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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有哪裡傷到了?」虞淵鬆開他,上上下下打量著。

  弈瀾看著他著急的臉,搖了搖頭不動聲色掙開他的手。心想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索性直接告訴他得了。虞淵沒察覺到他的異樣,重新將他的手牽回去:「知道我為什麼要你來嗎?」

  弈瀾正在打腹稿,被他這麼一打岔,只會呆怔著搖頭。

  「幾日不見,夫人一點都不想我麼?」虞淵問他,又湊近他耳邊說了句什麼,弈瀾頓時滿臉通紅,拿眼剜他。

  又逗著他講了會兒葷話,虞淵終於想起自己的正題來——

  「夫人想開口說話嗎?」

  弈瀾一驚,差點從他懷裡蹦出去。

  第一個念頭是,他已經發現了嗎?果然是蠻不了多久的,當時的說辭是他感了風寒才壞了嗓子一直沒好,但再嚴重的風寒,也該病癒了。可他一直沒有開口說過話,所以虞淵肯定生疑了。

  虞淵從袖子裡掏出一個盒子來,放在他手中讓他打開:「這是烏銜草,可治你的嗓疾。」

  古籍有記載,用烏銜草覆於死人面,皆登時活。雖然在這種說法被證為不實,但烏銜草的確是很厲害的靈藥,且一般生於有凶獸鎮守的潭邊,虞淵是怎麼得來的?

  「我查過了,有靈藥輔佐,再嚴重的頑疾都可以治癒。」

  原來是要給自己治嗓疾嗎?

  弈瀾心頭一震,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這嗓子廢了許久,連他自己都不抱希望了,居然還有人替他惦記著。

  虞淵小心將那一株其貌不揚的草束從盒子中拿出來,他前些日從月尾泉邊尋得這草的蹤跡,派人支開妖獸才好不容易得手,因此迫不及待將弈瀾接到身邊來,想給他一個驚喜。

  「夫人試試?」

  弈瀾伸手接住那束乾癟的草,低頭不看他,將草重新放回盒子裡。

  虞淵輕撫他的臉,問:「怎麼了?」

  這一問,便將他的眼眶問紅了。

  連弈瀾自己都詫異——他從前很少有這種委屈難過的心情,但到了西海,反而越來越嬌氣了。想來大概是因為有人哄著慣著的原因。

  不該如此,不該如此。

  弈瀾猛地從虞淵身邊站起來在帳中四處找筆墨,然後提筆寫道——這麼貴重的東西不該給我。

  虞淵疑惑:「什麼意思?」

  弈瀾寫:應該給你本來要娶的那個人。

  寫完這句話,還沒拿給虞淵看,便想到那些溫存和親昵,縱容與調笑。心中酸楚,自己先狼狽地模糊了雙眼——懸崖勒馬說得容易,可若是坐於馬上之人早就捨不得放開韁繩了呢?

  眼前這個人,不該是他的。

  第五章

  軍中,北崖一線天。

  西海環境雖然環境惡劣,但也有鬼斧神工雕琢自然的好地方。

  比如這北崖一線天。從低處往上看,暗夜被分割成窄窄的一條線,而身處混沌,難免讓人嚮往那一線模糊光亮。

  弈瀾不知道虞淵帶他來這裡做什麼,連同那個裝著烏銜草的盒子,被他拿在手裡都握得發燙。

  虞淵牽著他,打了個響指,道:「你看。」

  弈瀾抬起朦朧淚眼,驟然跌墜進漫天螢火中——原來崖壁上附著有一種瑩瑩發光的低等小妖靈,專食月光,平日裡安靜待著看不出來,現在被驚動後,紛紛振翅而起,將混沌的黑暗點亮。

  下巴尖上掛的眼淚被一隻手溫柔拂去,弈瀾連自己原本要說的都忘了。

  「為什麼哭了?」他忘了,虞淵可沒忘。

  他的輪廓有些模糊,但溫熱指尖和包容笑意都是真實的,真實到弈瀾突然就不想說了。

  虞淵沒理會他輕輕使力掙扎的手,繼續問道:「說說,什麼叫『我原本要娶的那個人』。」

  心中酸楚,看著倆人交握的手,弈瀾差點又落下兩滴淚來。他咬著唇一五一十地說了,從戰鬼突然來信至弈家,到弈九天以將他母親的墳冢遷進弈家陵墓里為條件讓他代替弈鳴嫁過來,短短几句話,原來說出來也不難。

  最後弈瀾寫:所以我不能收你的東西,對不起。

  該說的都說了,心裡實在空得厲害,讓他忍不住想掉眼淚。

  等了好久,被驚動的妖靈都飛回了崖壁上,這處重新暗下來。弈瀾敏感地察覺到虞淵似乎有些不開心,也難怪,任何人被欺騙都不會好受的。

  虞淵的確不開心,又氣又心疼,皺著眉朝他走近了一步:「弈鳴是誰?」

  啊?

  壓迫感隨之而來,後背就是堅硬幹燥的崖壁,弈瀾無路可退,腦子裡也是一團亂麻。

  虞淵抬手將他困在崖壁與身體之間,其實他從剛才那番解釋中已經大概理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沒等他回答便道:「我不知道你說的弈鳴是誰,我以為神鳶弈家一直只有一位公子。」他難得有些煩躁,紅瞳一瞬不瞬地盯著他:「我想娶的也沒有旁人,唯有你。」

  語畢,一點青光從他指尖漫出,不由分說地落在弈瀾的額頭上,連帶著烏銜草也化為凐粉被他吸進口鼻中。

  一瞬間,九滄山、狼妖、被嚇暈過去的小雀虹,以及那個帶著惡鬼面具很厲害的男人,還有那時候聲音難聽喑啞的少年,這些屬於虞淵的記憶全都湧進了弈瀾的腦海中。

  「夫人想起來了嗎?」虞淵的手順勢落在他腰上,用力攬住他貼近自己:「從來都不是別人,只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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