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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朗白三步並作兩步跨上甲板,徑直走到羅斯索恩身前,揮手就給了他狠狠一拳!

  羅斯索恩被打得臉一偏,半晌,用舌頭抵了抵破裂的口腔:“你又怎麼了?”

  “你說你要幫忙,結果就是用這種方式幫忙的嗎?!”朗白指著羅斯索恩的鼻子,用英語破口大罵:“眾目睽睽之下挾持我大哥,你不想活了?你瘋了嗎?你覺得鬧這麼一出很有意思是不是,你腦子被美國英雄幻想主義的bullshit給塞滿了對吧?!”

  羅斯索恩說:“我只是想萬一他們真叫你過來,我就趁機帶你回美國好了……”

  “我自己有手有腳,要回美國我自己能回去!再說要是我不過來呢?我不過來你真殺了袁騅嗎?!”

  他說“你真殺了袁騅嗎”的時候羅斯索恩眼底閃過一線厲色,但是緊接著,朗白還來不及看清,就被他無辜的神色所掩蓋了:“你想太多了,我親愛的朋友。”

  朗白表情半點不動,但是眼神冷得像冰,臉色白得幾乎沒什麼溫度。羅斯索恩知道他怒極了,只得又聳了聳肩:“我也不想這樣冒險的,我只是想把你弄美國去,袁家這個地方我實在是有點……”

  “先想想怎麼保住你自己吧!”朗白轉頭厲聲吩咐保鏢:“把他給我銬起來關船艙里去!一會兒我親自去審!”

  那保鏢比較機靈,立刻一個哆嗦答了聲是,“羅斯索恩先生,請吧。”

  羅斯索恩攤了攤手,識趣的跟著保鏢往船艙里走去。

  走了沒幾步,他就感覺到側面一道森冷的視線。微微偏過頭一看,只見袁城站在船舷邊,一言不發的注視著他。

  羅斯索恩笑起來,那笑容中的挑釁毫不掩飾,針扎一樣刺人。誰知道袁城看了竟然半點不驚不怒,只哼了一聲,轉開目光。

  這兩人之間針鋒相對了多久,只怕朗白猜都猜不出來。羅斯索恩開始發現朗白中套的時候,是想過來香港搶人的,但是還沒出發就被袁家人釘死在了紐約。他幾次想逃脫盯梢都沒成功,反而被袁城通過手下傳了一句話:“我看在你當初救過阿白一命的份上,現在也饒你一命。但是如果你這輩子再敢見我兒子一面,小心我當面登門去找你全家!”

  羅斯索恩雖然不是善茬兒,但是世界上有哪個人敢拿全家性命來開玩笑?袁城連他自己的血親家人都敢殺,何況是別人的全家!

  羅斯索恩在美國蟄伏了一段時間,一直在暗暗謀劃。一方面他放不下對朗白的情分,一方面他也咽不下袁城給的這口氣。通常有點野心的男人,在江山和美人這兩方面都絕對忍讓不得,不論哪一點上忍讓了那都是奇恥大辱——何況羅斯索恩的野心還不小,何況袁城給予他的羞辱還不止是一點半點!

  黑道世界是這個樣子的,舊的一代老去,新的一代長成,在新舊更替、時代變換之間,實力雄厚的霸主和羽翼長成的新人之間註定要有一場殊死搏鬥,然後才能決定下一個時代的走向。這是歷史的必然。

  袁城對這一點心知肚明,但是他心裡對羅斯索恩的痛恨又不止一點半點。要不是小兒子時刻緊盯著,這小子早被他剁成肉泥了。

  袁騅不會水性,在海里喝了好幾口水,上岸的時候短暫昏迷了一下,很快就被搶救而醒。

  溺過水的人都知道,哪怕只是短短十幾秒入水,被救起來的時候都難受異常。且不說那一肚子的海水,整個身體都會眩暈失重,站立不穩,頭更像是那鋸子來回拉一樣的痛。

  袁騅剛剛醒來,眼前還十分模糊,只隱約看見朗白俯在自己身邊,便用力抬起手叫了一聲:“阿白……”

  那聲音十分嘶啞,簡直聽不出往日的正常嗓音來。

  朗白接過他伸來的手:“海面上風大,我扶你去船艙里躺一下。”

  袁騅點點頭,保鏢便小心翼翼的把他扶起來,由朗白攙扶著往船艙里走。

  袁騅腳步踉踉蹌蹌的,一邊靠在保鏢身上,一邊低聲問:“阿白,你這一年過得……怎麼樣?身體好嗎?”

