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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燃冷笑了兩聲:“你們輪番出馬就是為了不停地羞辱我,讓我主動放棄?”

  “我知道你抗壓性很強,畢竟你是做過公關的,什麼難聽的沒聽過?”苑小翹挑了挑美眸,“不過這次你真的贏不了,你們家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你覺得你還資格待在我哥身邊嗎?你是不是要徹底毀了他,拖著他下水,兩人一起溺死,好以見證你們偉大的愛情?我想你不會那麼幼稚吧?”她說著晃了晃手裡的鑰匙,態度越發刻薄,“心比天高,命比紙薄,說的就是你這樣的人,收手吧,以前在哪裡就回哪裡去,你根本就不該出現在他身邊,這些早該有人遏制了。”

  *

  虞燃回到家隨意吃了點東西就倒下睡覺了。

  莊非予回來,簡單地沖了個澡,走到床邊,低頭看暖色燈光下她安靜的睡顏。

  她清瘦了一圈,下巴尖尖的,眼底淡青色的兩片,唇色有些暗,睡眠中的呼吸細而急促。

  他低下頭,用手背探了探她的額頭,然後不由地在她額角落下一個吻。

  隔天早晨,面對面吃飯,莊非予合上早報,微笑地看她:“前段時間好不容易胖了,現在又瘦回去了,晚上我帶你去吃點好吃的?”

  “不用了。”虞燃輕輕地說,“我最近也沒什麼胃口,就在家裡簡單吃點吧。”

  “也好。”他伸手覆蓋上她的手背,笑意不減,“燃燃,晚上我們吃牛肉麵。”

  她抬眸看他,發現他和莊父長得真的很像,眉眼,鼻子,下頦,精緻,優雅,流暢的曲線,簡直一模一樣,除了那些歲月的痕跡之外。

  莊父的話給她了不小的影響。

  其實在上車之前,她本打算用自己的口才說服他老人家,後來發現真的沒可能。莊父對她的成見太深,他是個偏執的老人,早習慣發號施令,居高臨下地教導晚輩,不會虛心聽她說一句的。

  還有就是,莊父有些話說的沒錯,她的確給莊非予帶來了很多麻煩,而她又沒有辦法幫他解決。

  以前,她可以忽視一切隔在他們中間的所有問題,但現在,橫亘在他們中間的就是最現實,無法躲避的問題,像是一把利刃,直戳她的眼眸。

  午休的時候,虞燃還在做PPT。

  擱在辦公桌的手機響起,她看了看是陌生號碼,選擇無視。

  鈴聲又持續了一會,她敲著鍵盤,腦海里划過了什麼,立刻低頭,拿起手機,按下接聽鍵。

  “季哥想見你。”

  *

  晚上六點,城西一棟陳舊的居民樓,外壁脫落厲害,空氣中夾雜著煤炭味。

  有人在不遠處對她招了招手,虞燃快步走過去。那人很矮,也很瘦,面孔看上去不到二十歲。

  “季哥在裡面。”

  “好,我要見他。”虞燃說。

  “現在開始不要接聽手機,最好關了。”那人說。

  虞燃關上了手機。

  簡陋的兩居室,季赭躺在沙發上,手裡夾著一根煙,煙霧很直地上去,近低矮的天花板時,才蔓延開去。

  聽到門鎖聲,季赭抬起眼眸,一雙帶著煙霧火星的眼睛對上了虞燃複雜的眼眸。

  他挺起背,坐下來:“我今晚要離開這裡了,所以最後找你聊聊。”說著越過虞燃的肩膀,看後頭年輕的男孩,“小火,幫我去買點東西。”

  “什麼東西?”小火問。

  “煙,礦泉水,方便麵,麵包,什麼都可以。”

  小火領命走了,房間只剩下虞燃和季赭。

  “你一直在這裡?你到底準備怎麼樣?今晚走是什麼意思?你打算永遠做一個逃犯?”虞燃壓低聲音。

  “那你希望我去自首,然後蹲進去,忍受暗無天日的煎熬?”季赭笑著反問。

  大冷的天,他就穿了一件格子棉襯衣,下面是條黑色的絲質長褲,光著腳踩在地板上,眼神凜冽,孤獨如雪。

  虞燃錯覺,他離她太遠了,慢慢走近了幾步。

  “去自首吧。”她說,“我會幫你的,想盡一切方法幫你,哥,你相信我。”

  季赭眼眸停滯,片刻後自嘲:“沒料到有生之年還能聽到你喊我一聲哥,感覺真是複雜。”

  “聽我的,跟我一起去警局。”虞燃蹲下來,在他的腳步,抬頭,清澈明淨的眼眸對上他的眼睛,“我陪你。”

  “你陪我?”季赭輕輕的呢喃,“你陪不了我。”

  氣氛凝滯。

  “你早就知道我的心思,你知道我真正想要什麼,你很早就躲開了。”他說著,伸手攏了攏她的頭髮,“燃燃,我這輩子唯一的錯就是當年對你用錯了方式,以至於你後來避我如蛇蠍。我賺了錢後,一趟趟開車去大學城看你,你都不肯見我,也不接我電話,你生日那天我在離你宿舍樓一百米的地方,等了一個晚上,你不肯下來。”

  虞燃的眼眸逐漸發紅。

  “我不想做你的大哥,我想做你的男人,我想娶你做老婆,和你一輩子在一起,和小時候一樣。”他的手掌停留在她的發上,片刻後慢慢收回,“那時候我們天天在一起,你什麼都聽我的,喜歡跟著我一塊去玩,那是我最開心的時光。每天都特別有勁,有希望,不像這八年,我活得特別難受。”

