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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然清晰的記得,在那條骯髒的、帶著一股讓人嘔吐味道的巷子裡,他的血要流盡的時候,遞過來的一方淨白的手帕。

  以及那個乾淨得讓人自慚形穢的少年。

  少年將外套蓋在他赤裸的身上,少年說,「你如果不願意就走吧!」少年的外套里有足夠他買車票回家的錢。

  也許,這只是少年一次無聊的善心大發,但對他而言是絕望中的救命稻糙,是經歷了欺騙、囚困、jian辱之後,感受到的第一抹溫暖的色彩。

  「你叫什麼?」

  「叫我D吧!」少年凝視著他,琥珀色的眼瞳像一杯花茶,淡淡的香氣柔軟了他的天空。

  乖乖的放棄了紙醉金迷的夢,回到父母去世後只剩下一個空殼子的家裡,仿佛脫胎換骨了一般。

  三年後再見,是在那所著名的高校里,少年已經成長為青年,依然那麼乾淨,那麼溫暖。可是D怎麼會記得他呢?

  D像個貴族一樣被簇擁著,身邊總是有著無數的俊男美女無數的跟班隨從,可是D對誰都是那樣平和淡然,他以為對D而言沒有人是與眾不同的。

  直到那場轟動一時的校園槍殺案中,他親眼見D冒著生命危險保護著身邊一個毫不起眼的小跟班。

  他嫉妒得簡直發狂,就在他即將按捺不住要去質問、去表明心跡的時候,他親耳聽到那小跟班對D的喝斥。

  「別忘了你是什麼身分!你只是我媽媽從孤兒院領回來的,我的肉盾!」

  D總是平靜的臉上閃過屈辱的神色,躲在角落的馬克斯明白了自己能為D做些什麼。

  他見過那個女人。

  D名義上的母親,傳說中的黑道老大的情婦,未成年就生下孩子,三十幾歲卻風韻綽綽又溫婉動人的女人。

  女人出現時,D仿佛被注入靈魂,看她的眼神,是隱藏不住炙熱與迷戀。

  在咖啡廳,一枚仇殺的子彈擊中了女人的心臟,D用淨白的手帕捂著女人的胸口,淚水模糊了他的臉孔。

  「為什麼救我……為什麼……」

  「我是你母親啊……」

  馬克斯幫忙抬女人上救護車時,聽到了女人臨終的遺言。

  「記住你答應我的……護他一輩子……」

  女人咽氣的時候,他簡直想替那個女人去死。

  因為他知道,這個女人的死,等於宣判了D的命運,終生監禁,再無後路可退。

  D伏在他肩膀上流了整夜的淚,那只能是一個兒子對失去母親的傷心,而不能是個男人對心愛的女人離去的絕望。

  「嗨,小帥哥,你是威廉的朋友?我叫艾格麗!」

  都說女人的第六感是敏銳的,這個與他一見如故意氣相投的朋友,很快洞悉了他的心事,還提出那樣的建議。

  「如果你想留在威廉身邊一輩子,那麼和我結婚吧!反正我也要嫁人,嫁給你,總比嫁給一些討厭的傢伙強!」

  留在D身邊一輩子……這誘惑太大,他拒絕不了!

  婚禮上,D是他的伴郎,是回答「我願意」的時候,陪在他身邊的人。

  可是,他沒有辦法眼睜睜看著D一天比一天更麻木,一天比一天更像一個木偶,他怕那柔軟了他天空的眼瞳變得與枯井一般死氣沉沉。

  他要剪斷操縱他、束縛他的線,於是在得到加入米勒集團、贏得安德魯信任的機會時,他義無反顧的投身其中,甚至不惜出賣尊嚴與肉體,可是卻讓D失望至極。

  「馬克斯,我以為你和我做朋友,你娶艾格麗只是因為感情,萬萬沒想到你也是為了權勢利益!」

  他沒有解釋。

  決裂,會讓他的剪刀變得更加鋒利;疏遠,會讓他的剪刀不會誤傷了D。

  可是,他心裡還是有期盼的,夢想著有一天,脫離了所有束縛的D,能再次對他柔軟的微笑,哪怕只做朋友,只要可以一起度過平靜自由的歲月就好。

  可是一雙筷子的意外墜落,一次莫名其妙的跌倒,換來了一張生命的倒數計時通知單,像推土機一樣,將他設想中的未來全部剷平。

  不,被剷除的,只有他的部分,未來的藍圖裡,陽光下D那柔軟的笑容,自由的腳步,從未動搖!

  漸凍人……

  如病症一樣,他愛情將被冷凍保存住,永恆不變。

  所剩不多的時間,他要毀了所有妨礙D得到幸福的東西,即便是把所有人都陷入萬劫不復之地,也在所不惜!

  他成功了,那座黑暗罪惡的牢籠已經崩塌,D不再是一個替身,一個任人擺布的木偶,D自由了!

  我能為你做的,僅僅這麼多。

  我能給你的,僅僅這麼多。

  已經失去了說話的能力,可是艾格麗從來都是他的知己。

  在關掉呼吸機之前,這陪伴他、幫助他完成使命的女孩帶著淚光,笑著問:「你有沒有後悔過,從來不曾吐露愛意?」

  後悔嗎?

  愛情是什麼?

  愛情,亦是為對方流下的每一滴眼淚,都希望能成為他鄉間漫步、與新的戀人相遇時的浪漫的細雨。

  這就是他的愛情,無怨無悔!

  嗶——

  心電圖停止起伏的聲音,是他這一生唯一的愛語!

