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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章 章十九

  “姑娘,你的書。”江聘走過去,彎下腰將琴譜撿起,笑著看向她。

  他用玉冠束著發,面容白淨秀氣,眉毛卻是粗黑凌厲。唇角微微勾起,鼻樑高且挺。端的是個溫文俊秀的大家公子之氣。

  上京的這個時候,櫻花早就落了。地上鋪了一片花朵的殘骸,快幹了的樣子,踩上去咔嚓作響。江聘伸手拂去琴譜上看不見的灰塵,又喚了句,“姑娘?”

  “…啊?”鶴葶藶還愣愣地看著他,緩不過神來。直到粟米戳了下她的腰,她才又呆呆地應了句,“哎。”

  她的眼睛無措地眨了眨,睫毛蝶翅般顫動著,在臉頰上落下一片陰影。紅唇稍稍啟了個縫兒。

  這幅樣子就像他院子裡桂花養的那隻小兔子。傻呆呆的,卻又可愛得想讓人上去摸一把毛兒。

  話音落地,江聘便笑了起來。輕輕的笑,和善溫暖,如春風拂面,“姑娘走神了。”

  確實是走神了。看著他的臉,魂兒都不知道飄在了哪裡。丟人。

  鶴葶藶有些羞慚,她雙手接過譜子,微微福身行了一禮,“謝過公子。”

  “無事。”江聘點頭,笑容仍舊掛在臉上。

  樹葉沙沙作響,無人再說話。

  鶴葶藶安靜地垂著頭,長發從頸間落下了一縷。風吹過,陣陣香。

  江聘盯著她飽滿白嫩的額,暗自吞了口唾沫。

  表面道貌岸然,內心猥瑣不堪。說的就是能裝會演江小爺。

  這是用的什麼洗的發?味兒真好啊。他也想用。回去趕緊買買買,讓阿三也用,桂花也用。院子裡都飄著這個味兒才好,就像二姑娘在似的。

  江小爺舔舔唇,棍子似的杵在那裡做白日夢。要是二姑娘在該多好啊…

  阿三看了看他背在身後絞得跟麻花似的手指,沉默。

  剛才是誰把人家丫鬟冷嘲熱諷譏了一通?現在又巴巴地跑了這麼遠來給人家撿琴譜。您就不能稍微收斂那麼一點兒?

  真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等人家姑娘被你嚇跑了,你就抱著被子自個哭著去吧。

  收斂個屁!江小爺就是要進擊!

  江聘在心裡刷刷刷把他聽過的那點子文詞兒都過了一遍,絞盡腦汁地想說出句驚天地泣鬼。神。的名句來,好給二姑娘留個“大才子”的印象。

  奈何大財子江小爺腹中葷腥多,油墨少,憋了半天也想不出個路子來。眼看著站的時間忒髮長了,必須點說點什麼了,江聘這才硬著頭皮從牙縫兒里擠出了一句,“你…”

  “你…”與此同時,鶴葶藶也正巧抬了頭,紅唇微張。話才起了個頭兒,她看著江聘亮晶晶的眼睛,又給咽了回去。

  “我在這兒。”見她出聲,江聘心中煙花炸開般,心又急促地砰砰砰跳了好幾下,“姑娘想說什麼?”

