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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真的放棄了?我不信,若不關心你,那為何派人一路相送,你殺了申藝昭,他頂住壓力私下放了你,你可知道這對他的聲譽造成多大的影響!他若真的不愛惜你,又何必將奪雁令給你,分開後還不索回?”

  我閉上眼,淚珠滴滴滑落:雲姐你不知道,奪雁令被我一怒之下丟在地上,他卻還是讓鐵令衛帶來給我,他趕我走,也是為了不讓那些人傷害我,想起景親王當日在梅鴻樓的言行,原來早就對我起了心思,而他一定也發現了,所以急著趕我離開。他默默付出了那麼多,我臨到危急關頭,想到的還是他,靠他救我,卻陷他於危難,我真的能這樣做嗎?

  一想到這兒,我搖了搖頭:“我不能去找他,那會害了他的。”

  雲姐一把捏住我的手:“他是何等樣人,你沒發現景親王也忌憚於他嗎?必不會有事的!”

  我實在忍不住了,轉身飛快地奔回傾音閣,撲在床上嚶嚶哭泣:若是娶了我,他該承受多大的壓力啊,白道中人見過我的不少,若是知道他又與我糾纏,那他的名聲豈不盡毀?更何況,就算成了親,景親王難道真會放過我?

  處境的薄如朝露,而今的別無他法,我只得安慰自己道:成親不過是權宜之計,只要躲過一時我便不能再害他了,他好不容易放下了自己的感情,我怎能又惹得他連連情動呢?

  抹乾了眼淚,我隨手將做給他的衣裳和藥丸打包帶在身上,牽了飛桐便漏夜下山,北麓有一捷徑,人畜罕至,我硬是覓出條路向著東方奔逸絕塵。一種從未有過的心緒在胸中激盪翻湧,愈近軒州,我便愈覺天高雲闊、景色宜人,似乎連拂過鼻翼間的風兒也帶了他身上的清馨,叫我怎麼都嗅不夠!

  雲華初上

  至軒州城外百多里的密林中,我縱馬疾行,本來大可走官道,可為了及早見到他,我便選擇了這條近路。周圍無人,我便扯下了礙事的面紗,晌午灼熱的陽光透過葉fèng直she下來,饒是我穿得纖薄,額上也浮出一層密密的汗珠。

  剛拭了拭額角,忽聽不遠處似有隱約的纏鬥聲,甚至還有人群的歡呼,我側轉馬頭稍稍遠離一些,現下不是湊熱鬧的好時候,要是原來我一定偷偷跑去瞧個究竟,誰叫他們老是說我見識淺薄呢。

  誰料縱是不願找麻煩,麻煩也會自己找上門,我耳尖地聽到微小的風聲掠來,向後一仰躲過急速襲來的長鞭,剛呼了口氣,又見一鞭揮來,這一次可不那麼容易躲過,我旋了身子勾住一旁的樹枝,輕輕一盪便穩噹噹立在上頭:“是誰在為難本姑娘,還不快滾出來!”

  我高聲喝道,雙眼在周圍來回掃視,只見一個身著翠綠衣裳的小丫頭蹦了出來,歪著腦袋故作天真地問道:“咦,正午時分來城外密林,姐姐到底想幹嘛?”

  那聲音渾不似十來歲的女子,反倒像五六十歲的老嫗,我定睛看去,她面上深深淺淺的皺紋縱橫,明明年紀不小卻要作小姑娘打扮,竟還喚我姐姐!我不由心生厭惡,嗤笑道:“什麼姐姐,我不過是過路人,你如此為難還有理了?這林子莫非是你家的產業不成,正午之時我便不能走了?”

  她將鞭子纏在手中扯得直響:“姐姐莫怪,這林子不是我家的祖產,若在平時你自可隨意來回,只不過此時此刻,你出現在這裡卻不得不令人懷疑。我一早便聽說那邊有個水姑娘武功好生厲害,卻因有傷在身退出了此次比武,難不成傷好了又來了?”

