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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騅居高臨下的看著他,說:“我姓袁!”

  齊夏國呆住了。

  “真可惜,一直以來你們都刻意想讓我忘記這一點,到最後連你們自己都忘記了我到底還姓袁的事實。”

  袁騅退去半步,從後腰裡拔出槍,指著齊夏國。

  “謀害袁家少主,造成袁家掌門重傷,按家規處置,當把你千刀萬剮後活活燒死。看在你十幾年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我最後給你留個情面,保你一個全屍。”

  齊夏國一動不動的注視著他,眼底仿佛有些不可置信,但是很久之後,最終化作了一片灰敗:“袁騅,你……”

  袁騅閉上眼睛,扣動了扳機。

  一聲槍響。

  一周後,袁騅和王家徹底鬧翻。

  沒過多久,一個奇怪的流言在集團內部悄悄流傳開來。到處都能看到有人有鼻子有眼的描述袁興篆老先生及幾位長老是如何如何勾結齊夏國特助,密謀殘害袁總和小公子的;到處都能聽見竊竊私語,議論著在美國的幾位長老花了袁家多少多少錢,剋扣了集團的多少多少福利,造成董事局的重大困境和麻煩……

  這些流言越傳越烈,當程度已經發展到袁騅覺得已經足夠嚴重的時候,他終於下達了自己上任以來的第一個重大決定:剝奪袁興篆那一支在董事局中的代表席位,並取消袁興篆從此以後參加家族年度會議的資格和分紅權利。

  至此,元老之禍在袁家基本肅清。

  當然袁騅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這段時間他甚至已經習慣於不斷被暗殺。所有平時跟他關係密切的人幾乎都反了水,一夕之間他孑然一身,就像被斬斷了手腳,孤零零的無處著力。

  雖然坐在最高的位置上,卻面臨著從來沒有過的,四下空曠孤獨一人的境地。

  “萬一父親醒不過來了,你想怎麼辦?”再一次來到ICU的時候袁騅站在朗白身前,居高臨下看著朗白秀麗冰冷的側臉。短短半個月功夫,生命力就從他身上被迅速抽走了,他蒼白、削瘦、一言不發,整個下巴都瘦尖了,連手腕上都凸出了脆弱支棱的骨骼。

  “父親給你留了富可敵國的財產,足以保你一生一世富貴平安,結果你竟然想把自己弄死,好讓他的一片苦心全都白費?要是知道你會像今天這樣,當時父親就不該救你!反正你也不想活了!”

  朗白一言不發,默默的坐著在病床邊,目光仿佛落在虛空中漂浮不定的某一點上。

  “看什麼看!你以為被你這樣看著父親就能心安嗎?!你越看他越難受!我要是父親現在就恨不得把你打走!”袁騅猛的上前,一把將朗白扯起來,用力之大甚至扯歪了病床上的毯子,“跟我走!”

  朗白劇烈的掙扎了兩下,隨即被袁騅半拖半抱著硬生生從ICU里拽了出去。朗白已經幾天粒米不沾了,當然也沒多大力氣,袁騅把他推到病房外去的時候甚至還空出一隻手來帶上了門。

  他一放手,緊接著朗白撲到門上,聲音沙啞而憤怒:“讓我進去!”

  袁騅一把扳過他的肩膀,緊接著毫不留情一個耳光甩過去。

  ——啪!

  朗白被打得跌倒在走廊的長椅里,半天沒爬起來。

  “你現在知道後悔了,你當初詐死的時候有沒有想過父親有多難過?他恨不得去跳海陪你!他這一輩子最愛的人就是你!你稍微有點不好他都恨不得十倍百倍的替你去受苦,要是看到你幾天不眠不休的樣子,他心裡會有多難過?!”

  朗白捂著臉,半躺在長椅上,看不清表情。

  “阿白,大哥求求你,你要好好的保重自己直到父親醒來,讓他一睜眼就看見你健健康康的,平平安安的,否則你讓他情何以堪啊?你這不是在告訴他,他救你救錯了嗎?父親連死都願意代你去死,他這樣愛你,你忍心讓他再傷心嗎?!”

  袁騅感覺眼底也有些發cháo,他看著朗白一動不動的樣子,又有點憤怒,又有點難受,半晌才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了眼底的濕意,“來人,去廚房弄點吃的來給小少爺,要清淡點的。”

  周正榮早就不敢在這裡呆下去,聞言立刻一聲不吭的溜走了。沒幾分鐘他端著一碗魚肉粥上來,低聲道:“大少爺,廚房說不到飯點,沒有很多東西,過會兒現做了再送過來。”

  袁騅看了一眼,說:“這也行。”然後接過粥碗,坐到朗白身邊去,把他弟弟強行拎起來,用勺子舀了粥送到朗白嘴邊上去。

  朗白渾渾噩噩的,木然張開嘴吃了一口,食不知味的咽下去。袁騅餵一口他就吃一口,餵了大半碗的時候,突然他猛地一捂嘴巴,緊緊的皺著眉:“……好噁心!”