  他比鶴葶藶高了近一個頭,得微微俯身才能和她對視上。這個姿勢使他的衣領往地面上垂了一截,再加上夏季本就衣物穿的少,修長白皙的脖頸全都露了出來。

  隱隱約約,還能見到深陷的鎖骨窩兒。

  然而江小爺對他側漏的美色一無所知,他專注地盯著眼前的姑娘,一副凝神聆聽的模樣。

  “你怎麼到我家府上來了?”鶴葶藶急急偏頭,不再看他。可臉上剛退了點色的嫣紅卻又浮了上來。晚霞似的,暈了一片。

  芙蓉如面柳如眉。

  她沒注意,她剛才的話中竟是帶了些不經意的嬌嗔。獨屬於姑娘的嬌俏。

  江聘卻是捕捉到了。

  他看著眼前靠著樹羞答答像朵含苞待放的小雛菊的姑娘,心倏地就化了一塊。只一瞬間,手腳便就軟了。

  鶴葶藶和粟米都低著頭,誰也沒有看到江聘眼中的纏綿。暖融融的目光,裡面的情絲纏成了一團團的紅絲線,溫柔得隨時能滴出水來。

  在上京橫行霸道像只帝王蟹一樣的江小爺,軟著嗓子,跟個哄騙小姑娘買糖吃的老騙子一樣,輕聲細語地跟她解釋,“我來府中找侯爺求教學問的。沒想到能在這兒遇見你,真是幸運。”

  幸運的啊,不得了。

  鶴葶藶的手指緊緊攥著琴譜的邊緣,指尖上都成了青白色。她指甲上的蔻丹褪下去了,現在看起來圓潤而乾淨。手指纖長潔白,指甲的根部有點點嫩粉色的小月牙兒。

  滿滿都是少女氣。甜蜜,清新。

  江聘呆站在那看啊看,心裡酥麻得不行。

  什麼時候能牽牽這雙小手兒呢?他想帶著她去划船,去騎馬,去山頂看月亮,數星星…

  江小爺又在心裡暢想未來了。

  “那…你便快些走吧。”鶴葶藶聽著他的聲音,咬著唇抬頭,“你是外客,留在府里太久會被人家說閒話的。”

  嗯…逐客令。好溫柔的逐客令。

  “好。”江小爺飄忽忽地點頭,心裡美得要上了天。

  這算是關心了吧?算了吧?必須算啊!誰說不算小爺跟他急!

  見他那副神遊天外的樣子,鶴葶藶用指甲摳了摳書邊兒,拉扯著粟米的衣袖就轉身往回走。她這心裡怪怪的,說不出是什麼感覺,反正是沒心思再看什麼譜子了。

  她現在只想回去好好地睡一覺,把心給靜下來。

  為什麼腦子裡面一團亂呢?鶴葶藶越來越煩躁,她把琴譜塞到粟米的懷裡,清了清嗓子跟她背詩。

  背詩,能靜心。以前煩了的時候,她都是這樣做的。

  “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

  話出了口,鶴葶藶就後悔了。啐,什麼破詩。

  糟了糟了,這可怎麼辦呢?

  急匆匆地走到半路,她又想起了些什麼似的,猛地就停住了腳步。

  “怎麼了呢?姑娘。”粟米被反常的鶴葶藶嚇得聲兒都不敢出,見她一臉懊惱的樣子,小心翼翼地問出口。

  “我…”鶴葶藶喃喃,“我忘記問他的名字了。”

  那棵櫻花樹下,江聘就直直地站在那看著鶴葶藶一點點的走遠。直到姑娘的裙擺輕輕一甩,消失在拐角處再也看不見。

  他把手指湊到鼻子底下聞了聞,享受地嘆了口氣。

  明明還是那根指頭,他卻覺著此刻看起來格外的順眼。好像碰了那本琴譜,這手指頭就能點石成金了似的。就連聞起來都好似有股淡淡的香味,空谷幽蘭般,沁人心脾。

  阿三看著江聘那宛若癔症般的臉,小心地戳了戳他的腰,“公子,該走了。”

  江聘偏頭看了他一眼,甩了袖子大步往外走。那衝勁跟頭牛似的,一轉眼就落了阿三一大截。追風逐電,健步如飛。

  “公子,公子?”阿三懵了一瞬,急著去追他,“您走這麼快幹嘛去?”

  “買拐杖。”江聘摸了摸腰間的錢袋子,想起那根價值不菲的純金鑲玉的龍頭拐杖,心裡疼了一瞬。不過很快就又回過勁來,眼睛高興地彎起,“給老太太拍馬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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