  聽她此言我已有了些眉目:應該是兩派比武,我只需表明立場總該不再會為難吧。於是揖了個禮,好言好語道:“小女子確實只是路過,連貴派的名號都不知曉,況且尚有要事需儘快趕往軒州,望能放行!”

  那老婆子嘟著嘴琢磨半晌,似有些信了我的話:“瞧你武功也不怎樣,應該不會是她了,既如此,那便放你走吧。”

  我鬆了口氣:幸好逃過一劫,可飛桐不知去向,此地離軒州尚遠,還不知今日能否出這林子呢。誰知她突然甩鞭勾住我腳下碗口粗的樹枝,只一攥便應聲而斷,我驚呼一聲跌下地去,卻在轉瞬間被她用鞭子纏了個結結實實。

  我憤然而視,剛要罵人卻被她點住啞穴,此刻真是狼狽得要命,連手都動不了,更不用說施毒了。她將垂在我頸上的面紗重新蒙好,輕輕一扯鞭子,我跌跌撞撞跟著她朝一處空地走去。她似不想引人注目,便拉我立在人群的外圍,我瞧不見場中的景象,僅憑呼喊聲判斷這一回是老婆子的門派勝了。果然歡呼聲驟歇,一個沉毅的聲音說道:“此一役南山門獲勝。”

  說不出是怎生的感覺,我心中壓抑著的狂喜與委屈頓然噴涌而出:死人,死人,你怎的在這裡,快來救我啊,快來救我!

  我咬緊牙關,小心挪動腳步,想從fèng隙中看他一眼,那老婆子立時便將我的希望打破,她反手點住了我的穴道,我直直瞪著眼前一個個黑色的腦袋淚水倏然湧出:好不容易找到他了,相距如此之近,卻怎麼都看不見他,難道上天也要捉弄於我,難道我註定與他無緣?

  淚水緩緩滑過臉頰,一滴又是一滴,面紗漸漸濕了,耳邊突然傳來一陣調笑:“咦,哪裡來的美人兒啊?真真是梨花帶雨,我見猶憐啊!”

  老婆子一步擋在我面前:“她是我先抓住的,自然記在我的頭上!”

  那人愣了愣,訕笑不止:“我可沒說要搶你的功勞,看這小妞嬌嬌弱弱的模樣,必定會得門主歡心,青姑娘又是一大功啊!”

  老婆子得意地笑了:“那是,這可是平生僅見的美人,沒看我蒙住她的臉了嗎,還不是怕你們這些臭男人看了去又生歹心!”

  那人在我身上來回掃視幾番才悻悻離去,我早已急得不知所以:竟然是要抓我回去獻給她主子!雖然我並不懼怕,可這樣一來必定貽誤時辰,若是叫景親王先找到楊嚴塵,那我便別無選擇。

  可越是急越是想不出法子,此刻我手不能動口不能言,如何能讓他發現我呢?只聽著他淡漠地說著誰誰獲勝,仿佛與周遭熱烈的氣氛格格不入,我一遍一遍默念他的名字,希望真有心有靈犀這一說,可是,時間緩緩流逝,我的處境依然艱難無助。

  大約一個多時辰後,比試總算完了,又聽他朗聲說了句什麼,眾人躬身揖了揖便開始散去,我死死瞪著眼,看面前晃過的人影,一重又一重,抓住轉瞬的空隙我總算看清,那裡已空無一人。

  眼中酸澀無比,心頭亦苦痛難當:你不是說我們有緣的嗎,為何這樣近的距離,你卻看不到我,不能感知到我?你可知道,錯過了今日,或許我們便會錯過永生,你守護了我那麼久,為什麼這一次就任我陷入魔掌?我不要嫁景親王,不要嫁任何王室的人,你既然愛我,就不要拋下我啊!

  我直著眼瞪視半晌,心中已灰敗不堪,聽那老婆子喊了聲“門主”,又諂媚道:“這丫頭是屬下抓來孝敬您的,瞧小臉俊的,恐怕幾位夫人都比不上呢!”