  D……Mydestiny……Mylove……

  ——番外《Destiny》完

  番外三 LIONHEART

  午後,男孩騎著單車從小街里穿過。

  車速不快,在壓到路面人為放置的障礙物時只是顛簸了一下,歪歪斜斜的停住。

  幾個年齡與男孩相仿,卻比他魁梧得多的少年攔在車前。

  男孩長著一張清秀的亞洲面孔,但有一雙湛藍色的眼睛,平靜的望著來人:「學長,有事嗎?」

  「嘿嘿……當然有事情,我們啊……想見識一下!」說著,幾個少年粗暴的將男孩扯下車,推進巷子裡。

  「你家長不是兩個男人嗎?你也一定是愛男人的吧?!」

  「讓我們看看GAY和正常人有什麼區別!」

  「扒掉他的褲子,看他有沒有小弟弟!」

  少年們互相對視,會心的壞笑著,伸手扯男孩的衣服。

  男孩一把抓住動手的少年的手腕,將單肩背包放到地上,湛藍的眼睛轉變成深海的顏色。

  「爸,小爸,我回來了!」

  季念琳打開家門,象徵性的喚了一聲。過了幾秒,沒有什麼異動,才走到玄關處脫下鞋子,光著腳走進屋。

  廚房的門開著,沙發上的墊子都丟到了地上,臥室里則隱隱傳來男性低沉的呻吟聲。

  面不改色,充耳不聞的收拾了凌亂的客廳,季念琳走進廚房,看著菜板上切了一半的黃瓜和鍋子裡淘好的生米,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洗手挽袖,季念琳開火煮粥,提刀切菜,動作熟練。

  伴隨著炒菜的聲音,臥室里的呻吟聲,似乎更激昂更有節奏了。

  雖然表面上淡定,但對這種從小聽到大的呻吟聲,他不是毫無感覺的。準確的說,這呻吟聲三個月前對他還和搖籃曲差不多,可是現在,卻總能讓他產生一些聯想。

  因為誤視過很多次,所以聯想的畫面也非常豐富生動。

  四菜一湯做完端上桌,臥室門也終於打開了。

  只披了件睡袍,頭髮亂成一團的林皓,搖搖晃晃的走了出來,直接進了洗手間,門也沒關,就脫了袍子開始洗澡。

  季念琳走過去將浴巾放在架子上,瞄了一眼林皓的身體,突然開口:「爸爸,我好想早點看到弟弟出生啊……」

  林皓一楞,低頭看了看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肚腩,眉毛立刻豎了起來。

  「臭小鬼!不孝子!沒大沒小!看我一會兒不揍你!」

  簡單的沖了幾分鐘,把某些東西洗乾淨後,林皓只在下身裹了條浴巾,就小跑進臥室,一頭扎進躺在床上抽菸的祁子嘉懷裡。

  將祁子嘉的手放在肚子上,林皓嬌羞的說:「親愛的,我有了你的孩子!」

  祁子嘉捏了捏他的贅肉,吐出一個煙圈:「我認識你那天你就懷著,都快二十年了,就是哪咤你也該生出來了吧?」

  「……」

  穿上衣服,林皓在祁子嘉臉上狠狠的咬了一口,出門前,問道:「小皮,你不跟我去吃飯嗎?今天你表哥也會來!」

  「是景禹表哥嗎?」

  「才不是那個無趣的傢伙,是你寶兒表哥,簡直得了我的真傳,特別可愛!」

  「哦,那算了。」

  剜了這不給面子的父子兩眼,林皓氣沖沖的出門。

  他們在加拿大定居已經快十年了,林皓的家人每一兩年都會來這邊探望他順便度假,而這樣的家庭聚會,祁子嘉是決計不會去參加的。這與是否心存怨念無關,只是一個立場問題,所以即便是已經釋懷,卻到死也不能改變。

  「小皮,吃飯吧!」

  「嗯!」

  看到端坐在自己對面,白晰的頸子上有一片吻痕的父親,季念琳臉頰一紅。心裡默默想,年近四十的小爸依然這麼美麗,歲月在他臉上只添了魅力的痕跡,也難怪爸爸總是不分時間場合的獸性大發。

  「小皮,你打架了是嗎?」

  「啊?是……」

  「記得我和你說過什麼吧?」

  「記得,捍衛自己的尊嚴,用的不是拳頭是腦子!」

  「記得就好!」夾了一口菜放到季念琳碗裡,祁子嘉淡淡問:「後半句也還記得吧?」

  「當然,一旦動了拳頭,那就要硬到底,讓他們乖乖閉上嘴,再沒膽侵犯我的尊嚴!」

  祁子嘉微微一笑,漆黑的眸子裡閃著狡黠的光。

  飯後,祁子嘉收拾臥房,拎起「辦事」的時候林皓丟在地上的衣服,一摸,眉毛皺了皺。

  「小皮,你爸爸換了外套,但手機和錢包都沒拿,你給他送去吧!」

  季念琳騎著腳踏車,按照錢包里的訂位卡來到一家飯店。

  剛邁進餐廳,就看到林皓和幾個人並肩走了出來。

  季念琳心裡一動,不知怎麼就藏了起來,看著他們在門口告別,林皓招了輛計程車,匆忙離開。

  那個很漂亮很有氣質的女人,是他的嫂子吧!那個高高壯壯的青年,應該就是他可愛的小侄子……這些人,是爸爸的家人啊!

  騎在車子上,單腳站地,季念琳打開林皓的錢包,看著夾層里林皓和祁子嘉的合照。

  上面沒有他的位置……

  父親們很愛他,為他付出了很多。特別是小爸,前幾年小爸被藥物折磨得生不如死,就是被他的身世所連累。

  父親們從來沒有埋怨過他,但是,他們的情感世界裡,並沒給他留任何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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