,透過窗戶打量了一番站在西廂屋檐下面帶急色使喚奴婢的柳依依,不由嘆道:“你說,她會彈琴、會唱歌、擅繡花、能下棋,怎麼就不會管家呢?”

  她當初是被張氏故意忽略了這一技能的培養,但那柳依依卻是嫡出親母又尚在的,家裡難道都不教的麼?或者說,只把她當做妾來養著?這也太匪夷所思了。

  “尋常婦人哪有女君能幹?”貼身跟在婉如身邊的寶珠輕聲一笑。

  如今出門在外肖陽升級成戶主了,對女主子的稱呼也自然要跟著升級,再叫“娘子”有些不妥,還是女君更能崔氏婉如的彰顯身份、地位與能力。

  “哎,我也是婚後慢慢摸索的,”而且是兩輩子無數次碰壁的血淚教訓,婉如如今卻能用過來人的口吻教導婢女,“將來你是要脫籍許給良人的,自然有當家作主的時候,記住了,管家麼,就四點最為重要——識人、御下、交際與理財。”

  哪用像那柳依依似的凡事親力親為還沒能整理出頭緒來,其實,只需要挑選出合適的人監督他們做事不就成了,不然養上管事和帳房是吃白食用的?

  初次遇到困境的柳依依也很是疑惑,為什麼別人就如此輕鬆自己這邊卻混亂無比?管著文房四寶的不知書畫在哪,亂放了溫七郎的古籍;守著自己珠寶的沒管理金銀,兩樣貴重東西裝在了不同的驢騾隊;清點行囊數目的不知道有多少驢騾可以使用,東西裝得太散放不全……

  這一件件雜七雜八的事情全部都來回稟柳依依,光聽著都覺得腦袋發暈。瞧著別人火速清理完畢坐看溫家笑話,她心裡哇涼哇涼的,很是納悶,為什麼自己打得一手好算盤,懂得新式記帳方法,卻管不了一個家?

  入夜,溫家奴僕還在燃著火把清理物件,肖陽站在院中雙手抱臂圍觀,用一種遺憾的口吻幸災樂禍道:“看樣子,明日是走不成了?表弟啊,姨母確實說得沒錯——娶個賢妻真的很重要。”

  所以說,納妾和娶嫡妻的要求絕對是不一樣的,上不了台面,只能吃不能用的玩意兒也就只能寵著、玩著,當不得真。

  “我催催他們。”溫七郎說完之後就進了裡屋,念叨之後看著柳依依一副快急哭的表情,平素溫文爾雅的面具都快龜裂了。

  他生出了同婉如一樣的疑問,很想揪著柳依依咆哮一句——你家沒教怎麼管家麼?!我也沒學啊,怎麼辦?

  第70章、路途之難

  不管會不會管家理事,即便是再厚顏的人也不可能讓自己堂舅母或表嫂幫忙調教下人、收拾行李,正當溫七郎一籌莫展之際,他終於想起了阿娘給自己的兩個內外管事。

  這一男一女是襄陽長公主最得力的下人,專門挑來給出遠門的幼子使喚,臨行時也曾交代能放心用著,若遇到難處也可參考他們的建議。

  偏偏在收拾行裝時柳依依就找茬告了狀,被枕邊風一吹溫七郎就偏心將之拋在了腦後,萬事只讓愛妾做主,這才惹出了亂子來。

  肖家小兩口旁觀著溫家奴僕先是忙忙碌碌啥也沒辦成,然後出來了兩個大管事發號施令迅速理順了諸事,眾人各自悄無聲息的按部就班操作,想必熬一夜便能料理妥當。

  婉如不由笑道:“我就說麼,溫家或長公主調-教出來的奴僕怎麼可能如此笨拙?原來是二主子和管事在惡鬥。還以為要吵嚷一夜叫人沒法休息呢,真是萬幸。”

  萬幸溫七郎沒傻得完全摸不著頭緒,卻不知,事後他是會嫌棄愛妾還是遷怒先前不作為的大管事?

  “當初你進門後和肖忠、肖儀交接時可沒見亂成這樣,人蠢無奈何。”還沒站穩腳跟就想排擠大主子得力的下人,這怎麼可能成功?肖陽哂笑不已,又連連感慨自己得了賢妻。

  他倒也不認為婉如能有多精明,但審時度勢、善於學習總結這一條她從始至終都做得特別好,這才是人立身的根本。

  至於柳依依,不過是個有些小聰明的尋常女子而已。

  初見時肖陽還認為她有些肖似記憶中的那個女子,如今相處幾日後卻覺得這大愚若智之人面容越變越模糊,成了無需關注的路人甲,不,或者說,也可將她當做是笑料,用於路上解悶倒也不錯。

  次日一大早,一行人列隊穿過了關隘城樓,依次前行踏上了攀山越嶺之路。

  棧道路窄,且陡峭而臨懸,自然沒法再順順噹噹的騎馬。兵卒們牽著載有自己乾糧、武器的馬匹,僕役吆喝著負重的驢、騾。

  此行路途遙遠很多人馬匹都帶著備用的,又因精簡隊伍因此沒人充當專職的馬夫,於是,包括肖陽在內的將領也都在步行間分別照顧著一匹自己的良駒。

  婢女、僕婦與歌舞伎背著自己的小行囊一路邁著腿兒隨行,自然不敢說一個累字,最輕鬆的也就是三個女眷趙瑞蓮、崔婉如和柳依依——她們是由人抬著出行的。

  婉如身穿細布夾襖戴著皂紗冪蘺,規規矩矩的斜坐於兩個肖家壯漢所抬的肩輿之中,因黑色輕紗的遮掩沒人看得清她面上表情,但肖陽卻從那雙緊捏的手上察覺出了妻子的緊張,卻一時想不明白她在怕啥。

  所謂肩輿,顧名思義那就是扛在肩上的“車”,這椅子與肩齊平的高度對旁觀者來說沒什麼大不了的,可坐在上面爬山的人卻很是痛苦。

  懸空的棧道並非每處都有欄杆,即便是有其高度也只到人腰腿,也就是說,婉如是在懸空道路之上又懸了空,不僅坐得不踏實,那一顫一抖的座椅還在嘎吱作響。

  視線所及處,遠方是煙雲籠罩的巍巍高山,前路是狹窄而陡峭的坡道,左側是沒有攀爬物的絕壁,右側則是懸崖深澗,偶爾遇到山溪瀑布垂直落下便能聽到泉水激盪的轟鳴聲。

  面對此情此景,婉如絕生不出“疑是銀河落九天”的美好感慨,只覺得自己眼暈發黑,心中最常叨念著的就是——抬肩輿的兩人千萬別手一抖、腳一滑就把我顛出去了!

  遙望前方,這愛面子的肖家嬌妻竟無比羨慕使用籃輿出行的趙瑞蓮,絲毫想不起出行前她還暗暗嘲笑對方蹲坐在大藤籃里被人挑著實在是太傻,就像鄉下人賣畜生似的。

  籃輿傻是傻了點,可架不住人家重心低、踏實啊,怎麼著也不會滾到山崖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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