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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邊上人都傻了,董莎現在怎麼說都是他未婚妻,有人對未婚妻這麼下命令的麼?

  金石試圖勸他:“楚少啊您別這麼說話,這個這個……”

  董莎攔住了他,輕輕搖了搖頭,然後在原地沾好,低聲問:“楚少有什麼吩咐麼?”

  楚汐扶著額接過茶,喝了一口,一把摔了茶杯。上好的英國磁在地面上破裂開來,清脆的聲音嘩啦一響,周圍人人都安靜下來噤若寒蟬。

  “……我要回去,”楚汐帶著醉意含混不清的說,“跟他們說我醉了。”

  金石再一次忍不住插嘴:“這樣不好吧,您老自己的婚禮啊,又不是參加別人的婚禮可以中途退席?”

  這回董莎來不及攔,楚汐猛地抬眼盯著金石說:“你再說一遍。”

  “我是說您老怎麼著都得撐到婚禮結束啊……”

  楚汐猛地起身抬腳就狠狠踹了金石一下。金石措手不及,一下子摔倒在地。楚汐返身就摔了椅子開口就罵:“誰他媽給你的權力對我吆三喝四!都一個個跑來跟我說不要這樣不要那樣!火了我明天就讓你們坐到這個位置上來,看你們都想怎麼樣!”

  他這次發火發得讓人摸不著頭腦,別人都不知道怎麼勸,只能一窩蜂的跑上來拉住他口口聲聲的說楚少不要大喜的日子裡傷了身體。誰知道楚汐平時個性還好,喝醉了卻如此暴烈,一揮手推開眾人,搖搖晃晃的扶著牆往外走,說:“我他媽這就回去了,誰都別想再讓我在這烏七八糟的婚禮上呆……”

  董莎上前去一把扶住他,低聲勸慰:“楚少您別生氣,他們都不懂事,不知道您要什麼……咱們這就回去,回去好好睡一覺。您不是要看衣冠冢做得怎麼樣了嗎?我叫他們連夜趕工呢,咱們回去看看做得好不好。”

  楚汐終於安靜了下來,順從的讓她拉著往外走。金石也不知道自己說錯了哪句話讓這小公子哥兒發這麼大火,這會兒只能縮頭縮腦的去開門,一邊開門一邊還喃喃著說:“嘿這麼大火……發給誰看呢……”

  董莎嚴厲的盯著他搖了搖頭:“還不快閉嘴去開車?”

  他們三個坐在一輛車裡,保鏢坐在周圍其他的車上。金石在前邊開車,董莎扶著楚汐坐在車后座上,一會兒就看楚汐頭一點一點的睡著了。車窗外香港夜晚的霓虹燈迷離變幻,映得楚汐的臉格外安靜而虛弱,好像只有在這樣的夢裡才會暫時忘記什麼他無法忘記的事一樣。

  金石從車後鏡里看了他們一眼,嘖嘖兩聲:“美女你看到了吧,你這不是嫁了這個男人,你是頂著個未婚妻的名頭繼續該幹什麼幹什麼啊。”

  董莎一開始沒說話,半晌之後嘆了口氣,低聲道:“我也沒想過嫁給他。”

  金石看她一眼:“你不是一直對他很垂涎麼?”

  “但是我沒想過要嫁給他啊,”董莎想了一下,不知道應該怎麼形容這種感覺:“就是那種單純的敬仰一個人,但是……但是你從來沒有想過要近距離的得到他……”

  “原來你柏拉圖啊。”

  “可以這麼說吧。”

  董莎嘆了口氣。街道兩邊的景物飛快的掠過,晚風吹拂,帶著都市特有的氣息。

  他們很快回到楚家大院,進門的時候楚汐醒了,微微的睜開眼問:“……到了?”

  董莎低聲說:“到了,楚少直接回去休息麼?”

  “……去後院。”

  金石開著車去了後院,月色下管家帶著很多手下在那裡動工,一看車來,立刻顛顛的跑過來匯報情況。楚汐哪有心思聽他說什麼,直接揮揮手了事。誰都不知道這個黑道軍火上位高權重的年輕男子在想什麼,他只是靜靜的坐在車裡,透過車窗,目光茫然,不知道透過了玻璃看見了什麼。

  很久之後楚汐指著衣冠冢,對董莎說:“我百年之後就埋在那裡。”

  董莎差點當場給他跪下了:“楚少您在說什麼啊!您叫楚家上下這麼多人怎麼辦啊!”

  “我這裡,”楚汐按著自己的心臟,“——很難受。不知道為什麼,我以為那個男人死了我會感到很高興,但是事實上不是那樣。”

  金石再一次沒有關注自己的嘴,心裡大有不吐不快之感,覺得就算是話說出來之後被罰走下個月的錢也心甘情願了:“……我就說您老會後悔的吧,人家鄭平哪點不好了要被你這麼擠兌,結果現在擠兌完了您自己難受了,何苦呢?”

