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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有一日,他來尋我,遠遠瞧見紅絲玉佩掛在腰間,隨步輕搖,果然很是襯他,我竟是瞧出了神,恍恍中聽他似不經意地提及外頭謠傳蒼宮的梨鳳公主未死,我只一笑並不作答,他將雪狐風氅搭在我肩頭,忽然問道:“小桐,和我好好過一輩子不行麼?”

  我更是笑意連連:不愧是兩疆的盟主啊,萬事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我的那些小計倆又算得了什麼呢。扭頭看園中的梧桐枯枝脈脈,蕭瑟如斯,連風吹過的余涼里都帶著臘梅的殘香:“你知道麼,小時候我養過一隻小麋鹿,它性子活潑好動,總是跑得不見蹤影,每次我以為再也找不回它了,寒卻總能將它帶回到我面前,也因此他身上總是掛彩,總是被雲姐責罵。他從不以為意,比我更珍視那小傢伙,甚至有一回,它跌下了山澗,眾人都說必死無疑,我傷心了兩日也就作罷了,可是寒不信,他硬是攀了蔓藤下去將它救起,那一次,我差一點就再也見不著他了。人人都責怪他傻,我縱是知道他是為了什麼,也不免埋怨了他很久。”我轉首望他,“你說,他傻不傻?人為何要為了根本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如此執著?它就算再是寶貴,也遠不如自己的性命要緊啊!”

  他面容不改,似是譏誚道:“不屬於我的東西是什麼?為夫愚鈍,娘子可否指明?”他微一頓,又道,“我只知,我楊嚴塵的夫人到如今仍是滿腦子想著青梅竹馬的戀人,既然不願和我過下去,不願與我生兒育女,那你當初又為何千方百計要嫁我?”

  我無言以對,總不能告訴他是爹爹硬把我推給他的吧。見我不答,他輕嗤一聲,拂袖轉身可又定住:“對他來說,凡是與你有關的都比他的命重要,他願意為你付出,也得到了你一生的愛戀,可我呢,恐怕就算搭上這條命,也只會被你笑作痴傻而已!”

  我努力克制自己的心緒:“你當然傻了,我從沒見過像你這麼傻的人!”

  他朗聲一笑:“果然,我就知道你會這樣答!因為我傻,所以你不願告訴我自己的身世,因為我不值得信任,所以你寧可選擇嫁去王庭也不選擇我!若是他,你一定不會如此吧?無論我怎麼努力,在你心裡也不及他一星半點,你從未想過與我相守一生,也不肯信任我,依靠我,難道你不知,只要你一句話,我可以拼了性命不要護你周全,相守並不是不可能,你為什麼不願相信我,給彼此一個機會呢?”

  我聽見自己冷漠的聲音說道:“你現在寫休書還來得及!”

  他身形微動狠狠扣住我的下顎:“我在籌劃我們的將來,你卻急著與我分道揚鑣,我倒想知道,若是我死活不肯放手你會如何?”

  我瞪著他看了很久,蹦出兩個字:“混蛋!”

  他笑得不可謂不開懷:“這就混蛋了?我這輩子還沒做過混蛋,沒想到第一次聽見,竟是從自己的娘子嘴裡罵出來的!”

  我怒目而視,用盡全身的氣力瞪視他,下顎痛得快失去了知覺,他才緩緩鬆開手:“算我眼瞎目盲,算我看錯了你,你不但是個小騙子,還是個不折不扣的膽小鬼!”

  我冷冷笑道:“不知是誰要纏著我不放的!”

  他嘴角一揚,似笑非笑:“你放心,我不會真這麼傻,你的心既然不在我身上,我又為何要自討沒趣?”

