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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可憐在西津之戰中對江聘多有提攜的衛將軍,也未得著好的結局。

  回京之後,新皇對他幾番懲戒。奪了官職剝了爵位,幾日之間便從一員風光的大將,變成了個人人嗤之以鼻的罪臣,衛將軍變得鬱郁。

  況且他也無法接受這樣改變的國家,這樣改變的朝政之風,半月之後便就刎頸自盡。

  這是個悲傷的話題,話音落後,便就是漫長的沉默。

  江聘斂眉往地上敬了三杯酒,未再言語。

  不過即便是有幾段插曲,這次晚宴到底還是令人愉快的。畢竟新皇接連兩次受到重創,而己方軍力又大漲,這漫漫征途,算是成功了一半。

  前途依舊未知,但來日可期。

  回到家的時候,夜已是深了。江聘喝了挺多,走的還是昂首闊背,腳步卻是有些飄。阿三扶他,他不讓,就在那嘟嘟囔囔的,不知在說些什麼。

  屋裡照舊是有燈亮著,被窗紙暈開,淡黃色,很溫暖。江聘醉成了個小傻子似的,蹲在牆根底下死活不起來,非說這是他家的床。

  他把手空空握著,對著月亮很瀟灑地敬了一杯。喝完了咂咂嘴,還笑嘻嘻地跟阿三念叨,“你瞧,我家姑娘的眼睛多漂亮啊。”

  什麼眼睛?哪來兒的姑娘?

  阿三茫然地跟著他的手指往天上看,只瞧到一彎月牙兒。很優美的弧度,旁邊是星空璀璨。

  月牙嵌在墨一樣的夜幕上,清亮亮的,很美。仿佛有水在上流動,好像能聽到那溫柔的聲音似的。

  “那是她笑起來時的眼睛。”見阿三不出聲,江聘惡狠狠地擰著眉,抬腿踹了他一腳。腿上沒用勁,語氣卻是不善,帶著威脅的意味兒,“不好看?”

  “好看…”阿三能說什麼呢,只能苦著臉答他。

  他伸了手想拉江聘起來,可這散發著濃烈酒氣的一灘爛泥雖然軟,勁兒卻是大。還死倔,就在那靠著冰冷冷的牆角,死活不動。還閉了眼睛,一副想睡的樣子。

  “將軍,咱回屋去吧。”阿三好言好語地勸,苦口婆心。江聘不理,就在那仰著頭呆著,手枕在腦後,懶洋洋,嘴裡含這些莫名其妙的話。

  阿三湊過去仔細地聽,這才明白,江小爺是在那兒等他姑娘回家。

  “將軍,您家在哪呢?”阿三哭笑不得,問他。

  “這啊。”江聘把眼皮兒掀了條縫兒,拍拍身下冷硬的地面,還用手指在上面畫了個圈兒。“你瞧,有燈光。我不管多晚回來,她都給我留著燈。”

  “不過現在人哪兒去了呢?”江聘擰著眉沉思,半晌後又恍然大悟,“噢…肯定是去哄孩子睡覺了。”

  他忽的咧嘴一樂,沖阿三挑挑眉,一臉的欠揍樣兒,“爺有娃兒!”

  江小爺的神通廣大之一就是,隨時隨地都能一頓臭顯擺。不臉紅不害臊,還一副很驕傲很開心的樣子。

  對於這種行為,阿三早就木然,只是隨意敷衍了幾句,“嗯…行…您天下第一牛。”

  江聘讚許地頷首,隨即側過頭,不再理他。

  阿三好無奈,他張張嘴,剛想再勸幾句,就聽著了門口帘子被掀開的響動聲。鶴葶藶披著夾襖走出來,看著地上的江聘愣了神,“將軍這是怎麼了?”

