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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霖川笑著,應她道:“不敢麻煩師叔,隨意就好。”

  “跟我還這麼客氣……”儀萱說完,忽然想到什麼,臉上生了一絲狡黠。她俯身,認真地看著霖川,道,“說起來,他日你若跟師姐成了親,你我的輩分怎麼算才好?”

  此話一出,霖川登時紅了臉,“師……師叔……你、你說什麼呢?”

  “呵呵,難道我說錯了?”儀萱笑得歡悅,“啊,不過,俗語說‘出嫁從夫’,我這個師叔的位子似乎動不了吧!”她一邊說一邊看霖川的反應,神色開心非常。

  心中的羞窘,讓霖川不知還能說什麼才好。

  儀萱見他如此尷尬,也不忍再打趣他。她壓著自己的戲謔之心,最後說了一句:“安心休息吧,師姐一定很快就回來了。”

  霖川聞言,只余了滿心無奈。儀萱走後,他試圖慢慢沉澱的心緒,卻終究還是泛起了微瀾。

  記憶雖然模糊,但有些事,想忘都忘不了。他記得,她對他說:無論生死,再不分開。

  那時那刻,說出這句話的,不是失去了記憶的她。他從未想過,身為師長的她,會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來。更沒想過,她竟然會吻他……

  他想到這裡,忍不住心頭的顫動和激越,只想著見到她,好好地問個清楚明白。

  這樣的心情,讓他煩躁難耐。可日子一天天過去,她卻依舊沒有回返……

  轉眼間,已是初夏。翠霞山上,滿山湖澤氤氳出輕薄雲煙,薄薄地染著一山的蔥鬱,遠遠望去,真好似一片蒼翠雲霞。

  霖川的身體已經好了許多,漸而能下床走路。期間,掌門雲隱上人和幾位長老也來探望過他。雖然仙魔之戰正酣,但諸位長輩皆不曾在他面前多提,只是囑他寬心,好生休養。

  他雖為自己的無能稍感失落,但時間一久,也漸漸看開了。安心養傷之餘,他也試著重修凝鏡之法,恢復道行。

  初夏時節,山中風光正好。他選了一處安靜的地方,運氣凝鏡,又練過一套劍。許是傷勢還沒大好的關係,如此簡單的聯繫,竟也讓他疲憊。他休息了片刻,起身往回走。

  夏日熙和,風過樹梢,晃動日影斑駁。幾樹茉莉掩在青蔥糙木之中,隨風漾開沁人的香。他走得無比悠閒緩慢,腦海中依稀想起她曾說過的話:

  “……朝花暮落,時光彈指。這世上美好,若沒能好好看過,豈不可惜了?”

  他不由自主地停了步子,細細看著自己身邊的景致。就在他入神之時,忽有人來,遠遠喚他一聲:“霖川師兄!”

  霖川認出這個聲音,笑意油然而生。他轉頭看著那小跑而來的人,笑道:“好久不見,長勤。”

  長勤一身舊衣,尚染著斑駁血色。兵刃未解,風塵未去,顯然是剛從戰場回來。但他卻依舊滿臉歡悅,快步跑到了霖川身旁。仔仔細細地打量起來:“師兄你現在好了吧?我本想請命照顧你的,可殛天府實在太可惡。大部分弟子都出去討魔了,我也不能落下啊!師兄我跟你說呀,真是累死人了!比平時那些任務難了一百倍啊!那些妖魔也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怎麼也殺不完啊……”

  長勤說著說著就滔滔不絕起來。熟悉的無奈之情湧上心頭,霖川只得拍了拍長勤的肩膀,打斷他道:“你辛苦了。”

  長勤打住話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轉而道:“我方才去你房裡想看看來著,聽師弟們說你出來了,就過來找找。呵呵,看到師兄沒事我就放心了。”

  霖川也笑,點頭道:“嗯。”

  長勤正要再說幾句,忽又想到什麼,道:“啊,對了,師兄你傷剛好,別在外頭站太久。我們回去吧。”

  霖川看了看四下,道:“無妨,我還想多走一會兒。”

  長勤順著他的目光也看了看四下,猶豫了一下,斟酌著道:“既然師兄想四處走走,不如去後山看看吧。”

  後山……

  霖川聽到那兩個字,心頭隱隱一悸。記憶里那一塊地方,終究不敢觸碰。他以為芳青去世的那幾年裡,從未再踏足後山一步,也忘了要重建那棟被毀了的小屋。

  他想到這裡,自嘲地笑了笑。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好逃避的呢?他和她,不都好好地活在世上麼。也是時候去修補過去了。

  長勤見他不言語,微微有些緊張,“怎麼了?還是不想去麼?”

