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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在門前看了看,發現大門鎖著,二話不說就找踮腳石準備爬上去。
顧瀾沉卻攔住了她,“我先爬上去,然後拉你上來。”
祝星螢還沒來得及說話,只見他助跑後利落地翻過了牆,在牆頭上朝她伸出手,“來。”
她沒有猶豫地拉住他的手,借力也爬了上去。
等她站穩後,顧瀾沉跳下去,準備在下面接住她。
她這次卻擺了擺手,自己跳了下來,落地時有些狼狽,她毫不在意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站起來往裡面走。
這裡是案發現場,警戒線已經拆了,有一些落在地上。
祝星螢徑直走了進去。
客廳,樓梯,最後她進了姜眠的房間。
臥室背靠陽光,清清冷冷地,拉上了厚重的窗簾,房間裡宛如黑夜,一旁的書桌上擺了幾本冷色調的英文書,和放在防塵罩里的汽車模型。
和上次來時沒什麼區別。
貓咪焉趴趴地蜷縮在床上睡覺,看起來髒兮兮的,比上次瘦了一些。
她驚喜地叫了一聲:“甘來!”
祝星螢沒想到能在這裡找到它。
貓咪終於瞅了她一眼,然後又趴回去睡覺。
祝星螢也不在意,上前幾步看著它,“你竟然還在這裡,你願意跟我回家嗎?”
說完,也不待它回應,輕輕地伸手抱起它,一下一下地撫摸過,眼裡滿是欣喜。
顧瀾沉看著她,沒說話,心裡隱約能猜出什麼。
下了樓,臨走前,經過那棵老樹時,她下意識停下了腳步。
她騰出一隻手撫摸不光滑的樹幹,想起以前姜眠爬樹偷看她的模樣,覺得眼睛有些澀澀的,心臟就像被一隻手狠狠捏住。
“這裡好像埋了什麼東西。”顧瀾沉突然蹲下身,指著某塊土說道。
祝星螢低頭去看,果然發現了不對勁,明顯有翻動過的痕跡。
她把甘來遞給他,在老樹前蹲下,自己伸手去刨那一塊的新土。
不知道挖了多久,手指突然碰到一個鐵盒子。
她拿出來拍掉上面的泥土,近乎急迫地打開。
身份證、銀行卡似乎都在裡面了,她動作一頓,看到了姜眠形隱不離的平安扣。
她還挖出了她送給他的星星瓶。
她幾乎是顫抖著手拿了出來。
“他怎麼會想不開呢。”只聽祝星螢低聲說道,“他怎麼可能想不開呢。”
顧瀾沉看著她清瘦的側顏,聲音也忍不住降了八度,“姜郁玫說他有固定的心理醫生,他一直活在小時候的陰影里,大概是這次悲劇,讓他對世界徹底失去希望了吧。”
她的聲音明顯在抖,“那我呢?”
為什麼她當時沒有察覺,為什麼沒有立即來找他。
她仿佛看見那個少年將歲月封塵,她仿佛看見他對著掛斷的電話,一聲聲重複著我愛你,聲音哽咽,神情絕望。
最後少年站起身,承擔著悲痛憤恨,一個人漸漸走遠。
他沒有辦法和她在一起了。
“讓女孩子哭成這樣,太混蛋了吧你。”她低低地哽咽著,清瘦的後背微微弓起,“你在哪裡啊,姜眠……”
顧瀾沉想摸她的頭髮,剛一抬手,卻又緩緩放下,“祝星螢,人死不能復生,你要向前看。”
除了這些安慰的說辭,他好像也給不了她什麼。
最終,他還是抬手幫她順順氣。
哭出來就好了。他想。
兩人叫了輛車下山,祝星螢抱著那些東西和甘來,埋著頭一言不發,只是眼角還有些泛紅。
“之前你們談戀愛被記過,是我舉報的。”顧瀾沉忽然說道,“沒想到吧,說實話我也挺意外的。”
他望著車窗外的景色,面上沒什麼情緒,“我嫉妒他什麼都沒做,你就能這麼喜歡他,所以我卑鄙地想要分開你們。現在他死了,看你這麼傷心,我突然後悔了。”
顧瀾沉話音剛落,轉過來看她的神色,卻和她四目相對。
兩人的視線在空氣中輕輕碰撞。
祝星螢嘴唇翕動,正要說些什麼,卻被他打斷,“好了你別說,我就是想讓你知道,其實喜歡你的人挺多的,你就當是為了我們,好好活著,不許自暴自棄,不許原地踏步。”
姜眠曾為了他們的未來努力過,她也不能放任自己墮落。
她張了張嘴,氣息進出,不徐不疾地說:“我知道了。”
離別前,顧瀾沉默了很久,在她身後低低地叫了聲。
她頓住,沒回頭,涼風颳在臉上。
“節哀順變。”
晚上,厚重的雲層遮住明月,天空只有寥寥幾顆星子。
祝星螢坐在書桌前,開著小檯燈,一頁一頁地翻著他的課本,只有一兩本寫了名字的,他還在書上畫烏龜,和胖胖的小雞。
他好像只會畫這兩種簡筆畫。
這樣想著,她的眼睛不自覺地彎了彎。
直到祝星螢翻到最後一頁,他終於畫了個人,看得出是個女孩子,比起前面的簡筆畫,這幅畫似乎動了心思。
長發,裙子。
她認出那條裙子是她穿過的。
她用指腹輕輕摩挲著那幅畫,感受他的一筆一划,感受他的橫平豎直,卻在瞬間被噴涌而出的感情淹沒,胸口傳來一陣陣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