  我轉身欲走,卻聽他的聲音渺渺如雲煙:“人生一世,糙木一秋,你要知道,我沒有那麼多時間等你。”

  那一夜,雪色翩然,我遠遠看著他的背影單薄而寥落,寒風吹起他寬大的白衣,身影淡得恍若虛無,梅香繚繞,他朦朦隱於雪中,仿佛將隨風而去,化作漫天雪花梅雨,而我,今生今世再難觸到。多想撲進他懷裡,多想吻上他冰冷的唇,我卻什麼都不能做,只在心中瘋狂默念:休了我,休了我,休了我吧!

  我已做好了打算,他既不願休我,那我便選擇離開,如此,他應該不會再固執下去吧。

  聖山常有書信來,每次都是月痕拆閱後轉述其中的概要,這一天,樊落偷偷將我拉到一邊:“小姐,阿痕不讓我告訴你,可我又不想瞞著。”

  我有種不好的預感,一把捏住她的手:“什麼事?”

  她嚅囁道:“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

  “快說!”

  “就是,就是風華園的櫻樹一夕之間枯死了很多……”

  這正是我所要的藉口,當日我便收拾包袱準備離開,樊落怎麼勸都不管用,也只好由著我的性子,我一抬頭瞧見月痕立在門邊,便問道:“阿痕,你不隨我們回聖山嗎?”

  “小姐要我也回去?”她看了我很久才道,“小姐,你讓我太失望了。”說罷轉身離去。

  “阿痕她不是這個意思。”樊落局促不安,我沉默良久才道:“不,確是我太自私了,若你們都隨我走了,那誰留下來解釋,誰又為我們傳遞消息,只不過,我根本不想解釋,也不想再與他聯繫。”

  在樊落驚愕的目光中,我只帶了隨身的幾樣東西便離開了,除了腕上的玉鐲,他送的東西我一樣也沒帶走,都是藏了千般情意萬般愛戀,望著它們我如何能靜若止水?

  回聖山後,我獨自住在茜雲峰,那裡有梨鳳的墳冢,風華園的櫻樹依然一棵接一棵地枯死,而我亦覺心如死灰。

  每日兩耳不聞窗外事,任誰來了都不見,就這樣過了三個月,現在回想起來,這三個月對我來說不過彈指之間,而他卻貽誤了整整一生的光陰。

  耳光打在臉上還是會疼,很好,我微微一笑看向怒火中燒的浮生,緊接著,被點了穴塞進馬車:還是要我回到他身邊嗎?如今梨鳳未死的消息必定已傳遍大江南北,若有雲帝插手,景親王總不會再耍什麼手段吧。我明白,這次去,必是永別。

  踏進梅鴻樓的時候,我看見月痕微微發紅的眼:“小姐,你總算回來了,盟主他在等你……”

  不知怎的,我心中陡然有種撕裂的痛,連月痕這樣清冷的人都紅了眼,難道他……

  我加快腳步奔至後院,在園子裡找到他的時候,那景象我畢生都不會忘懷。趨雲劍在他手中飛舞,漫天粉雲飄揚,似煙若霧將他團團籠罩,地上開滿殷紅的花瓣,竟是那般妖嬈!

  我高聲叫道:“喂,你這是幹什麼啊?”

  他緩緩轉過身,那目光凜如霜雪,叫人看了不禁膽氣生寒:“你竟然回來了,回來做什麼?你還回來做什麼!”

  我沒想到,短短三月不見,他竟成了這般模樣,原本合體的白衣此刻松松搭在身上,臉色青白,兩頰深深凹陷,雙目赤紅如血。我望著他嚅囁了很久,挨不過他的逼視只好躲開眼,他嗤笑一聲,反手將一棵櫻樹劈倒,我大驚失色,忙叫道:“為何要砍了它,你快住手!”

  他忽然大笑起來,邊笑邊道:“他給你種下的櫻樹都死了,那我為你種的又為何要留著!”

  說完猛力一揮,又一棵樹轟然倒下,重重櫻花碎落,墜於我臉上,竟如針刺一直痛到心底。我急忙上前抱住他的胳膊:“你瘋啦,他那是被蟲蛀死的,而這些樹都長得好好的,你又為何硬要砍了它們?”