  她扯下蒙在我臉上的面紗,幾聲抽氣聲傳來:“嘖嘖,果然是美若天仙啊!快把她解開,美人兒可不能捆得像個粽子似的!”

  他笑得張狂,我恨不得在他身上剜出肉來:混蛋,敢碰我一下叫你吃不了兜著走!

  我的怒目而視在他眼裡似乎成了小姑娘耍性子,須臾之間,一雙粗糙的手便在我臉上揉搓起來,我的心顫成一片:穴道被制,他要怎樣欺辱我還不是易如反掌嗎?你在哪裡,為什麼不來救我呢?

  淚水又一次迷濛了視線,忽然我身子一松險些撲倒:穴道竟然解開了!我大喜地看向他們,俱是一副又驚又怒的模樣:難道竟被點了穴?我不敢造次,見他們許久未有動靜才拔足狂奔:一定是他救了我,一定是的!

  我不顧身後是否有人追趕,衝著密林深處大聲喊道:“塵哥哥,塵哥哥,你在哪兒,為什麼不出來見我?”

  茂密的樹林中充溢著我焦急的呼喊聲,可喊到嗓子都快啞了還是不見他的身影。我筋疲力盡地跌倒,隱隱抽泣起來:你好狠的心啊,看我這樣難過都不管不顧的。

  我橫了心,索性放聲大哭起來,好半天后終於聽見那熟悉的聲音:“姑娘又來軒州做什麼?”

  我驚喜地抬頭,他就立在丈外,氣定神閒,優雅如蘭,一雙眼睛卻並沒有落在我身上,我一陣失落:“謝謝你救我!”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本就是習武之人該做的。”

  他還是那般漠然的表情,見了我半點都不開心嗎?我咬了咬唇說道:“我不只謝你方才相救,還有上一次在梅鴻樓……”

  他終於看向我,卻是似笑非笑:“你是浮生君的女兒,我又哪敢得罪,那一次不過是還你給輕鸞解毒的恩情。況且在下記得,上次姑娘說了永不相見的,可這才過三個多月你便又出現在我面前,難道女子說話終是不可信?”

  我盈盈凝眸望他:“那是氣話,你明知道的,你為我做的點點滴滴,我都一清二楚,所以,所以別再對我這般冷漠了。”

  “哦?我所做的,你都懂了?”他眸心的暗色終於有了一絲波動,“那麼你該知道,這顆心已被你傷得千瘡百孔,屢次被你揉碎了踩在腳下,難道還指望我會永不變心,傻傻守候你一輩子嗎?”

  呼吸變得那麼綿長,我望住他的眼:“你,不再喜歡我了?”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仿佛成了封喉的利刃,我生怕他給我一個肯定的答案:“你說過會永遠保護我,永遠照顧我的,怎麼沒過多久就不算數了?”

  顫抖的嗓音赫然昭示了我內心的不安,他若真的做了決定,那我再怎樣都無法動搖。只聽得清晰而低沉的話語一字一句傳來:“你並不需要我保護你、照顧你,我又何必自討沒趣。”

  我抓住他言語中一瞬的黯然:“你真會那樣灑脫,那樣無所執念?”

  “畢竟我試過了,也就無憾了。你的堅持,我的堅持,都是那樣無言的結局,我還有什麼可說的呢?”

  我使勁搖著頭:“不,不……”上前一把抱住他的腰,他也不推,只冷然道:“姑娘作風還是一如既往的開放,光天化日之下敢抱個大男人,在下佩服得緊!”

  我又是心慌又是惱恨:這一定不是他的心裡話,為我做了那麼多,如此深厚的感情又怎會在轉瞬間化為烏有?我抬眼望去,如深潭一般的眸子泛著墨色的漣漪,我料定他並不如表面那般無動於衷:“我,我一直掛念著你,在聖山的時候每一日每一夜,只有惦著你才能得片刻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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