  朗白點點頭:“好。”

  “……槍傷有沒有……”

  朗白脫下手套,把手伸到袁騅面前。袁騅揉揉眼睛,看到他弟弟的右手,不禁猛的駭然:“你——”

  “都過去了。”朗白重新戴上手套,低低的嘆了口氣:“都過去了……”

  袁騅眼睜睜看著朗白,視線還非常模糊,恍惚間他弟弟還是當年六七歲的模樣,一個人坐在荷花池邊,孤零零得可憐。

  他還記得自己曾經問父親那個小妹妹是什麼人,也記得朗白第一次看著他,輕輕叫他大哥的模樣。然而他一眨眼朗白就長大了,變遠了,兩人之間劃出一道深深的溝壑,中間十幾年時光悄然而逝,不發出半點聲音。

  袁騅昏昏沉沉的閉上了眼睛。

  朗白扶著袁騅去船艙房間裡,讓他躺一會兒。畢竟落了水受了風,袁騅前幾天還在發熱,怕病情一下子嚴重起來。

  袁騅那個從小到大的心腹齊夏國帶人送來藥和薑湯,還給朗白帶了一件風衣:“海面上風大,袁總說讓小少爺再披一件。”

  朗白和齊夏國之間,當年因為莫放的事情而結下了血仇。朗白這人是心裡越狠臉上越風淡雲輕,只平淡的看了齊夏國一眼,說:“放下吧。”

  齊夏國竟然格外隱忍,欠了欠身,一聲不吭的退了出去。

  袁騅這一覺睡了半個小時,醒來的時候精神好了很多,把藥一把干吃了下去,連喝口水都不用。他大少爺一貫身體健康,只睡一覺就迅速恢復了元氣,看著比朗白都更精神些。

  正巧這時候袁城知道大兒子醒了,就來催兩個孩子回原先的船上去。袁騅這艘船是從台灣來的,按規矩不能從水路直接抵達香港,必須要中途換乘從香港開過來的私家快艇,才能順利回到香港袁家。

  袁城一推門,正好袁騅跟朗白正相對無語中,房間氣氛沉重跟要爆炸似的。

  “你們幹什麼呢?還要父親親自來請嗎?趕緊換船回去了,說不定還趕得上一起吃晚飯呢。”

  袁騅立刻畢恭畢敬的站起身。朗白也從椅子上站起來,順手撈起邊上的風衣,匆匆披在自己身上。

  海面上畢竟是有風的,換船的時候要坐皮筏,一般人覺得無所謂,朗白必須要裹上一件外套才行。不然他灌進去一口涼風,立刻就要肺痛。

  袁騅走在第一個,朗白落在兩步開外。袁城看著他們倆出了房門,才轉身走在小兒子身後。

  這個時候船艙過道里沒有人,袁騅離得比較遠,袁城和朗白幾乎貼在一起。還沒走兩步袁城就從朗白身上聞到一股奇異的氣味,說難聞也不難聞,只是聞著特別怪。

  袁城輕聲問:“阿白身上灑了香水?”

  朗白微微偏過頭,漫不經心道:“怎麼可能,我從來——”

  話沒說完,就只見袁城突然臉色劇變,厲聲喝道:“阿白別動!”

  朗白一驚,下意識停下腳步,就只見袁城盯著自己的背部,神色極其肅厲可怕。朗白從生下來就被他父親溺愛到大,哪見過袁城這種臉色?頓時疑惑的轉過頭:“爸爸,你……”

  話音未落他突然感覺到後頸一陣冰寒,似乎有什麼柔軟長條的東西划過皮膚。他腦子裡一炸,只見一條翠綠色的小蛇繞過自己的脖子,昂起蛇頭,盯住了自己的臉。

  朗白剎那間全身僵硬,只見那條蛇吐著鮮紅的信子,離自己不過短短十幾厘米!

  袁騅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疾步走回來大聲問:“父親?阿白?你們怎麼——”緊接著他腳步一頓,連聲音都變了調:“這是怎麼回事?!”

  朗白的冷汗剎那間滲出來,只緊緊盯著那條蛇,連呼吸都不敢。袁城揮手示意袁騅離開,然後慢慢從口袋裡掏出槍,對準了那條蛇。

  袁城能夠做到在直升機上遙遙對著小兒子扣動扳機,卻只打飛了那把槍,傷了朗白一隻手,於性命完全無礙,可以說他的槍法是極其神準的。但是現在跟朗白兩步以內的近距離,那條蛇就跟朗白面對面對峙著,不論從哪個角度來打,都無法將蛇一擊斃命卻完全不傷及朗白。

  袁城拿槍的手竟然在微微發抖,只要稍微出半點差錯,他就有可能把小兒子的頭整個轟開!

  就在這個時候大概遇上水流,船身稍微顛簸了一下。儘管這動靜非常細微,但是毒蛇卻猛然受驚,剎那間蛇頭向後一揚,整個蛇身呈現出翠綠色的倒U——那是蛇類即將發動攻擊的前奏!

  朗白剎那間瞳孔緊縮!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候,袁城猛衝過來,一把將手臂插_到朗白的臉和那條蛇之間那短短十幾厘米的空隙中!

  噝噝一聲尖利蛇嘶,毒蛇猝然受驚,狠狠往前一咬,頓時深深咬進了袁城的手臂!