  “你以為我不知道麼,你並不怎麼喜歡櫻花,只因是他送的,你每一望見它們,便會想起他,你以為我一點都不懂麼?”

  他甩開我,反手又砍倒一棵,我急地大叫:“你這個瘋子,你再砍,我,我就和你拼了!”

  我衝到他面前張開雙臂攔住,他眼中深濃的悲哀沉沉壓來:“是捨不得櫻樹,還是捨不得他?在你眼裡,恐怕所有的櫻樹都是他吧。”

  他清苦一笑,緩緩垂下手,我撲上去揪住他的衣襟:“你亂說什麼,我只不過不想讓你砍了這些樹而已,跟寒又有什麼關係?”

  “只是聽說幾棵櫻樹死了,你便丟下我匆匆趕回聖山,三個月沒有一點消息,我是死是活你渾不在意,你心裡滿滿當當都是他不是嗎,那還回來做什麼?”

  我一愣,咬咬牙吼道:“是!我心裡的人一直都是他,這次回來只為和你了斷!”

  他笑了,蒼白的臉上顯出不可思議的俊逸,仿佛是花朵最後綻放的芳華,抑或是杜鵑垂死清麗的歌唱。我忽然有些害怕,向後跌出一步,他猛拉過我,瘋狂地咬上來,濃烈的酒氣在唇齒間纏繞,我疼得又踢又打,他卻是毫不鬆手。我隱隱預感到他會做什麼,陡然間萬分驚恐起來。

  果然他一把將我推倒在地,扯下我的羅裙襯褲,將我的雙腿硬生生分開就那樣沖了進來。我尖叫起來,那種疼痛無以名狀,仿佛已到了極致,他扣住我的腰,狠狠一撞,我用力拉扯著他的頭髮,他依然蠻橫地菗揷著,痛楚一波一波襲來,身上的男人沒有絲毫的憐惜,只一味任由自己的欲望驅使,我疼得死去活來,叫罵道:“你混蛋!禽獸不如的東西,竟敢這樣對我!我恨你,恨你到死!!!”

  他卻仿佛什麼也沒聽見,只一味猛烈撞擊著,利刃在身體裡肆虐橫行,幾乎將我生生割成兩半,他眼中燃燒著幾乎快要爆炸的火焰,粗暴地頂弄,仿佛要頂到最深處。我痛得快失去了知覺,忽然感到身下一緩,他竟放慢了速度,卻依然一點點撕扯著我的身子。我淚流滿面,死死咬著下唇:他怎能這樣對我,怎麼能夠?我絕不能求饒!就算疼死痛死,也絕不求饒!

  我狠狠瞪著他,只見他目光駭人,猛地扯開我的衣衫,在心口留下一個血淋淋的牙印。我嗚咽出聲,十指深深嵌入土中,心中的絕望與憤怒不可遏制。

  “愛我嗎?”

  “不!”我毫不遲疑地叫道。

  “說你愛我!說你愛我!”他的聲音帶著無可言喻的悲愴。

  “不,不!我死都不會愛上你這個混蛋!”我啞著嗓子嘶吼著,淚水止不住地流,所有感覺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疼痛在侵蝕著我的靈魂:混蛋,混蛋!你怎麼能這樣對我!

  他抬手撫去我臉上的淚水,身下卻依舊不停地抽動,如利劍般撕裂我的身體,他微微俯下頭,口中喃呢不止:“呵,死都不會愛上我,死都不會愛上我啊!”他嘴角噙了一絲笑,輕聲問道,“為什麼我不能嫉妒,為什麼我要一味忍讓,為什麼你心中不留一點位置給我,為什麼你寧可嫁入王室也不肯相信我,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難道我做得不夠好,難道我愛得不夠深,難道我至死也比不過他,難道我就真的是個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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