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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微微笑著點頭:“霄平對你很好,恐怕是最適合你的人……”

  “用得著你操心嗎?我嫁誰都不用你管,看好你的寶貝申姑娘就好!”

  他略一停頓,嗓音轉低:“申姑娘,申姑娘……”

  我怒火中燒,雙目圓瞪道:“話說回來,申飛雪那個賤人,跟你倒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啊,如此良緣,肯定是天下第一絕配!”

  我傷心地口不擇言,直想用最毒辣的言語罵他,可他的默然更是讓我痛苦難當:“你不敢承認你跟我的關係,在江湖人面前不願幫我說話,只因我會毀了你的名聲對嗎,好一個風雅高潔的武林盟主啊!你以前說的不要一世英名,不要浮華種種,只願和我永生永世相依相隨,都是在騙我,都是在騙我!”

  他側過身望向窗外:“你剛才說我見異思遷、朝三暮四,怪我欺騙你的感情,那麼你呢,和我認識那麼久了,你對我可有情?我只問你一句話,你對我,究竟有沒有一點真心?就算只是一點?”

  我一怔,旋即狠狠說道:“我才不會喜歡你這臭男人呢!”

  他朗聲大笑起來:“你看,我們之間不過是露水之緣,各取所需罷了,你對我無情,又為何要求我對你有愛?這樣風雨飄搖的感情,日出即散的緣分,你又何必執著呢?”

  “你真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我咬牙切齒地說道。

  他斜瞄我一眼:“我是不是混蛋好像不該由姑娘你來評說。”

  “哼,是啊,也只有比你更壞的人才有資格說你,我看這世上也數不出幾個來!我最恨你的是,你既然寡情,就不該裝出一副一往情深的模樣,騙得我團團轉很有意思是嗎?實話告訴你,君意如雲,我意,亦如雲!只是,你是那高遠天際的綿綿陰雲,而我卻是半空之中的渺渺流雲,從不在一處停留,也不會為任何人駐足!”

  他冷笑一聲,負著手遙望沉沉夜空:“你不稀罕,我就更不在乎了,早說我已無意,是你一直糾纏不休的,如今還來怪我,真是無理取鬧!”

  我看著他絕然的背影傷心欲絕,一氣之下翻出包袱打開,奪雁令赫然在目,我一把抓起狠狠朝地上丟去:“我不要你送的東西!”誰知砰的一聲火花四濺,地上青磚砸出一個大坑,那令牌卻完好無損:哼,夠結實,別的東西就不會這麼耐摔了!

  可惜他送的鳳釵我沒有帶出來,包袱里只有那柄通體透明的迷光劍,我深吸口氣將它丟在桌上:“這是別人的東西我不摔,你拿去討好其他人吧,申飛雪申大姑娘一定會喜歡的!”

  接著,將他送的衣衫扯破踩在地上狠跺幾腳,忽然想到身上這件也是他送的,也不顧裡頭只有一件兜衣,硬是脫下來撕成兩半,他甚至連臉都沒轉一下,依舊一言不發。

  我咬著下唇看向手腕上的玉鐲,孤單地掛在慘白的肌膚上更顯青碧欲滴:這是他給我的定情之物,如今看來真成了笑柄,也許,也許他以往說的話都是假的,可這鐲子對我而言卻意義非凡。我閉上眼,顫抖的指尖觸到溫熱的翠玉:不,不,我怎麼捨得!可是,他對我已沒有了情,我又留著鐲子幹什麼呢?

  我摸索著搭扣正要解開,忽聽他譏笑道:“你這副模樣是要勾引我麼,果然是本性難移啊。”

  我倏地睜眼:“我有什麼本性了?”

  他上下掃了我幾眼,挑狎道:“狐媚女子,不知勾搭過多少男人,還用我多說麼。”

  我哂然而笑:“莫非你覺得,先前你也是被我勾引了?”

