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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無條件地信任自己的孩子,並且無條件地為她感到驕傲。
即便高考成績不如意,他也未曾想過多責備她一兩句。
“這分數不錯,想想報什麼學校,離家近點。”這是成績出來後他說的第一句話。
俞玥艱難地扯起嘴角,默默地點了點頭,等父親一走遠,便伏在電腦前哭了起來。
俞玥的掙扎以及埋藏在心底的叛逆對於父親而言都是神秘,並且一旦暴露出來,將會令他大吃一驚。
當仇安從小徑離開,周圍只剩下她一個人時,她開始編纂謊言。
她從狗窩後起身,極盡所能地要把假話演變成真的。
然而,就是眼頭頂的監控探頭讓她的心一下子被狠狠地擊中。
舉頭三尺,她的雙手和雙腳一瞬間被抽去了力量和筋骨,幾秒鐘前鼓足的勇氣和做好的準備剎那間灰飛煙滅。
父親開門出來這短暫的時間裡,俞玥的腦子飛速轉動,她作了分析有理有據,相信父親會相信她的話,可她沒有把握父親會不會出於擔心而調出監控探頭。
和仇安的一舉一動都被探頭記錄下來。
想像父親查看錄像的場景,俞玥便感到頭皮一陣發麻。
生不如死的感覺原來靠想像也是可以成全的。
她一時間六神無主,只剩下恐懼和慌張。
“坦白”和“妥協”似乎是突如其來的一道光亮,閃過她的腦海,卻讓她杵在原地,愈發地懼怕和失神。
俞寅川把俞玥攬進懷抱的時候只當她是嚇壞了,脆弱得像只被追捕的小鹿,需要保護和愛。
直到俞玥哭著說“爸爸對不起”的時候,他也只是以為她是在說高考成績,卻沒想到她擔著那麼沉重的負擔。
余敏知本是去廚房搜尋一圈,這會兒聞訊趕來,俞寅川回頭示意她不要說話,一直等到俞玥哭完了,這才護著她走進家裡,牢牢地將門鎖上。
俞玥坐到沙發上,余敏知一面替她拭去眼淚,一面柔聲著急地問:“怎麼啦?怎麼了告訴媽媽,你怎麼會在那外面呢?”
俞寅川坐了下來,把俞玥攬進臂彎里。
靠著父親堅實臂彎的俞玥眼淚又止不住湧出來,心裡的歉疚和壓抑在這時候全然爆發。
她抱著父親的脖子痛哭起來,一面譴責自己壞自己不乖自己讓他們失望了,一面說著“對不起爸爸媽媽”。
時典一直躲在樓道拐角處,聽著俞玥撕心裂肺的哭聲,心裡難受極了。
她在角落裡蹲了下來,緊緊地抱住自己的膝蓋,忽然想起家裡的爸爸和媽媽,眼眶忽然一熱。
余敏知擔心極了,把俞玥拉到自己的懷裡,摸著她的臉頰,輕聲而難過地哄著:“不哭啦不哭啦,告訴媽媽發生什麼事了。你老這樣說對不起爸爸媽媽心裡焦急你知不知道吶?”
“是不是剛剛有人進來過!”俞寅川眉頭揪緊,寬厚的手掌一捏,“我去調監控看看!”
“爸爸別去!”俞玥立即握住父親的手,把他拉回沙發上,“爸爸別去,我告訴你們,我全都告訴你們!”
時典慢慢地滑坐到上,倚著身後的白色瓷磚,後腦勺抵著牆壁,一動不動、眼神空洞地聽著樓下大廳里,俞玥恐懼而愧疚的陳述。
* *
“鐸鐸,玥玥和仇安被發現了,仇安被俞叔叔從外面抓回來,他們正在樓下講話,我不知道該不該下樓去。”
* *
靠著手機的一點亮光,仇安勉強地辨認方向,在巷子裡繞來繞去。
俞玥在屋子裡解釋的那段時間,手機屏幕上出現“請充電”的警告。
不多一會兒,僅有的一點亮光就歸於寂滅。
巷子上空兩戶人家的屋檐擋住今晚的月色,黑黢黢的巷子自此伸手不見五指。
仇安疲累地停下腳步,回首望去,已看不清來時的方向。
他靠到牆上,無助而擔憂,不知道那棟燈火通明的房子裡發生了什麼。
或許他不應該來的。
來之前他和葉澄鐸擔保,絕對不做逾矩的事,葉澄鐸才從時典那裡要到了俞家的地址和俞玥房間的方位。
如果時間能夠停留在在半個小時之前,他篤定,這是個非常美妙的夜晚,就是他能夠靜靜地看著她在窗台里就知足了。
可他偏偏太過貪心。
他摸著自己的心臟,不知所措,不明今夕。
多想就這樣倒在這裡。
她不告訴任何人,任何人都不認識他。
翌日清晨就會有人發現一個外鄉人躺在這條逼仄的巷子裡。
屋檐如疊嶂。
照不到月光。
望不見日頭。
可是她會難過吧?
如果她告訴了別人他是誰,她又該怎麼辦?
想到這兒,仇安像被突然潑了一盆冷水,從頭冷到腳,人也瞬間清醒了。
他轉了個身,摸著粗糙的外牆,一步步摸索著往前走。
就在這時,一道光束落在地面上。
仇安驀地摳進牆面,在那道逐漸前進的亮光前停住了腳。
“玥玥說得沒錯,這兒真有個人。”
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低聲而滄桑。
仇安慢悠悠地站直,發現眼前的人身材魁梧,面容肅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