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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似乎都在朝著順利的方向發展著,眼看著江敏洲九十大壽就快到了,總歸也算有見好事。

  ***

  深夜。

  江瑾言全然已經忘記這是第幾個不眠夜,他甚至不記得自己睡過多久,他只要一躺下,腦子就亂七八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晚上他只能拼命工作一直到累了。困的實在不行他才會倒床上睡去。夜裡有時候頭劇痛,甚至連撞牆都解不了這種痛苦。

  這種感覺難受的他不知道該怎麼去形容,但是那天去做了全身檢查醫生又看不出所以然,最後周醫生說:“去精神科看看吧。”

  他黑著一張臉拿著化驗單回公司,沈公子卻死活不肯非要拖著他去精神科。江瑾言當然不肯,兩人就在不顧形象的你拉我拽之間看見了林子姍,她剛好回國來參加一個心理疾病的研討會。

  沈公子興高采烈的拉著他道:“誒,這有個現成的,問她問她。”

  江瑾言不說話理了理衣服轉身就外走步子沉穩,是林子姍追了上來,淡淡道:“你們一個個的有了異性忘了人性?”

  沈公子笑著打哈哈:“哪兒能啊!”

  林子姍笑著道:“我開玩笑的,你們怎麼了?”

  江瑾言依舊不說話,海拔太高給人壓迫感太強,林子姍笑著搖搖頭,“你一點兒都沒變。”

  沈公子瞧了他一眼接道:“諾諾諾,最近不知道怎麼回事又開始失眠,跟以前一樣了。”

  林子姍神色一凜,“怎麼沒通知我?”

  江瑾言淡淡掃了他們一眼,道:“沒事,可能最近壓力太大。”

  “你現在還是個工作狂?還是——”

  江瑾言深邃的視線落在前方,不再開口。沈公子接道:“不是,有沒有一種病叫占有欲太強?”

  江瑾言立時橫了他一眼,轉身往大門外走去。沈公子撇了撇嘴,他說的是事實啊,原本有些凝重的氣氛在沈公子一句話下就輕鬆了許多,林子姍憋著笑調侃道:“沈公子,幾個月不見,你膽兒是越來越大了。”

  素來有俊美公子、千年小受美稱的沈公子此刻摸著腦袋竟演繹出一種憨厚的味道。

  時間轉瞬即逝,京都已步入了深冬,道路兩旁枝椏光禿乾枯,行走在街上的行人全副武裝,但依舊擋不住刺骨的寒風颳在人們的臉上。

  老爺子的九十大壽放在十二月底,也就將近元旦,正好大家可以一起過個新年。

  下周就是老爺子的壽辰,除了傅蔓越裹越厚身子有些笨重之外,夜裡睡覺的時候,傅蔓甚至隱隱約約感覺江瑾言的心情有些浮躁,噢,不,不但是夜裡睡覺,有時候傅蔓多問了兩句,江瑾言眉頭都會蹙在一起,語氣急促:“知道了。”

  之前只是若有似無的一些感受,但是最近她真的可以明顯感受到有些地方不一樣了。

  比如,公司來了一個新人,傅蔓就會多問了兩句:“哪裡人啊?結婚了嗎?”之類的問題,江瑾言第一次回答的很耐心,但是過了一會兒後語氣開始冷淡下去了,“查戶口?”傅蔓便也興致缺缺,兩人之間似乎都少了一種激情,而且,江瑾言甚至有一種感覺就是在處處躲著她,不知道這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

  還有就是面對男人這個問題。

  傅蔓只要在江瑾言面前提起年輕男性的名字,他都會不耐煩的皺一下眉頭,這似乎是成了他的習慣性的動作。比如鍾易寧退伍的事情,傅蔓讓江瑾言跟江淮說一下,轉到後勤部門做些文職比較輕鬆。第一次說的時候江瑾言連聲應下了,第二次傅蔓再提的時候,江瑾言就有些不悅的看著她,但終究沒有說什麼。傅蔓也不敢再提。

  但是,後來她怎麼都沒想到兩人還是會為此發生爭吵,其實也不是傅蔓急,鍾易寧自己都無所謂,她就更不急了,是傅雪茹,時刻督促著傅蔓先把這件事落實了。

  那天晚上,傅蔓見他書房的燈還亮著,就端了杯牛奶進去給他,順便又提了一下鍾易寧的事,她聲音低低的問道:“那個,你跟爸說了麼?”

  江瑾言從文件堆里抬起頭,太陽穴一直突突突的跳的直疼,問道:“什麼事?”