  朗白幾天沒有吃糧食類的東西,稍微吃一點胃裡就很難受。袁騅也不逼他,放下碗問:“你不要了?”

  朗白點點頭。

  “馬上跟我去看醫生,做個全身健康檢查,然後去見律師,把美國分部的一些產權證書接了,晚上我們兄弟兩個一起吃飯。”

  朗白低聲道:“我不走。”

  袁騅冷冷的看著他,半晌才忍住打下去的欲望,問:“你想讓父親睡不安穩嗎?”

  朗白默然不語。

  “你怎麼就不聽人勸呢!”袁騅看著他清瘦的側臉,那股怒火又無奈的熄滅了,剎那間心裡湧起說不清的疲憊來,“阿白,你知道大哥這幾天是怎麼過來的嗎?你知道大哥在刀尖上走了幾個來回嗎?王家人跟我們徹底鬧翻了,袁家幾個長老也暴動起來了,父親以前的一些心腹我根本不敢用,我身邊一個人都沒有。我知道你心裡難受,但是阿白!現在還有我在,要是我也被殺了,你豈不是比現在又難受一千倍一萬倍!”

  朗白微微一震,臉上神色有所變化。袁騅看在眼裡,心裡一時生氣,一時悲哀,半晌才嘆了口氣:“現在你還有我,咱們倆好歹是親生兄弟,趕明我不在了,這世界上就真的只剩下你了!到時候你怎麼辦呢?你跟著父親、跟著大哥一起死嗎?啊?!”

  朗白抬頭望著袁騅,那目光剎那間就仿佛他當時看袁城,倉惶驚慌,膽怯無助。

  袁騅心裡一酸,眼底不知不覺漫上濕意:“阿白,這世界上只有我跟你了,咱們好好在一塊兒,都平平安安的,一起等著父親醒來,好不好?”

  朗白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袁騅,漂亮的眼珠仿佛包裹了一層水霧,明亮得讓人不敢正視。那淚水終于越積越多,最終溢出眼眶,順著他清瘦蒼白的臉頰流下來:“大哥……”

  袁騅低聲道:“我在!”

  朗白望著他,急促的喘了兩口氣,突然抑制不住的放聲痛哭起來。

  袁城被蛇咬的當天直到現在,朗白一直都沒有真正哭出來過,即使流淚也都強壓著哽咽,一直竭力的憋著忍著。這是他第一次這樣毫不掩飾的痛哭出來,袁騅拍著他的背,輕輕的道:“哭出來就好……別忍著……哭出來就好……”

  就在這時,一直呆在醫生值班室里的周正榮突然跌跌撞撞跑出來,身後跟著同樣慌張的醫生,老遠就隔著走廊叫道:“大少爺!袁總醒了!袁總醒了!”

  袁騅豁然起身:“什麼?”

  “鏡頭裡看到袁總剛才動了一下,睜了一下眼睛!”周正榮一邊往這邊匆匆大步走來,一邊毫無形象的奮力拖著醫生:“快進去看看!大夫,大夫你快一點!”

  朗白腳發軟,甚至都沒法從長椅上站起來。袁騅拉了他一把,雙手顫抖的推開病房門,跑進去的時候鎖頭在他胳膊上狠狠撞了一下,他都沒有感覺到痛。

  只見病床上的袁城微微睜開眼睛,目光還十分渙散,看到他們進來,好幾秒鐘都完全沒反應。直到袁騅把朗白推到最前邊去,袁城盯著朗白,半晌目光閃動了一下,慢慢顯出一點類似於微笑的神情。

  朗白全身顫抖,連聲音都戰慄而不成音調:“……爸爸……”

  袁城勉強抬起手,被朗白抓在掌心裡,眼淚成串滑落臉頰:“爸爸……”

  袁城用指腹緩緩擦去他臉上的淚水,然後目光轉向袁騅,又轉向周正榮。過了好幾秒,他才幾乎不見的點了點頭,眼神里似乎有些勉勵之意。

  袁騅也不比朗白好多少,他張了張口,卻幾次都說不出話來,仿佛他的聲帶剎那間失去了功能。正當他好不容易才結結巴巴發出點聲音來,袁城卻已經精疲力盡的閉上眼睛,睡著了。

  袁騅這才身體一軟,幸虧被醫生眼疾手快的架住了,“父親啊!……”

  周正榮頓時手忙腳亂,慌張得牙齒咬了好幾下舌頭:“大少爺您撐住!撐住啊!袁總站起來以前集團還要靠你呢,你可千萬不能倒下啊!”