  他上前挑起我的下巴:“就憑這張臉,哪個男人受得住啊,我自然也不會例外。”

  我怒極反笑:“你也是迷上了我的美貌嗎,我還以為盟主素有定力,絕不會被我這樣的狐狸精勾魂攝魄。誰知全天下的男人都一個樣,說什麼愛我永生不變,如今嘗夠了滋味就巴不得撇清關係!”

  他嘴角一扯,笑得越發可惡:“明明是你自己脫的衣裳,露了那麼多不該露的地方,卻要怪男人定力不夠,這算什麼道理?”

  我抖著手胡亂取了件衣衫穿上:“我自然沒有你的飛雪姑娘冰清玉潔了,你看不慣我,我還想一輩子都見不到你呢!”

  他眯起眼輕笑著,說出的話卻字字痛徹我心:“真巧啊,我也是這樣想的,最好你現在就從我眼前消失!”

  我頻頻點頭:“好,好,以前巴不得時時刻刻纏著我,現如今討厭起來又成了眼中釘肉中刺,我不是沒有自知之明的人,我這就走!”

  將雲遲劍塞進包袱中,我沒有半分的留戀:“今生今世永不相見,哪怕到了陰曹地府我也能躲多遠就躲多遠,這下你放心了吧!”

  我腳下飛快,直想遠遠離開他,夜風清冷如斯,將我的衣衫吹起,獵獵有聲,似乎聽見他低喃了幾句,明明入了耳,可我不願停下腳步,不願再回頭,我怕我忍不住在他面前痛哭流涕,我還要給自己留一點尊嚴!

  奔至院口,門僅虛掩,竟無守衛,外頭恰好有匹小白馬,我不管不顧地飛身而上,縱馬疾馳。冷風瀟瀟,長發飛揚若舞,我卻禁不住淚流滿面:這人世間的情,難就難在一個久,貴就貴在一個長。我已經有了寒的深情,就不該再覬覦其他,如此斷了,也好啊……

  胯下白馬如飛,奔出數十里,我才恍恍惚惚憶起他最後說的話:“此生已過,如有來世,我願再與你狹路相逢!”狹路相逢,呵,不是痴纏今生,不是情眷難忘,而是像眼紅的仇人一般,恨我入骨,永生永世不肯放過我!

  這便是仇恨的滋味,這便是心痛的感覺,我品在心頭,周身顫若風中落葉。天色漸明,眼前所見明明是春深美景,我卻猶如獨處落木風中,任它吹得心底一片荒蕪……

  寒影塵心

  我幾乎是日夜兼程地趕路,一刻不想歇息,怕一旦停下便會難過地泣不成聲,其實我知道有些事頗為蹊蹺,可事情已到如此地步,還有什麼迴轉的餘地呢?我根本不願去琢磨,只想遠遠逃開,若不是馬兒也需休息,我寧可不吃不睡也要儘快離開雲國!

  十日縱馬疾奔,我終於來到擴雲山腳,望著那熟悉的糙木,我的身子才緩緩鬆弛下來:上了擴雲山就仿佛割斷了所有過往,之前的種種我全當不曾發生過,日後也不想再聽到有關他的消息,是死是活,娶誰為妻,我都不會再關心了。他不願與我有瓜葛,我又何必對這樣的人念念不忘呢?

  打定了主意,下了馬剛想入陣中,誰知身後傳來一聲低喚:“姑娘!”

  竟然有人神不知鬼不覺地跟在我身後!我驚訝地扭頭望去,那茂密的叢林中不知何時冒出了四個身著黑衣的男子,個個披髮垂頭,態度恭敬。他們到底是何時來的,又有什麼目的,一時間我並無半點頭緒,便蹙眉問道:“是鐵令衛?”

  為首的一人上前深深一揖道:“姑娘,盟主吩咐到聖山後將此物交予姑娘。”

  說罷遞上一個小小的白布包,我一愣旋即嗤笑道:“哦?莫非是穿腸毒藥,我不死他還不放心了?”

  好不容易壓下的恨意此刻又如烈火燃在心頭,明知道不是那麼回事,可依然口無遮攔,那人只將手向上一舉,頭垂得更低,我強笑道:“閣下還是請回吧,盟主的東西小女子再也不敢收下了!”

