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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院子不大,倒是一應物事俱全,還有一個小廚房。

  葉啟風倒是遵守諾言,派侍衛為烈風尋來了郎中醫傷。所幸烈風並未傷到致命之處,郎中重新為烈風包紮了傷口,開了副藥方,囑託了幾聲,便自離去。

  自有侍衛前去抓藥,片刻回來送到小院裡,兮兮拿了藥,親自到小廚房去煎藥,熬藥。葉啟風為了怕泄露消息,就連丫鬟也不曾配備,一應事情,都要兮兮親自打點。

  兮兮將藥倒入鍋中,加水,然後撿起乾柴燒火。

  這些活,兒時兮兮隨著婆婆時也常做,可是今日不知為何,不知是因為生疏了,還是心頭悸動,竟半晌點不著火。

  東方一輪紅日從雲後跳脫而出,照亮了這個小院,也照亮了兮兮蒼白的臉。

  又是一個陽光明麗的日子,可是兮兮心中卻是苦楚一片。

  爐火終於被點亮了,兮兮坐到竹凳上,望著燃燒的爐火出神。

  想到躺在床榻上兀自昏迷的完顏烈風,兮兮心裡時而好似烈焰在燃燒,時而好似被冰雪覆蓋,說不出的滋味道不明的情愫在心頭翻騰。縱然是她千遍萬遍地念“心如止水經”,也不再管用。

  她不明白,為何完顏烈風要撲上來替自己擋那一劍,如果那劍再刺的深一點或者再刺的偏一點,那麼他此刻焉有命在。

  這個霸氣狂肆,足可傲視天下的男子,為何拼了命的要救自己。

  有個答案似乎呼籲而出,但是兮兮有些不敢相信那是真的,但又期待那是真的。

  他來南朝是因何目的?想到靈兒隱隱約約的話語,兮兮心中好似模模糊糊有些明白了,有一種淡淡的欣喜浮上心頭,可是一想到他還躺在床榻上,生死未卜,她的心又瞬間跌入冰窟。

  她這是怎麼了?有誰能告訴她!

  藥汁終於熬好了,兮兮熄滅了爐火,端著藥來到屋內。

  扶起床上的烈風,一口一口極其小心的餵藥。

  才忙完,葉啟風便進來了,自顧自地做到了椅子上,一雙黑眸波瀾不驚。雖說不再年輕,但從他英俊的臉上還是可以看出當年的風采,只是多年的戎馬生涯,為他臉上添了一些風霜之氣。

  他坐在椅子上,道:“你既然從宮裡逃了出來,是否已經決議與皇上斷了聯絡。”

  兮兮聽出葉啟風話里的擔心,他是擔心自己反悔,再回到皇宮做韓珣的妃子。

  到了此時,兮兮才把葉啟風和葉從蓉聯繫在一起,敢情是這位做父親的怕女兒在宮裡失寵,難道,殺她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兮兮不禁慘然一笑道:“葉將軍放心,我既然已經離開皇宮,就沒再想著回去。你放心好了!”

  葉啟風雙眉緊凝,問道:“不知姑娘是何來歷?”以前他怎麼沒注意,這個女子的眼眸是那麼熟悉,只是眸子的顏色不是紫色的,但是那神色,那說話的語氣,竟和他心裡的想著的那個人越來越像。

  他自然不會相信她是丞相夫人的侄女,能夠有韓瑄的玉璽,她究竟是什麼人。

  兮兮看到葉啟風研判的眼神,當然知道他在懷疑她的身份,可是她不會將自己的真正身份告訴他,因為這個令她尊敬的長者如今已經不再令她信任。

  兮兮平靜地一笑道:“我只是一個平凡的女子,只因機緣巧合,得了傳國玉璽。若將軍無事,兮兮還要照料傷者,就不奉陪了。”

  兮兮說話冷淡,她對他的收留沒有感激,若不是他,烈風就不會受傷,她只想烈風早日傷好,他們也好早日脫離這個是非之地。

  葉啟風站起身來,道:“如今陵州城處處封鎖,只怕你們一時半會是出不去的,還請耐心在此處養傷,他傷好後,我自會送你們出城!”說罷,望了兮兮一眼,自顧自離去。

  第26章 庭院深深(下)

  當最後一抹斜陽消失,室內瞬間變得暗沉起來,一天就在寂靜中度過了。

  這一日與兮兮而言,是那樣的漫長和難熬。

  整整一日,烈風一直昏迷著,沒有醒過來的跡象,兮兮真怕他就此睡過去。那一劍雖說沒有刺到要害,但是以武威將軍葉啟風的力道,若是旁人,怕是早就被利劍刺穿而一命嗚呼了。

  借著微蒙的暮色,兮兮雙眸一眨不眨地凝視著烈風,發現自己好似是新認識他一般。

  因為失血的緣故,他的臉色極是蒼白,看上去令人心酸。修長軒昂的眉毛深黑如墨,眉頭微皺,好似在忍受著痛楚的折磨。那雙深邃犀利的眸,此刻緊緊閉著,此刻的他是安靜的,安靜的讓她心痛。