  就在毒牙插進肉里的瞬間,袁城把朗白一腳踢出幾步之外,拎著蛇往後猛退幾步,用力一抖把蛇甩飛了出去。緊接著他一舉槍,啪啪兩個點she,半空中把蛇打作了三段!

  這一切都在電光火石之間發生,袁騅已經徹底傻了,朗白僵硬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一個箭步衝上去:“爸爸!”

  袁城整個手臂以一種極其可怕的速度迅速變紫發黑,只見手腕上方有兩個咬孔,那條毒蛇的牙已經斷在了肉裡邊。袁城忍痛擋住了朗白,一邊掏出小刀去剜那顆毒牙,一邊啞著聲音道:“別過來,爸爸沒事……阿白聽話,現在就去把你的風衣脫了,遠遠的扔到海里去!現在就去!”

  72、我也愛你

  朗白這時候驚駭過度,加之又跪在地上,站起來的時候竟然踉蹌了一下,險些跌倒。袁騅一看就三步並作兩步衝上來,雙手發抖的把他弟弟的風衣扒下,跑到甲板上狠狠扔進了海里。

  周正榮原本等在外邊,結果等了半天都不見袁家三父子出來,正要進去查看,就看見大太子瘋了一樣的抓著衣服跑出來,險些把他迎面撞翻。一邊手下趕緊把他扶起來:“周先生!周先生!您沒事吧?”

  周正榮猛的把手下一推:“大少爺!怎麼回事?袁總呢?”

  “父親被蛇咬了!”袁騅的聲音都變了調,“去拿高錳酸鉀!快去!快去!!”

  船艙里,袁城用貼身小刀把毒牙剜出來,發黑的鮮血猛的噴出來老高。雖然劇痛讓他說話都忍不住發抖,但是他仍然冷靜的指揮朗白用領帶把他左手臂整個扎了起來。

  朗白強忍著抽噎,雖然動作很快,但是雙手都在顫抖。袁城嘆了口氣,勉強抬起手摸了摸朗白的臉:“想不到我們十五年父子緣分,就要斷在今天了。”

  “不會有事的……大哥已經去拿高錳酸鉀了,不會有事的……”

  “船上沒有多少高錳酸鉀,”袁城冷靜的道,“就算有,現在也早過一百秒了,沒用了。”

  朗白一低頭就要去吸袁城的創口,但是他剛低下頭,就被袁城狠狠一推,一下子摔倒在地:“爸爸!”

  “你想死嗎?”袁城厲聲道,“你想讓爸爸這條命白費了是嗎?”

  朗白從未被父親動過一指頭,這是袁城第一次對他下這樣的重手。他一下子愣在了地上,漆黑漂亮的眼睛裡蘊滿了淚水,看上去倉惶虛弱。

  那樣子讓袁城恍惚間想起十幾年前,他第一次見到小兒子的時候。那時朗白的母親正咽下最後一口氣,他也是像現在這樣,嘶啞的哭著,滿眼絕望。

  沒想到快死的時候,還能享受到跟他最愛的母親一樣的待遇。袁城心裡微微嘆息著,深入骨髓的發痛。

  袁騅、周正榮和其他幾個心腹手下匆匆提著一小瓶子高錳酸鉀、大桶大桶的肥皂水等跑進來,還有一個懂點醫術的保鏢,拿著一管高錳酸鉀匆匆往袁城手臂上扎,同時有人拎著高錳酸鉀和肥皂水輪番往創口上澆。

  這時候已經晚了,距離被蛇咬的時間早超過一百秒了,就算注she高錳酸鉀也沒很大作用。眾目睽睽之下,袁城的手臂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發黑,創口更是泛出了發黑的紫色。

  周正榮失控的咆哮著:“這是什麼蛇?為什麼這麼毒?蛇呢?蛇在哪裡?”邊上有人把蛇屍提給他看,他一愣,竟然沒認出來:“這……這是什麼玩意兒?快把袁總的傷口切開!毒牙呢?毒牙斷在肉里了嗎?”

  保鏢打完高錳酸鉀,等三十秒鐘後迅速掏出匕首,以袁城的創口為中心切了一個橫豎三厘米的刀口,又在創口往下連刺幾刀,只見發黑的血一股股湧出來,很快就流得一地都是。

  保鏢趕緊提前請罪:“袁總對不住,實在是沒辦法,這樣下去就算好了,這隻手估計也保不住……”

  袁城點點頭,說:“你做的很好,這不怪你。船在回航嗎?”

  “大少爺已經下令回航了,大概要兩個小時才能回到陸地!已經通知醫生準備血清和船隻,很快他們就會乘船來跟我們會合……”

  “你覺得我撐得過兩個小時嗎?”袁城神色平靜的反問一句,又回過頭,對朗白招招手:“阿白,到爸爸這裡來。”

  袁騅趕緊把他弟弟往前一推,朗白一下子跪坐在袁城身側。

  袁城用沒受傷的右手拉住小兒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他看了很長時間,才微微的笑道:“阿白乖,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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