  楚汐想了想,竟然點點頭說 :“你說得對。”

  他沉默了很久,嘆了口氣:“再也沒有人會像他那麼呆呆傻傻的不計後果、不計得失了……他那個人,那麼賤,可能他到最後的時候都沒有……沒有恨我……”

  董莎很想說我也是這樣,我也會一心一意不計得失的跟隨您,可是話哽在喉嚨里,悶悶的堵堵的,好像怎麼都說不出來。她抬眼看見楚汐眼角好像有一點晶瑩的水光,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燈光的原因,一閃就過去了。

  楚汐說:“我這麼恨他,他卻不恨我,不論怎麼樣都不恨我,還口口聲聲的說他愛我……”

  “真不公平……”他哽咽了,“真不公平……”

  一個人往往是這樣,失去了之後才開始不習慣,那個人在身邊的溫度和氣息已經熟悉到生厭的地步,一旦有一天他不在了,你會在短暫的高興之後感到成倍的失落。

  畢竟那個人如此的愛他。

  畢竟那個人所作的一切……都是因為愛他。

  在他身邊的各式各樣的人都會因為種種原因追隨他,跟著他,可能因為錢,因為權,因為前途,因為身家性命,因為很多不能為人道的原因;只有那個男人,所有的傷害所有的解脫,所有的微笑所有的懷抱,都無非是因為愛。

  除愛之外,別無其他。

  然而現在他親手把那個男人推進了深深的冰冷的海底,那裡的溫度那麼冷,他的心口被刺穿了一個洞,海水湧進去後,還會是原來的那個溫度嗎?

  楚汐不敢想。

  他痛恨著這樣的自己,怯弱無力,不知道做什麼好;他也痛恨著鄭平,在他俺心裡最隱秘最軟弱的角落裡,連他自己都難以發覺的地方,竟然有一個軟弱的靈魂,無聲無息的就接受了那個男人曾經的擁抱。

  _

  楚汐晚上到底還是沒回去,他睡在了書房的內室里。董莎一直陪著他知道他入睡,臨睡前還聽到他意識不大清楚的吩咐:“把大門開著,別讓他們關上……”

  董莎溫柔的勸慰:“為什麼呢?這麼晚了……”

  楚汐頓了頓:“……因為我答應過他。”

  “誰?”

  “鄭平。”

  董莎猶疑了一會兒,低聲問:“您答應他什麼了?”

  楚汐沒有回答,過了一會兒他翻了個身,喃喃著說:“……萬一他回來呢……別把他關在門外……”

  董莎有剎那間不知道說什麼才好,過了一會兒她看楚汐睡著了,才輕手輕腳的走出去讓他們別關門。

  骨子裡她還是把自己放在一個很低的位置上,她聽從楚汐的命令,聽從楚家的意願,這個是世代家生的下屬的共同點,這種心態很難改變。就算她現在名義上的地位提高了,就算她並不贊同楚汐的命令,但是她仍然會這麼做。

  她就搭了個床榻在外室睡了。楚汐這段時間晚上睡得並不安穩,總是會驚醒,有時晚上醒來就會拉著人說話,到半天精神恍惚,她在邊上可以隨時有個照應。

  沒睡一會兒就聽楚汐在裡邊隱約有聲音傳出來,董莎睡得淺,立刻驚醒過來,敲了敲門問:“楚少?”

  楚汐沒回答。

  “楚少?”

  董莎推門進去。楚汐坐在床上揉按著眉心,披著一件外套,肩膀在月光下格外削瘦。董莎半跪在床邊微微仰起頭來看著他:“怎麼了楚少,做惡夢嗎?”

  楚汐點點頭,苦笑:“我好像夢見鄭平了。”

  “好像?”

  楚汐說:“我好像看見他就這麼……像你這樣……半跪著,看著我……好像很難過的樣子……你說他會難過麼?他那個人一向大大咧咧的,好像什麼都不能傷害他,不管我說什麼做什麼都不能傷害他……”

  董莎無言以對。

  楚汐坐了一會兒,好像也意識到自己這麼說其實就像是在夢囈。他嘆了口氣,對董莎勉強微笑起來:“你回去睡吧,有事我會叫你的。”

  第 43 章

  楚汐早上醒來,頭還很暈。昨晚上酒喝太多了,他平時吃抗抑鬱的藥物,是儘量要少喝酒的。

  楚汐在床上坐了一會兒,厚重的窗簾擋住了陽光,室內的溫度比較低並且光線很暗。他想起昨晚恍惚看見鄭平半跪在床邊上那樣悲傷的看著他,突然心裡一陣發緊。

  剛起床,不該是抑鬱症發作的時候。

  楚汐搖搖頭清醒了點兒,下床走進浴室去洗了把臉。就在他滿臉是水抬起頭的時候,突然鏡子裡好像有什麼人影一閃而過,他定睛一看又沒了,但是那剎那間的感覺赫然就好像是鄭平的樣子!