  霖川搖頭,笑答道:“沒有。我們走吧。”

  這一句答應,讓長勤萬分歡喜。他笑著走在前頭引路,一邊走一邊說著與殛天府作戰的種種。不消片刻,兩人到達。而後,眼前所見的事物,讓霖川愣在了原地,好一會兒都回不過神來。

  幾樹桂花,圍著一間木製小屋。那屋子,似乎比記憶中的更大些。原本牆上斑駁的苔印,也只剩下了乾淨清潔。屋外的廚灶,被一片幽綠的菜地取代。地里涼棚高架,攀著紫藤。如今花期雖過,尚有點點絳紫綴在葉間,氤氳濃香。

  長勤站在霖川身旁,小心地看著他的表情,笑著說道:“其實,很早以前,大家就合力這屋子重建好了。老規矩,師兄弟們出力,師姐妹們出錢。照師兄當初說過的,加了幾間房,還添了幾塊菜地。本是想讓你高興的,誰知道,你卻再也沒來過後山……”長勤說到這裡,大嘆了一口氣,“雖然有點失望,但大家顧忌你的心情,也都不敢提。別看這屋子簡陋,裡頭乾淨著呢。我們天天輪流打掃的……呃,最近是稍微有點顧不上啦……”長勤低頭笑笑,又說,“總之,現在總算是雨過天晴,師兄你沒事,芳青師伯也沒事,這屋子也沒事,再好不過了!”

  所聽所見,如此溫暖親切,讓霖川竟有了片刻的無所適從。眼眶不由自主地酸澀起來,剎那間模糊了視線。如此反應,讓他自己也尷尬起來。他忙低了頭,輕咳了幾聲。待安下自己的心口的感動,他方才抬頭,誠摯道:“多謝。讓你們費心了。”

  長勤一聽,笑著拍上他的肩膀,“哈哈,就等你這一句!”

  霖川也笑了出來。他早已知道,能入易水庭,是他最大的幸運。易水,不僅是他的恩人、師門,更是最溫暖的歸宿。

  長勤又說笑了幾句,抬頭看了看天色,嘆道:“哎呀,都這個時候了,我還沒去見過掌門呢……師兄你別急著走,我待會兒叫師兄弟們一起來,好好慶祝慶祝。”

  霖川點了頭,算作答應。

  等長勤走後,他整理了一下心情,推開了那扇木門。

  正如長勤所言,這幾日戰事激烈,這小屋乏人照看。門一開,微塵揚起,翩飛在陽光之中。霖川帶著虔誠,緩步走進了屋內。裡面的擺設,與以前大不相同,但卻依舊喚起了最深切的熟悉。原本的獨室,如今已成了廳堂。他走到房中的桌前,伸手輕輕撫過桌面。薄薄的灰塵,染上手指,牽引出無比細膩的思緒。

  既然要來這兒慶祝,就得好好打掃一下才行。

  霖川打定主意,拍了拍手,轉身去找清掃的器具。正當他舉步之時,腳步聲忽至門外。他只當是長勤,頭也沒回就問了一聲:“來的正好,掃帚抹布都擱哪兒了?”

  門外的人有些訝然,帶著些許苦惱,老老實實地回答:“我不知道啊。”

  那清朗的女聲,帶著慵懶,瞬間叩動霖川的心弦。他慌忙轉過身去,望向了門外。

  站在門口的,正是芳青。她一身青衫,手臂和小腿上纏綁著黑革,平添肅然之氣。長發整束,寶劍腰懸,儼然是戰時裝扮。

  霖川怔忡著,也不知第一句要說什麼好。

  芳青見他遲遲不言語,笑著邁了步子。剛要進門,她突然一個趔趄,“哎呀”了一聲,直接往地上摔去。

  霖川大驚,忙衝上前去,接她在懷。“怎麼了?哪裡受傷了?”他滿心緊張,急切地問道。

  芳青一臉哀怨地抬起頭來,道:“絆到門檻了……”

  霖川頓生滿心無奈,重重地嘆口氣,輕斥她一句:“虧你說得出口。”

  芳青笑著,也不起身,頭一歪枕上了他的肩膀,道:“怎麼一見面就責備我呢?”

  霖川皺起眉來,道:“誰讓你這麼不小心的。若真摔著了,怎麼辦好?”

  芳青伸出了手,輕輕環上他腰,道:“不是不小心……只是累了……”

  聽她這麼說,霖川沒法再責備下去了。她再強,也是血肉之軀。連日苦戰,豈能不累。他抱緊她一些,輕聲對她道:“別硬撐,有什麼一定要告訴我。”

  芳青聽得這句話,埋首在他肩頭,撒嬌般道:“好累,還好餓……我想吃東西,還想好好睡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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