  “……”阿三看著她,彷如抓住救命稻草。可聞言,措了措辭,卻是沒敢出聲。

  他怕第二天早上江聘說他故意抹黑他…要揍人。他又不是沒幹過這種損事兒。

  姑娘著了急,也不等他的回應了,趕緊過去扶。

  “別動。”可這手才剛挨上,江聘便就煩躁地扭了扭,哼了聲,“我等我們姑娘呢。”

  他用一種極為有男子氣概的坐姿蜷在地上。一隻腿曲起,同側的那隻手搭在膝上,慵懶隨意。

  這人也是有趣,眼睛不睜,鼻子倒是動了動,“唔…你的味道有些熟悉…”

  鶴葶藶失笑,“你姑娘是誰?”

  “葶寶啊。”江聘依舊哼哼唧唧。

  “我是誰?”

  “……”江小爺轉過頭,看了她眼便就笑了,扯著唇撒嬌,“葶寶。”

  他利落地站起來,黏噠噠地靠在她的肩上,小孩子似的抱著姑娘的手臂搖搖晃晃,“你怎麼才來啊?”

  “誰知道你醉成這個鬼樣子。”鶴葶藶小聲地責備他,摸著他冰涼的手,心裡有氣,更多的卻是不忍。

  她把江聘的手攏進懷裡,拉著他往屋裡走,“下次再這樣你就睡馬廄吧,不要再進屋裡來了。”

  江聘委屈巴巴地應了一聲,可走了幾步便把手抽了出來。垂在身側,避開她。

  那麼大個人了,眼神躲躲閃閃的,像做了錯事的小鹿兒似的。鶴葶藶沉了臉訓斥他,“你為什麼不給我牽手?”

  話出口,她便就被自己給逗笑了。江聘喝醉了,成了個幼稚的孩子,她怎麼也摻和進來了。問的這是什麼話。

  江聘傻兮兮的,見姑娘轉身要走,還伸手扯住人家的袖子挺認真地解釋,“葶寶你別生氣…我就是怕凍著你。”

  鶴葶藶仰頭看他,又笑起來。她把他拉到屏風後頭,給他更衣。江聘一如既往的乖,讓伸胳膊就伸胳膊,讓抬腿就抬腿。令到必行,沒有一絲遲疑。

  姑娘去給他兌水,回頭見到他那副任人宰割的樣子,也起了壞心。她敲了敲浴桶的邊緣,故意沉了聲呵斥他,“蹲下。”

  江聘懵了一瞬,無措地看著她。

  鶴葶藶忍住笑,又說了一遍,“阿聘,你怎麼不蹲下?”

  這次的語氣就明顯弱了許多,還帶著淺淺的笑意。他們之間只隔了幾步遠,姑娘站在那,越來越忍不住,最後還是笑出了聲。

  褻衣薄薄,漂亮的櫻粉色。襯得整個人都俏生生,鮮亮亮。

  她眼睛彎著,未施脂粉,笑得開懷。江聘看著看著,忽的就想起了剛才天上的那彎月亮。

  他的衣裳被鶴葶藶給剝了個精光,現在就赤裸著身子,露出腹上齊整整的八塊肉兒。小臂精壯,淺麥色的一身肌膚,頭髮有些凌亂。

  江聘也不說話,也不動作,就在那站著。眸色深深,像一汪化不開的墨。

  見他這樣,鶴葶藶慢慢止住笑,咬著唇。她有點被嚇著了,後悔起了剛才的調笑,想要補救,就用手指捏著袖子跟他撒嬌,“阿聘你怎麼了?”

  嗓子掐的軟一些,江聘就吃這一套。

  “沒什麼啊。”江聘搖搖頭,果真清醒了些。他啞著嗓子回她,邁了腿慢悠悠地往屏風那裡走。

  未著寸縷的男子,隨意揉著頭髮,雙腿修長。胸口到腹間有一道漂亮的線,延伸到再下一點處,消失不見。鎖骨精緻,眼神幽深晶亮。

  醉了的江小爺,今夜分外撩人。

  鶴葶藶下意識地便往後退,江聘卻是不依不饒。跟著她,慢慢走到牆角。再伸了臂將人圈在懷中,低頭看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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