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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沉的人影,漸漸從四面八方圍了過來。

  ×××

  慕容煜沿著同一條山路,跌跌撞撞地走回到山下的湖畔。

  湖光依舊漣灩生輝,月色依舊銀白皎潔,但他的心境,卻與初見此景時的感受截然不同了。

  他並不想傷害阿璃,卻還是忍不住泄漏了心中的怨忿。

  可她痛一分,自己難道不也是痛上十分?

  湖水中圈圈散開的漣漪,就像心中一波波襲來的疼痛,永無休止、令人窒息……

  他閉上雙眼,感受著夜風吹在身上的涼意,如同此刻體內血液一般的冰冷。

  再睜開眼時,月亮不知何時已隱入了浮雲之中,天地間變得一片漆黑,看不到希望,也看不到未來。

  一生中的回憶,在腦海中一幕幕湧現。

  年少時的雄心壯志,征服四海的豪情驕傲,君臨天下的意氣風發……

  所有的影像,演繹到最後,都漸漸變得蒼白而模糊。

  唯一剩下的,清晰而生動的,牽扯得他一呼一吸都微微窒痛的,只有那個挽著金絲白玉簪的姑娘。

  她笑起來的時候,眉眼彎彎的好似月牙;逗趣的時候,總會不自覺地輕輕偏著頭;害羞的時候,兩排微翹的睫毛低垂著、像蝴蝶黑翅般地輕柔顫動;佯怒的時候,會刻意裝出兇狠的模樣,伸出手來掐自己,卻又不捨得真的用力……

  那些甜蜜美好的時刻,重重疊疊地壓到了他的心上,痛得他無法呼吸……

  他仰起頭,望向暗黑的天幕,似想要在一片空洞中搜尋出答案。

  大哥,我該怎麼做?

  該怎麼做,才能無愧地面對你、面對父王母后、面對洵兒?

  ×××

  數里之外的陳軍大營。

  延羲回到營中,郝畢和幾名將領早已在中軍帳里恭候多時。

  “相國大人,”郝畢瞄了眼延羲陰沉的臉色,決定長話短說,“明日是否拔營入駐宛城?”

  延羲撩袍在案後坐下,“大軍暫且不動,找幾個得力的文官先入城安撫住百姓。剩下的事,你自己看著辦吧。”

  郝畢聽出延羲的心不在焉,識趣地說了聲“遵命”,便帶著部屬匆匆退出了大帳。

  帳內驟然靜謐下來。

  延羲盯著案上一個雕工精緻的信匣,怔忡出神。

  那信匣上的魚目雕得靈巧生動、栩栩如生,略帶譏誚地回視著他,像是在嘲笑著他的愚蠢,嘲笑著他的自取其辱。

  明知道去了只會徒增煩惱,可他還是去了……

  還是去了……

  韓楚一臉激動地進到帳內,躬身奏道:“找到蘅蕪了!”

  燕軍棄城撤離後,韓楚和萋萋便隨陳國騎兵一同進入宛城,在王府中找到了尚在臥床養病的蘅蕪。

  “蘅蕪的傷還沒完全好,所以萋萋決定留在城裡,照顧姐姐。”韓楚躊躇片刻,又補充說道:“蘅蕪還讓屬下帶話……說來宛城的路上,她拗不過阿璃姑娘的逼問,把東越仲奕的事講了出來。等她傷好以後,會親自來向公子請罪。”

  延羲淡淡地說:“讓她好好養病便是。”

  韓楚鬆了口氣,繼續稟奏道:“沃朗大巫師昨日啟程離去,屬下命人暗中跟蹤了一天,證實他確實是往暗夷……”

  “等等。”

  延羲出言打斷了韓楚,神色凝重起來。

  今夜與阿璃的會面,讓他心緒翻湧不寧,憤怒傷痛失望之餘,又有一種說不出的異樣感覺。

  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大對勁……

  延羲猛然抬起眼來。

  是了,自己提到東越仲奕的時候,阿璃不該是那樣的反應!她是連喝醉了酒都不忘維護仲奕的人,怎會任由自己嘲笑他的懦弱與逃避!

  延羲的心狂跳起來,一個可怕的念頭在腦中漸漸成形,讓他無比慌亂起來。

  他凝神思索,突然又記起了什麼,問韓楚道:“我大哥去世之後,留下了幾件風氏的寶物,你可還記得都有哪些?”

  韓楚一面回憶,一面羅列著:“屬下記得,有流光盞,星羅棋盤,顓臾方國的剛玉甲,一張銀制的連弩弓……”

  他話音未落,延羲已遽然起身,急奔出帳。

  ×××

  阿璃聽到帳外的腳步聲,緩緩抬起了頭來。

  火把的光亮聚集起來,映出外面幾十名士兵的身影,將軍帳團團圍住。

  “妖女,你給我滾出來!”程武在帳外大聲喝道。

  阿璃抹去眼淚,鎮定住情緒,掀簾出了帳。

  四下都是手持兵刃和火把的兵士。

  程武一手拿著佩刀,一手拽著林崇的頭髮,把他拖跪到地上。

  阿璃立即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對程武說道:“我的事,跟阿崇無關,你放開他!”

  林崇抬頭看向阿璃,眼中蓄滿了淚水,卻強忍著沒有落下來。他滿面塵土,衣服已被磨得破爛,臉上還有幾道帶血的傷痕。

  “阿璃姐……”

  程武揮刀架在林崇脖子上,神情憎惡地看著阿璃,“放開他?”

  他冷笑了聲,“你可是在百萬大軍中取了先王性命的殺手魍離,我程武自認沒有本事跟你公平對決!今日不論用什麼手段,我也要讓你就地伏罪!”

  阿璃視線在人群中逡巡一圈。周圍的一眾士兵,也正用著跟程武一樣的憎惡眼光看著她。

  軍營中的大部分人,都是這次跟程武從薊城趕來解圍的救兵。他們沒有見過戰場上的阿璃,沒有親睹過她為大燕所做的一切,對她唯一的了解、只是那些晦暗醜惡的傳聞……

  阿璃的目光最終落回到程武身上,聲音泛著無力的苦澀,“陛下在哪裡?”

  程武哼了聲,“你以為陛下還想見到你?你當年在汕州毒殺先王,早已與陛下血仇不共戴天!先王駕崩之際,陛下就曾割發立誓,必當讓你以命償命!今日我奉旨前來,就是要取了你的性命!”

  阿璃聽到“奉旨”二字,瞳孔驟然緊縮,體內像是有什麼東西頃然斷裂,狠狠地戳進了靈魂深處。

  她拼命抑制住情緒,盯著程武,“我不信,我不信他會殺我。”

  她記得他的誓言、他的承諾,她不信他會絕情如此,連一個辯解的機會都不給……

  程武大笑了幾聲,“你以為陛下是什麼人?他是肩負江山社稷的一國之君,是把責任和信義看得比性命還重的大燕戰神!要不是因為你這個妖女,燕國和月氏豈會失和?陛下又豈會丟了宛城?就憑你和風延羲那齷齪的關係,華陽關的事,說不定也是你暗中搞的鬼!

  我跟隨陛下十多年,從沒見他輸過一場仗!唯一的幾次,全都跟你有關!你以為陛下吃了敗仗,心裡會不難受、會不介意?他只是不表露出來而已!

  你知不知道,戳穿你身份的人是誰?是你當年殺掉的衛國將軍的師兄!你滿手鮮血、惡名昭著,難不成還真的妄想做我們大燕的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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