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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那我再找他。”

  想來道歉之前沒料到有找不到道歉之人的可能性。語瞳搖搖頭,因自己的衝動而自顧自地笑了。走進電梯按下一樓,水晶玻璃的透明電梯,室外映上來的景致一串往下流瀉,流到盡頭,一樓到了。

  語瞳正踏出電梯,以淮剛巧要跨進來。

  “啊!你——”

  語瞳意外地喊出聲來,這情況若不是她再陪以淮坐一次電梯,就是以淮暫時放棄上樓。

  他委屈自己選擇了後者。

  “怎麼?又幫殷瑋蘭跑腿?”他的想法跟總機小姐如出一轍,只不過他的口氣更帶了點輕蔑。

  “不是,我來找你。”

  站在大廳的電梯前,語瞳做了個深呼吸。承認自己的錯誤是需要點勇氣的。

  “我來跟你說抱歉。”

  以淮怔楞了一下,因不懂語瞳的真正用意而有所防範。他平平靜靜地說: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語瞳站在那裡,兩手交握著皮包的提帶,很真誠很坦白:

  “昨天的事是我誤會了你。我不應該因為聽了別人的話就對你有了先入為主的偏見。既然我幾乎不認識你,當然也就沒辦法對你做出正確的評斷。對不起,我昨天的話可能太過分。”

  以淮更加訝異了!訝異得仿佛一下子說不出話來。他像是有些狐疑、有些迷茫,不太明白語瞳的話有幾分真實,因此,他緩緩吐出一句:

  “你來找我,就是為了要跟我說這個?”

  語瞳點點頭,有些尷尬,有些不是滋味。道歉不只需要勇氣,還需要先把自己的身段放下,這不是一件有趣的事。

  語瞳的坦誠激起以淮心裡的點點波濤,那許久未曾開啟而乾涸的那部分,緩緩流入甘泉,這是他不習慣的感覺。從小到大,複雜的家庭、起伏多變的人生路途讓他很難放開胸懷相信別人,他那緊抿的薄唇不僅僅嘲諷也是敏感;他怔著,沉默著,心裡飛快地轉著各式可能的答案。

  他的表情還是冷淡的,雖然終於開了口,卻出人意料地語帶嘲謔:

  “如果你是擔心我會把昨天的事告訴殷慕淮而來向我道歉,那你大可放心。我跟殷慕淮幾乎是不說話的,不會因為你的事而例外。”

  語瞳微微側著頭,不置信地瞪著他。她放棄了,真的放棄了!她傻乎乎的以為殷以淮是因受了太多人的側目而顯得嘲諷傲慢,至少她就不願做一個有偏見的人,她願意向他道歉。可是怎麼著?他用這種態度來侮蔑她的誠意?

  語瞳重重吸著氣,反感地開口:

  “你如果真是這樣想,那算了,剛剛的話當我沒說過,我收回我的道歉。”

  她很快地扭頭,忿忿地往大樓外走去。

  “欸,別走那麼快——”

  他出人意料地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將她扯了回來。語瞳被迫再度正視他,心裡除了驚訝,沒有別的,想不出半句話好說,只是死死地瞪著他。

  像是終於跨過了一條線——簡單一點的說,以淮終於相信了語瞳道歉的誠意,不再猜忌疑慮。霎時他似乎變成了另一個人,完美的唇形頭一回有了不帶嘲諷的笑容。

  “這下該我說抱歉了,是不是?你還真容易生氣。我們扯平了,好不好?”

  語瞳像呆子似地看著以淮舒緩的微笑,那雙藏著陰霾的眼光像是忽然被室外投she進來的陽光照得燦亮!她如同被催眠般地怔怔盯著他,非常不習慣他這樣的轉變。

  他的手閒閒地插在長褲口袋裡,像對待一個極熟悉的好友那樣的口氣:

  “還沒吃中飯吧?走,一起去。”

  困惑中,語瞳終於回過神,遲鈍地望向他。

  “你說什麼?”

  他笑了,語瞳從沒見過他臉上出現過這樣明朗的微笑。

  “你不是要道歉?那就再多加點誠意,請我吃中飯吧。”

  原來他也會開玩笑的!語瞳的茫然不解全寫在臉上,此時的以淮不像她印象中的以淮,卻是她比較有可能會喜歡的以淮。她的心軟了下來。

  “剛才跟我道歉的人是你,要請的話也應該是你才對。”語瞳微噘著唇慢慢說。

  他想了想。

  “也對。”原本朝大樓走去的腳步轉了回來,改變心意地帶著語瞳走下地下停車場,把語瞳塞進他的車子裡。

  “別去太遠的地方吃,”語瞳坐在車上開始緊張。“我還得回公司上班。”

  “不遠,”以淮熟練地操控著車子。“基隆而已。”

  “基隆?!”語瞳尖叫了起來,感覺像誤上賊船。“那我下午上班肯定會遲到的!”

  “會遲到,那就別回去上班好了。”他回答得極順,理所當然似的。

  “怎麼可以?!”語瞳又驚叫起來。“我又沒請假,只是中午休息時間……”

  以淮迅速打斷她的話,把車上的行動電話遞給她:

  “假可以現在請。”

  “這不是請不請假的問題!”語瞳又嚷。

  “等等,等等!”話又被以淮卡斷。“你告訴我,你有多久沒去過海邊了?喔,不,這樣講不對,你才剛從海邊工作回來。這麼說好了,你有多久沒去山上?”

  語瞳訝然蹙眉。

  “沒事上山幹什麼?我又不愛爬山健行。”

  “就算不爬山健行,你也已經很久沒有放開心情去郊外走走了吧?”以淮擅自下斷言。“我看你每天窩在那個辦公室里被殷瑋蘭折磨,再不然就是在會議室做簡報、飯店辦活動。你知道你需要什麼?蹺班跟我去閒晃!”

  語瞳聽到最後一句噗哧笑了起來,換成她揶揄他:

  “堂堂總監帶小職員蹺班?這似乎不怎麼像話。”

  “算了吧,全世界的總監可能只有我最不像樣。”以淮現在不僅禁得起別人的玩笑,還很能自嘲。

  “台北的職位、紐約的職位我全是掛名,沒有實權。我老爸只管拿錢補償我就是,其他的,他也顧不著了。”

  以淮的口吻有點悵然若失,這似乎牽扯到而雅跟語瞳八卦過的——以淮跟慕淮一家複雜的關係。因此,她不再開口了。

  “走吧,別管那麼多了。”以淮很快地又把話岔開:“我活到這麼大,學到的就是——如果可以的話,就儘量率性做自己。地球這麼大,天塌下來也不會是我去頂,你蹺一天班,地球也不會因此而不轉動。既然一切照常,又有什麼關係呢?”

  語瞳從沒這樣想過。

  她不由得偷偷望著他的側面,那雙深海明眸此時不再陰鬱,而閃著淡淡的無奈,原本譏誚的薄唇此刻線條也柔和了下來。這是個什麼樣的男人?他帥勁俊美、冷漠嘲諷的外殼之下,包藏著什麼樣的心事?

  他周身築起的牆,讓別人無法跨越一步。語瞳也曾深惡痛絕過他的冷牆高築,可是現在,那道牆似乎為她開了一道友善的fèng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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