  兮兮多想看到他笑意騰騰的雙眸,哪怕笑容是嘲諷的。多想他開口說話,哪怕聲音是冰冷的。

  可是他卻那樣安然地躺著,讓她心中痛苦煎熬。

  他說,還了自己一劍。

  是的,她也曾想過還他一劍,讓他也忍受痛楚的折磨,可是卻沒想到真正受折磨的,是她自己。

  痛著他的痛,比自己痛還要痛苦。

  兮兮就這樣呆呆地坐著,直到夜幕降臨,明月初升,一室的月色流淌。忽覺腹中飢餓,兮兮這才醒起,自己一日沒有用餐了,便起身到小廚房去做飯。

  小廚房裡倒是一應物事俱全,兮兮找到米,開始淘米,做飯。

  噼噼啪啪的爐火燃了起來,兮兮忽覺院外似乎有異聲。

  抬頭看時,院門不知何時已經開了,一個人影凝立在那裡。

  兮兮不知這人的身份,便躲在廚房裡沒有動,隔著窗欞,望見那是一個女子,不算太年輕,大約三十多歲。手中拿著一枝花枝,上面還綻放著幾朵花苞,兀自暗吐芬芳。

  那婦人不算絕色,但是那輕鎖的煙眉,好似糾結著難解的輕愁,令人我見猶憐。

  這個婦人的容貌神色倒有幾分葉從蓉的風韻,尤其是如此涼夜,她只著一件薄衫,迎風而立,愈發楚楚動人。

  兮兮猛然醒悟,自己所住之處,正是葉從蓉的娘家,從那婦人年齡推算,她莫不是葉從蓉的母親?想想又覺得不可能,她的母親該是將軍夫人,怎麼會深夜孤身一人來到這偏僻的小院?

  月光灑落在那婦人身上和臉上,在地面上投下一抹清影,和影影綽綽的花影搖曳在一起,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秘。

  正在疑惑間,卻聽那婦人低聲說道:“誰在這裡做飯?”邊說邊向兮兮所在的小廚房走了過來。

  兮兮不想被她瞧見,飄身縱到房樑上,見那婦人緩步在廚房裡打轉,還掀開鍋看了看,嘴裡低低呢喃道:“奇怪,誰在這裡,難道是冰旋姐姐回來了?”

  冰旋?兮兮乍聽此名,心裡一動。

  這個名字兮兮曾從林應娘姑姑口中聽過,從此便刻在了自己腦中,因為林應娘姑姑說冰旋是自己娘親的名諱。

  再次在這裡聽到,還是這麼一個神秘的婦人口中,兮兮多少有些疑惑,難道這人是認識自己娘親的?

  那婦人在廚房轉了一大圈,找不到人影,便走了出去,逕自轉過花木,向廂房而去。

  兮兮心中擔憂,害怕暴露行蹤,又擔心烈風的安危,不得已從房樑上縱身下來,向那婦人追了過去。

  不管這婦人是誰?如今只有暫時先將她制住,不能讓她將自己和烈風在此的消息傳了出去。

  月光流瀉,那婦人正在疾走,身後一抹清影如大雁般襲來,駭的她驀然轉身,一雙朦朧的大眼正對上迎風襲來的兮兮。

  月光下,兮兮衣袂飄飄,長發飄灑,狀若仙子。

  那婦人大叫一聲,恍惚間,好似回到了十幾年前,也是這樣的一個月夜,也是此番情景,她忐忑不安的去向冰旋姐姐賠罪,卻不想一轉身,便看到她素衣飄飄,纖長白皙的玉手向自己脖頸間探來。

  那一刻,她以為自己就要死了,驚慌失措地大叫一聲,便閉上了雙眸。

  那時候,她心裡其實是平靜的,因為她知道自己是罪有應得。

  但是,她最終沒死,她知道冰旋姐姐是不忍心的,因為她是那麼善良。

  難道,最終,她還是不想放過她,又來取她的性命?

  她望著那伸來的纖纖玉指,委頓在地上,嘴裡輕聲道:“冰旋姐姐,你來了,你終於來了。我等了你這麼多年,終於把你等到了,冰旋姐姐,我知道你還恨我,你---你殺了我吧!我早就不想活了!”

  兮兮一愣,那伸出的欲點她穴道的手指便緩緩收了回來。

  月色下,她清楚地看到那婦人眸中驚怕交加,羞愧難當的神情。

  兮兮心中一動,她不知這個婦人口中的冰旋是不是自己的娘親,但是她卻可以肯定,這個婦人和冰旋定是有一段恩怨未了。也許是她做了什麼對不住冰旋的事,所以才會害怕是她來殺她。

  這真是做鬼心虛。

  兮兮淡淡笑道:“我不是冰旋,也不是來殺你的,只是你不該來這裡,只有暫時委屈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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