  董莎在外邊一邊整理文件一邊等待楚汐起來,結果剛打開一本文件就聽見裡邊傳來楚汐的聲音,近乎尖厲:“董莎!董莎!”

  董莎一推椅子站起身,匆匆忙忙的跑進去。剛跑進房間迎面就撞上了楚汐,兩人都跌倒在地。董莎捂著額頭連聲問:“怎麼了楚少?您怎麼了?”

  楚汐呆呆的在地上坐了一會兒,猛地回過神來:“……沒、沒什麼。”

  他站起身拉起董莎,解釋道:“浴室里有老鼠,你待會兒叫金石進去抓老鼠去,省得他閒著沒事天天亂嚼舌根。”

  董莎嚴肅的點點頭:“好的。您還有其他吩咐沒有?”

  “沒了,那文件拿進來我一邊吃東西一邊看。”

  天氣漸漸暖和起來,生意的鎂就要到了。東南亞來的軍火進貨渠道原本有一大部分是鄭家所把持,現在大塊的市場都落到了楚汐的手裡。

  在這一點上柯以昇很是有怨言,楚汐這段時間鋒芒太利了,總給人一種他想打破平衡獨自做大的感覺。那天要檢查碼頭情況如何,幾個軍火商人都去了,大家圍一桌吃個飯打打牌,楚汐吃過早飯後也破天荒的想出去轉轉,結果就看見了柯以昇。

  柯以昇在碼頭不遠的私家酒店裡請他們幾個人,席間打牌,柯以昇一看見楚汐就把牌攏起來,含笑問:“你也來?”

  楚汐一邊拿牌一邊笑問:“怎麼,我不能打麼?”

  “你來打牌我們還有什麼活路可走,”柯以昇轉向其他人,微微的笑道:“你們不知道他,我以前帶著他在阿拉斯加賭場裡和當地賭王對局,玩兒了幾把,他跟人家勝負對半。這人最能耍老千,他玩起詐來大家都贏不了的。年輕人,氣盛啊。”

  在座的幾個年紀比較大的商人聽出話里意思來了,就紛紛點頭。幾個年紀輕一點兒的沒回過味來,就對楚汐笑說:“那可得看好楚少!別讓他把貓都摸了去!”

  楚汐頭也不抬,輕聲說:“耍老千這不是您教我學的麼。”

  他以前在柯家住著的時候,柯以昇無聊,叫人教他耍老千,說老一輩做這一行生意的都會賭兩把。賭技是很有講究的,據說有人拿幾片刀片在手指上練,練得手指靈巧無比賭技出神入化,在牌桌上幾乎是所向無敵。這種說法聽起來輕巧,實際上是很容易傷害手指的,一不留神就會割傷手指,因此而割傷手筋的也大有人在。楚汐練的時候可是吃了點兒苦頭,幾次手指割的鮮血淋漓,柯以昇就經常親自給他上藥。慢慢的用繃帶輕輕包裹手指一層,在手背上繞過去,綿軟的紗布裹起手背上所有細巧的骨骼。現在想起來這可能才是當初柯以昇叫楚汐練賭技的最大原因,但是不管怎麼說楚汐都練出來了。

  後來他位高權重,沒事也不會輕易下賭場去賺那兩個小錢;很少有人知道楚少在賭場上是很厲害的,整個香港範圍內他都排得上名次。

  柯以昇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嘆了口氣說:“沒想到當初教你的東西,現在你用來對付我了。”

  楚汐垂下眼睫,把手上的牌一灑,站起身說:“抱歉,我……我不大舒服先行一步,諸位好好玩。”

  柯以昇猛地站起身就跟了出去。楚汐站在走廊上,聽見他的腳步聲,就停下來回過頭。柯以昇大步走過來笑道:“怎麼了?說你兩句你就敗興了,不玩了?”

  楚汐面色如常:“這不是讓著您麼,叔父。”

  柯以昇嘆了口氣:“我哪有那個意思,不管怎麼說你都是我帶出來的……”

  楚汐說:“我有那個意思。叔父,您帶我這麼長時間,從我小時候不懂事時就開始帶起,一路提攜一路走過,我沒什麼能報答您的,有時候想想看心裡真是很慚愧。我原本想以後有機會了好好孝敬您老人家,但是天意不由人,我可能等不到那一天了。”

  柯以昇勃然作色:“年紀輕輕的你胡說什麼!”

  “我說真的。叔父您對我怎麼樣我心裡很清楚,人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以前我有什麼違悖您的地方,您就當忘記了,可以嗎?”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就算柯以昇有千言萬語想說也只能答應一聲是。楚汐微微笑了笑,道:“如果以後我有孩子有繼承人,也就是仰仗您了……楚家有您照護著,真是我父母在時修來的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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