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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水陰寒刺骨,下一刻就凍得他臉色刷白。江聘潛進去,用手撥開碎冰,飛快地往前劃著名。他的頭髮濕黏黏的,覆在額上,很狼狽。

  瞿景蹲下來,摸了摸河水,倒吸了口涼氣。

  他聽見了江聘說的最後一句話,很小聲的,“那是我的姑娘啊。”

  78、章七十八 …

  或許, 當愛到濃時,真的會心意相通。

  也或許,是上天眷顧,實在捨不得讓他們歷經太多苦難。

  當江聘上了岸後, 一眼便就看到了那個蜷在樹下的姑娘。沒有任何的波折和找尋, 只是抬眸, 便就瞧到了她。

  就像是那年的春天, 他從森寒的湖水中探出頭。她就在那,安靜的,讓人的心都在不知不覺中就成了汪暖融的水兒。

  江聘想,他好像愛上了春天。

  儘管春寒料峭,儘管水能將他凍得牙齒打顫。可那是個,合該戀愛的季節。

  怎麼形容那一刻的感覺呢,或許是久旱逢甘霖, 沙漠中的行人遇到了能救他一命的泉水。又或者是,缺了一角的心又長上了。

  以一種他能清晰地感知得到的速度, 緩慢地, 一點點的地癒合。

  風吹過耳邊, 有一點點的聲音。他站在離她三步遠的地方,艱澀地朝她的方向移動。腳踩在還沒全綠的草地上,細碎的沙沙聲,偶爾有蟲鳴。

  可又好像是什麼都聽不見了,只有心在胸腔中猛烈地跳動著。萬籟俱寂,光在她的身上。圍繞著那個姑娘, 還有她背靠著的那顆柳樹,緩慢地流轉。

  萬千光華。

  江聘近乎貪婪地看著她的身影,捨不得將眼睛離開哪怕一下。他終於又找到了自己的心魂,原來它一直在她的身上。

  又活過來了。還好,他最珍愛的寶貝,沒有丟。

  鶴葶藶也察覺到了些什麼,她抬了手揉揉眼睛,扭過頭去。再然後,唇慢慢啟開,又閉上,鼻子皺了皺。

  江聘已經走到了她的身前,他想伸手去抱住她,可又不敢。他渾身都已經濕透了,冰冷的水順著黏成一縷的發滑下來,落在他□□的腳面上。

  會感到寒冷嗎?有些吧,可心卻是熱的,熱的發燙。還有些癢,被她輕柔髮絲劃擦過臉頰時的癢,牽著心,鼻尖還有著淡淡的香氣。

  “阿聘呀…”鶴葶藶手撫著粗糙的樹幹,吃力地站起來。她不敢往前去,就抱著臂,立在寒風裡,咬著唇喚他的名字,“是你吧?”

  綠色的衣裳已經髒的不像話了,還有被樹枝刮破的地方,露出裡面白色的棉絮。小臉也髒兮兮的,大大的眼睛卻依舊明亮,水汽氤氳。

  “你別哭。”江聘彎唇笑起來,他揮了揮臂,又假裝頹喪地放下,耷拉著眼角,“我現在抱不到你。”

  “阿聘呀…”鶴葶藶的嘴唇蠕動著,又喚了他一聲。她也不動,就站在那裡靜靜地和他對視,面上有驚喜,又感動,更多的則是不敢置信。

  江聘拉著長聲應她,乾裂的嘴角大大地咧起,唇上有血珠冒出來。他的手上也有血痂,撥開冰面時被劃到的,凍得紅腫。

  “我好想你啊…”姑娘的眼淚忍了又忍,垂在身側的手指動了又動,終是撲了上去。她胡亂地用臉頰蹭著江聘胸前被浸濕的衣,手臂將他的腰環的緊緊。

  “我以為,你找不到我了…”鶴葶藶踮著腳,吻去他唇角的血,輕聲嗚咽,“可我又覺得,你不會放棄我的,我得等著你。”