  他一直伸著手,大有誓不罷休之勢,僵持了很久,偏偏我又狠不下心腸一走了之,再說我對楊嚴塵的恨也不該遷怒他人,輕嘆口氣,伸手捏起一角,包裹的白布甚薄,我一下子便猜出了裡頭的東西:怎麼會?他不是不願再和我牽扯不清了嗎,又怎會給我這個?

  我鬆開手,退了幾步緊緊盯住那人:這聲音不會錯,他是那個列,是說謊話幫我的人,又怎會來此處找我,難道是他……半晌之後,我腦中漸有什麼豁然開朗,卻是一閃而過怎麼都抓不住,我急於得知真相便急切地問道:“那日在池邊你為何要幫我說話?我以為鐵令衛是從不說謊的呢!”

  他垂著頭默然不語,見狀我故意說道:“你若不告訴我原因,這東西我是絕不會收下的!你要這個樣子回去復命嗎?”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仿佛下定了決心一般說道:“姑娘只需知道,鐵令衛的一切言行皆聽由盟主支配。”

  我一下子愣住:他的意思,他的意思是……還不等我多想,那人又向上抬了抬手:“還請姑娘收下,我等需儘快回去復命,耽擱不得。”

  我只得抓過那個布包,他們只一揖便上馬欲走,我出聲喊道:“等一等,這馬也是梅鴻樓的吧,你們不如一併帶回。”

  他拱手道:“這馬名叫飛桐,就贈予姑娘了,告辭!”

  說罷絕塵而去,我呆呆立著,良久才默然出聲:飛桐,飛桐,難道……我慘然而笑:我怎麼這樣傻,要到此刻才明白,可一切都遲了,都遲了啊!

  掀開層層白布,奪雁令重現眼前,幾日未流的淚水一下子迷濛了眼眶:為何要如此,為何要對我這麼好,我寧可恨他,也不願欠他什麼!

  軟軟跌坐於地,俯下身一把一把揪著細密的青糙,十日之前的幕幕情景閃現在眼前,我心中的恨越燃越旺:我恨他的隱瞞,我恨他裝出的那副絕情的模樣,我恨他只在一旁默默付出,我恨他不顧自身地保護我!

  當一切都串連起來,他說的每一句話,他的每一個眼神,在我心裡都有了不同的含義:和申飛雪的爭執,他沒有站在我這一邊,是想要教我為人處世的道理,在江湖上沒人會讓著我,沒人會顧及我年幼無知、毫無心機,沒有了他的庇護我只能學會自己照顧自己,不能逞口舌之快,不能意氣用事,他用事實教會了我。

  而後我又惹來更大的禍患,他不著痕跡地助我博得眾人的同情和讚許,若不是申飛雪千方百計置我於死地,若不是我衝動地取出了雲遲劍,或許一切便已不同。我不經江湖風雨,愣是沒看出那些人的覬奪之心,這樣百年難遇的寶劍,又有誰會輕易放過呢?趨雲在他手上,無人敢窺伺,可與之同樣能號令天下的雲遲卻在我這麼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女子手中,我犯錯在先,他們隨便找個理由就能將它生生奪去,這樣到手的寶貝又怎會任它溜走呢。可他知道這是寒留給我的,他知道這是我心頭的至寶,所以他放我離開,為我去阻擋那些貪婪的目光。

  我知道我這一走定會引起軒然大波,毒殺申藝昭,身藏雲遲劍,無論哪一樣都能使我成為眾矢之的。他知道我的脾氣,必不會選擇逃避,也不會仰賴別人的幫助,那麼只可能落得悽慘下場。可他為了逼我走,竟生生斷去我們之間的情意,什麼事都一己承擔,他以為他是石人鐵人堅不可摧嗎?誰說他無情無義、棄我如履,這一刻,想起他冷漠的言語中包含了多少綿綿愛意,想起他深邃的目光中隱藏了多少無望的掙扎,我懂了,什麼都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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