  ……

  “我知道你很好,長得漂亮,氣質好,人又正直,懂事,讀書也好,能力也強,我想著我總該做點什麼好配得上你,我總不能一直是個窮光蛋,一無分文,那將來怎麼和其他男人爭?”他說,“我做的那些生意,沒有害過好人,我沒有碰過毒,也沒有碰過色,保留這個底線我自己都覺得可笑,做都做了,不如做大點,但是我不敢,每次都不敢碰,怕你會真的看不起我。”

  “我喜歡你,我克制不住自己,我老愛看你,穿漂亮的裙子,塗上唇膏嘴唇亮晶晶的樣子,我也克制不住自己想碰你。”他說話的時候,眼睛沒有離開過她的眼眸,每一字都很緩慢,“燃燃,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血氣方剛的年齡,最熾熱,直接的感情,他的表達方式是傷害性的。

  除此之外,他不知道怎麼辦,他不懂戀愛,不懂浪漫,優雅,得體,尊重那些,他就是想對她好,給她最好的,看著她的笑容,聽著她甜甜地叫他大哥,親親她,抱抱她。

  反正他會娶她,會照顧她一輩子,他不是想占她的便宜。

  “我只想永遠你的妹妹。”虞燃眼角濕潤,堅定地說,“所以你錯了,你不該那麼對我。作為大哥,你永遠是最好的,你照顧我,保護我,我喜歡你,尊重你,這些不變的。”

  季赭的眼睛盯著她的眼睛,片刻後垂眸,長長的眼睫掩去了真實的情緒,澀笑:“那好,那就請你忘記我做那些混帳事情,只記得我的好,永遠喜歡我。”

  “你真的要逃?”她輕聲。

  “我已經讓底下的幾個兄弟安排好一切,今晚走水路,從H市到F市的碼頭,再坐當地的火車去G市,那裡有人接應我,幫我辦好了證,到東南亞去。”季赭起身,邁動長腿,走到窗前,用修長的手指挑了挑窗簾,“還有一個多小時,就要出發了。”

  虞燃驚愕在原地。

  他轉過身來,薄唇輕啟:“燃燃,一個小時後,我就走了,我們今生今世都不可能再見面了。”

  韶光易逝,最美的時光,當即迅速回放在虞燃的腦海里。

  她坐在他自行車后座,開心吃冰棍;他背著她奔跑在田野里;他省吃儉用,積攢兩個月的零花錢給她買一管口紅;他扛著一麻袋的頭花,手機吊墜到學校來討好那些排擠她的女同學;他拿著蒲扇,在無空調的房間給睡覺的她帶來涼意;他在冬日親手給她烘番薯,熬排骨湯;他在四十五度的工地上做苦力,賺的第一筆錢就是帶她去海鮮酒樓吃大餐;他們在院子裡嬉笑打鬧,她狠狠摔了個底朝天,他緊張地過去,抱她起來,幫她塗藥膏;他信誓旦旦要賺很多很多錢,帶她去法國香榭麗舍大道買東西,帶她去德國看天鵝堡,帶她去環遊世界……

  那些徹底結束了。

  今生今世,再無相見的機會。

  ☆、8

  “如果我要你去自首,而不是永遠做一個東躲西藏的無名氏呢?”

  ……

  那晚,季赭離開H市之前,虞燃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她不確定他有沒有聽到,因為當時她的聲音很輕,靈魂像是脫離身體,潛意識裡脫出口這麼一句。

  之後,季赭走了。虞燃在目睹他上了車,車子慢慢消失之後,立刻轉身,豎了豎風衣的領子,頭也不回地向前走。

  每一步都踩在雲端上,直到走出那條巷子,突然,她的小腿顫得厲害,完全提不起來。她站在原地,目光聚焦在前方空茫的一點,足足一分鐘,又像是很久很久。

  她知道今天自己做了什麼,她喪失了一些做人的原則,一些道德準則,卻也沒有換來她真正想要的。

  此時此刻,只能祈求上天讓他逃得順利,逃得越遠越好,天涯海角,不被任何人找到。

  就只能到這裡了。

  她抬起僵硬的手臂,用手指飛快抹了抹眼角。

  回到家,莊非予正坐在沙發上打電話。

  “你去哪裡了?”他飛速丟開手機,起身走過來,拽住她的手,蹙眉,“臉色這麼難看?”

  “隨便逛了逛,外面風太大了,吹得頭痛。”她淺淺地笑,聲音有些啞。

  莊非予凝眸,平靜中帶著堅毅的目光巡視在她臉上片刻,然後說:“吃過晚飯了?”

  “沒有呢。”

  “那我給我做炒飯,你坐在沙發上休息一下。”

  他走過去,拿起電視柜上的遙控,調高了室內的溫度,然後給她泡了一杯熱乎乎的紅茶,讓她先喝著,他去做吃的。

  “我們還是算了。”

  他腳步微微一滯,轉過身,眼眸清澈明淨,反問:“什麼意思?”

  她捧著紅茶,安靜地坐在那裡,安靜的口吻,像是打過無數遍腹稿一般,謹慎,冷靜,克制。

  “我們在一起就一定會很辛苦,無論哪個方面。”她知道她給他的事業造成的阻撓,他的中金資本近日來因負面消息不斷,股價大跌,她也知道她給他的生活造成的困擾,就如苑小翹說的那樣,和她結婚後,他離自己的那個圈子越來越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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