  “我當然不會放棄你,你是我的心尖肉啊。”江聘嘆了口氣,鬆鬆地用臂抱了下她,再伸手去揉她的發,如平常一樣的溫柔寵溺。

  他翹著她的眼睛,低低地笑,“我也覺得,你捨不得就這樣離開的。留我獨自將兩個孩子拉扯大,過這樣漫長孤寂的一生。因為…我們的葶寶最會疼人了。”

  鶴葶藶想笑,卻又笑不出來。她抬手,抹去江聘眼角處的淚,再輕輕牽住他的手。冰涼的,被泡得有些皺,卻依舊厚實,給她最好的安全感。

  她怕他會疼,用的力道很輕。可即便只是拉住指尖,就足夠了。

  足夠幸福。尤其在經歷了這樣痛苦的離別後,就更加會珍惜。

  江聘側頭,晃晃手臂,“葶寶,咱們回家吧。”

  “好…”這聲音太好聽,這話語太動聽,鶴葶藶鼻尖酸了酸,抬臉揚著笑答他。“今個太晚了,明個我給你做好吃的。栗子餅好不好?”

  “好…”這次,鼻酸的換成了他。

  辛苦了那麼久,拼搏了那麼久。到頭來,勝利的號角也比不過那兩個看似輕飄飄的字,回家。

  是啊,不就是為了,有個安穩的家嗎?

  不要轟轟烈烈,最盼細水長流。

  在你疲憊的時候,心酸的時候,有個人站出來,一個抱抱就能給你無限的溫暖。從她口中說出的每一句話,都讓人覺得甜蜜。這該多好。

  她說:我給你做栗子餅吧?

  你答:好。

  人生,便就足夠幸福了啊。

  回去的時候,江聘怕他的姑娘體弱,沾水了著涼會生病,便就讓她跨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駕著她往對岸去走。

  冰已經在來時被清得乾淨了,他便就空出手來,握著她的腳,放在胸前。

  鶴葶藶安靜地坐在他的肩上,解開外衣的扣子,護住他的頭。河水有多涼,她感受得到。江聘身體不時的顫抖,她也感受得到。

  心疼,心酸,捨不得。可她也知道,現在她能做的最好的,便就是乖順地配合他,讓他少受一些累。

  到了這個地段,河面窄多了,也不算太深。江聘個子高,站在河底,水堪堪末過他的胸口。旁邊有許多的士兵也下了水,護在他身邊幫扶著。

  可即便如此,每一步都還是走得分外艱難。

  他的臉頰太冰了,鶴葶藶就往手心裡呼上一口熱氣,再放在他的臉上給他捂著。

  江聘喘著粗氣,卻還是在笑,低聲誇讚她,“我們家的葶寶啊,最暖了。”

  士兵們也笑起來,善意地鬨笑著,說主將又在炫耀了。都是些年紀輕輕的小伙子,笑起來的聲音爽朗,趁得夜色都溫暖了許多。

  他們七嘴八舌地說著,說她不見的時候,主將有多急。臉色冰得嚇人,一個時辰而已,便就起了滿嘴的水泡。他一句話也不說,就那麼一存一寸地親自去找。

  連冬眠未醒的蛇都抓出了三條,可就是找不見她。主將眼中含著淚,仰著頭強忍著沒落下,可誰都看得出來,他心裡在滴血。

  從來都是無所畏懼的將軍,戰場上刀光劍雨都面不改色。可卻在傍晚的時候,背著夕陽,蹲在灰燼中,把頭埋進膝里,默默地哭。

  江聘平日裡和士兵都是好相處的樣子,說說笑笑的,從不擺架子。這些大小伙子們高興得不行,嘴就快了起來,江聘訓斥了幾句,卻也沒人聽他的。

  鶴葶藶緊緊抱著他,安撫地拍他的肩,靜靜地聽著,淺淺地笑。

  可是還好,他沒有放棄。再怎麼樣的艱險,再怎麼樣的希望渺茫,都不肯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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