  傅蔓低著頭有些不好意思,生怕他生氣,問道:“那個——我哥的事。”

  啪——

  江瑾言將手中的鋼筆猛的拍在桌上,青筋突戾強忍著怒意:“你什麼時候這麼關心過我的事我會給自己燒三隻高香。”

  傅蔓被他吼的一愣一愣的,終於只低下頭不再開口說話。

  江瑾言不是生氣,他有時候已經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言行,就好像以前,他從不表露自己的情緒,高興,生氣、難過、鬱悶他都是一個表情,就好像從最近開始,他似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他一度以為這是狂躁症的表現,醫生似是而非的話語讓他更加煩躁,一氣之下將沒再去醫院複診。他有時候覺得自己的言行像一個五六歲的小孩,當然,那是他清醒過來的想法。最直觀的一次是在公司,開會的時候,有一名員工提出了一個放貸計劃,被他全盤否定,他甚至直接怒斥那名員工不專業,水平不夠。直接把那名女員工給罵哭了,鄧嘉立在下面瞧得目瞪口呆,往日裡謙謙君子、溫和有禮的太子爺竟然當著那麼多人的面發火,這真是一大奇觀。

  還有,更令他頭疼的是,特別是夜裡睡覺的時候,他睡眠很淺,身子經常翻來覆去,把傅蔓弄醒,每次她都會問他:“怎麼了?”

  可是他有什麼都說不出來,他就是難受,渾身都難受,好像不動一下渾身的細胞就要炸開一般的難受。

  那個夜裡,兩人都沒有再說話,傅蔓套著浴袍走回房間裡,江瑾言吼完就又清醒了,立馬跟在她後頭想解釋些什麼他卻很無力。

  他只能隔著房門聽著裡頭抽抽嗒嗒的嚶嚀,江瑾言心下一沉,拍著門板,道:“蔓蔓,開門。”

  一片死寂,毫無動靜。

  江瑾言清醒的時候還是能溝通的,也知道道歉,軟聲軟氣的跟她道歉,“對不起,我錯了。”

  傅蔓聲音不減,越哭越大聲,幾個月來的委屈全數倒出,隔著門板一條一條的控訴起來:“你莫名其妙!我哪裡不關心你了!我每天給你做飯,還得給你洗衣服,睡前還給你熱牛奶!你在哪個女人那裡受了氣回來往我身上撒啊!莫名其妙!他是我哥哥,親生哥哥,我不關心他誰關心他?我告訴你,我就是關心他!我就是關心他!”

  傅蔓只是覺得委屈,絲毫不給他申辯的機會,繼續斷斷續續怒斥:“我怎麼了我?我安安分分在家裡給你當全職保姆,給你生孩子帶孩子!我容易麼我?你憑什麼那麼說我?還有你!你看看你自己,身上渾身上下都是煙味,香水味,每天去應酬,我說什麼了我!上次看見林子姍在你辦公室內我也沒說過一句話吧?我從來沒有抱怨過、懷疑過你們一句吧?我知道你們現在還有聯繫!我不知道你現在到底在幹什麼!反正你扣給我的那些帽子統統給我拿掉!!還有,現在給我去跪遙控器,換一個台就加十分鐘!”

  江瑾言敲著門無奈的應道:“是是是,我馬上去跪,你先開門,嗯?”

  門內是好久的沉寂,過了一會兒,門把轉動的聲音傳來,傅蔓雙眼通紅的出現在他面前,江瑾言健碩的胳膊一把擋開上前攬她如懷,“對不起,是我不好。”

  傅蔓抽抽嗒嗒的扭著頭,“哼!”

  寂靜的深夜聽著他一遍遍的道歉,她在他溫熱的懷裡沉沉睡去,跪遙控器的是每次都是她哭著叫他去跪,哭的歇斯底里,然後江瑾言攬著她道歉搖啊搖,傅蔓就睡去了,跪遙控器的事兒就從來沒有實現過。

  許是真的哭累了,傅蔓睡的很沉,夜裡她總是腳酸脹痛,翻來覆去的喊著難受,江瑾言原本就淺的睡眠立馬起身給她揉了揉,傅蔓稍微好點了後,他基本睡意全無。起來泡了杯咖啡繼續開電腦工作。

  書房閃著藍屏的光映she在他俊逸的臉上,連日裡的不眠,臉色有些慘白不是特別好看。等到天邊微微泛著魚肚白,他才撥通了林子姍的電話:“你說要怎麼治療?”

  林子姍剛剛晨練回來就接到他的電話,“怎麼了?又吵架了?”

  “嗯。”江瑾言發出一聲淡淡的鼻音。

  林子姍望著天邊微微探出頭的旭日,道:“心理病其實根本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病,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會有一點,你比他們都幸運,因為你意識到了,很多人自己有了心理上的毛病卻還不自知,甚至一味的去責怪周邊的人不理解他,不懂他。九點到我家吧,到時候詳談。”

  不得不說,林子姍是一個很好的心理醫生,江瑾言九點準時出現在她的家門口,林子姍一身運動裝頭髮幹練的紮成一個馬尾,她笑道:“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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