  一句話提醒了袁騅。一邊操心父親一邊操心弟弟、做牛做馬累死累活忙了半個月、就像陀螺一樣夜以繼日連軸轉的太子爺袁騅,終於白眼一翻,也成功的昏過去了。

  病房裡頓時有人尖叫袁總,有人尖叫大少爺,有人尖叫醫生……陷入了一片徹底的混亂中。

  74、告別

  袁城在床上躺了足足一個月,身體裡的血液換過幾輪,才確定了毒素被全部清除。

  等過了一個月,醫生主動來找袁城,小聲提醒:“再裝就不像了,就算喝了百糙枯一個月也能搶救回來了,您看您這臉色紅潤中氣十足的樣兒……”

  袁城不耐煩的問:“你們就不能開點讓人臉色難看的藥嗎?”

  可憐的醫生顫抖了:“我想被黑道份子報復分屍嗎……”

  朗白小心翼翼的端著一碗湯從門外進來,袁城立刻躺倒作有氣無力狀,目光憔悴,氣若遊絲。他也只能用眼神來裝憔悴了,因為血液補足充分,身體裡灌滿了各種昂貴的營養物質,他的臉色絕對和憔悴這兩個字搭不上邊。雖然裝病演技相當高超,但是除了他滿心憂慮的小兒子以外,傻瓜都不會上當受騙。

  朗白把湯端到父親床邊,輕輕拉開椅子坐下來,仰頭望著醫生,神色焦慮目光清澄。

  任誰被一個小美人兒用這樣的目光看著都會很快噴血三丈的,醫生只堅持了幾秒鐘就飛快的敗下陣來,捂著鼻子趕緊溜了。

  “……他怎麼了?”

  “沒事,”袁城說,“因為醫術不精所以在你面前感到自慚形穢吧。”

  朗白茫然又意外:“啊?為什麼?”

  “因為你父親我至今臥床不起,隨時都有生命危險啊。”袁城親昵的拍拍朗白的臉:“寶貝兒,坐過來一點,把昨晚那本英文小說再給爸爸念下去。”

  朗白是典型的關心則亂,雖然屢次懷疑他那個流氓父親是否真的臥床不起,但是每次都被袁城輕描淡寫的騙了過去。

  相比之下袁騅就淡定很多,他每星期來看望父親一次,到第四次的時候他用槍抵著醫生的脖子:“既然我父親到現在都治不好的話留你也沒用了,乾脆我現在就送你上路吧記得下輩子上醫學院的時候學習再刻苦一點!”

  醫生痛哭求饒:“我招!我都招!袁總昨天還下床來抽了兩根煙,吃了一大碗拉麵,還順著醫院花園慢跑了十圈……”

  袁騅咳了一聲,放開醫生,慢條斯理的整了整領帶,推開病房門。

  “父——”

  “噓!”袁城低聲打斷他,指了指自己身側的朗白,“——睡著了。”

  只見朗白坐在病床邊的椅子裡,俯著身體,頭枕在父親結實的手臂上。他大概是真的疲憊,袁騅推門進來的響動竟然完全沒把他驚醒,還微微的打著鼾。

  “你來幹什麼?”袁城十分低聲的問。

  “……給您送這個星期的董事會報告。”

  袁城一隻手被朗白壓著,用另一隻手接過報告,看了一會兒,才嘆了口氣:“改革是好的,只是你改得太急了。十五天的激進改革可能要留下十五年都解決不了的後果,未來的路很難走啊。”

  袁騅急問:“您會出山嗎?”

  “我重病在身……”袁城頓了頓,大概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咳了一聲:“我要跟阿白去美國。”

  “……去美國?!”

  袁騅摸摸小兒子的頭髮,動作十分輕柔:“美國分部剛被交接,很多工作都需要人手,這孩子一個人忙不過來。”

  袁騅簡直呆滯了。不帶這樣的吧父親!美國分部的事情難道比袁家總部還要多嗎父親!你就偏心成這樣連睜眼說瞎話都完全不臉紅嗎父親!!

  “那袁家……那集團……那董事會……”

  “你都二十多歲的人了一點活都不會幹嗎?”袁城的語氣竟然充滿了無辜的驚詫,“再說現代通訊科技這麼發達,有事你發個郵件或者打個電話就好了。實在解決不了的自己坐飛機來美國問我,也就十幾個小時的路程。”

  袁騅目瞪口呆的盯著父親,半晌才勉強找回聲音:“……其實您只是想跟阿白呆在一起對吧。”

  袁城滿不在乎:“啊,被你發現了。”

  “您不怕阿白在美國找個金髮碧眼的絕世美女,然後恭恭敬敬把您送回香港來?!”

  “你在開玩笑吧,”袁城淡淡地道,“你父親我活了四十年,難道連幾個情敵的小命都要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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