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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硯田瘋了一般將手從身上挪開,奮力去推殿門。
大門在他眼前打開。
“除jian佞。”
震天般的響聲頓時在他耳邊炸開。就如同刺進他眼睛的陽光,讓他整個人僵在那裡。
“劉硯田挾天子以令諸侯。是大周朝第一jian相。”
上清院外面竟然有這麼多人。
劉硯田顫抖起來,只覺得身體裡的一樣東西突然滑脫,牽扯著一節節落在地上,他低下頭看到從肚腹的切口處向外涌著血淋淋的東西。
劉硯田慌亂地睜大眼睛,想要說話卻只能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劉硯田身上。
一時之間天地是那麼的寧靜。
劉硯田掙扎著四處看,那麼多雙眼睛,卻沒有一雙露出憐憫。
劉硯田用處所有的力氣哼了兩聲。挪動著被鮮血淋濕的腳,只是踏出了一步就再也走不動。整個人直挺挺地向前撲去。
結束了,一切都要結束了,他就要死在這裡,他多少年的謀劃,就在一瞬間全都失去,他什麼都沒有了,只是痛苦,如今連痛苦也要沒了。
劉硯田閉上眼睛,突然間他覺得衣領一緊,身體停在半空中,然後耳邊傳來冷冷地問候聲,“康王問你,楊老爺受的罪你可都記得?”
人之將死應該什麼都不怕,劉硯田卻驚恐起來。
楊秉正。
他的眼前出現了楊秉正的慘狀。
他囚禁楊秉正,讓楊秉正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
他是眼睜睜地看著楊秉正從一個衣冠楚楚的朝廷命官,被折磨的脫了人形。
劉硯田想要說話,下頜被人一捏,劇烈的疼痛傳來,他聽到了自己骨頭碎裂的聲音。
“咔咔”這樣的清脆,他整個頭如同炸了般的疼痛,眼淚頓時忍不住湧出來。
然後有東西塞進他的嘴裡。
“這是楊老爺吃下去的東西,現在物歸原主。”
嘴裡不知道有什麼,劉硯田瞪圓了眼睛,不停地踹著腳,那些東西卻在他喉嚨里怎麼也吞不進去。
身邊有人圍過來,如同一面牆,外面的人看不到裡面都發生什麼事,他就這樣被圍著,被塞著東西。
吞咽變成了最痛苦的事。
他的牙齒被打落,嘴裡鮮血湧出來,那些讓他吞咽的東西仿佛已經劃破他的喉嚨,劉硯田大口大口地向外吐著血。
為什麼還不死,為什麼死這麼難。
劉硯田掙扎著想要看清楚那個人,不知道哪裡來的許多刀劍一下子都刺進他的皮肉,他整個人就被挑起來,高高的挑離了地面,掛在上清院院子裡的大樹上。
風仿佛從他的腳底吹過。
高高在上。
他一直想要高高在上的感覺。
劉硯田喘息著看向周圍,一切慢慢地模糊起來,所有的一切都慢慢地從他眼前消失。
耳邊傳來人斷斷續續的說話聲。
“劉硯田大逆不道,欲殺皇上另立新君,幸得康王救駕……”
幸得康王救駕……
劉硯田整個身體抽動了兩下,他的眼睛眨動著,眨動著,很快就一動不動,如同掛在屋檐下的一條鹹魚。
……
“王爺回來了。”
聽得阿玖的話,楊茉頓時站起身迎出去,剛走到長廊上,迎面看到穿著石青色袍服的周成陵走過來。
一天一夜沒有回府,周成陵臉上卻沒有半點的疲憊,反而比平日裡更加神采奕奕。
楊茉走上去還沒開口卻被周成陵拉住手,“怎麼出來了?我要去書房說幾句話,一會兒就去看你。”
不知道怎麼的,楊茉突然發現周成陵身上多了幾分的威勢,整個人和平日裡不同起來,連同他身邊的人也都沉眉斂目,更加小心翼翼一絲不苟。
不用周成陵再說,楊茉心裡豁然明白過來,怪不得康王府里一下子進來這麼多人,因為這裡從現在開始已經不再是康王府。
☆、第三百七十章 為難
回到內室,阿玖過來稟告,“王爺讓王妃安心,現在劉硯田已經死了,太醫院正在為皇上診治。”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走之前周成陵沒向她說一個字,她聽到丁院使的話才恍然大悟,周成陵上次和她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他不是空口說說,他是真的要動手了,連丁院使都打聽到了皇帝要讓她進上清院,周成陵又怎麼會不知道,這是周成陵萬萬不能容忍的。
阿玖仔細地道:“皇上責問劉硯田陷害馮皇后一案,劉硯田想要逼宮皇上……”
原來是這樣解釋的,所以周成陵在眾目睽睽之下殺了劉硯田,又讓太醫院給皇上治病,皇上有個三長兩短全都可以怪在劉硯田身上。
大周朝也就只有周成陵能做到這一步。
她真為周成陵欣喜。
遣走了阿玖,楊茉在屋子裡看魏卯送來的脈案,這已經是她的習慣,就算她不去保合堂也能知曉所有危重病患的情形,每天辰時她會在王府論症,可是今天王府里擠滿了人,楊茉盯著眼前的脈案看了半晌一個字也沒看進去。
楊茉轉頭看向梅香,“跟魏卯幾個說一聲,讓他們今天別來了,等我看好了脈案就讓人送過去。”
梅香下去傳話,楊茉將身邊的媽媽叫來吩咐,“帶幾個穩重的人去伺候,聽譚媽媽的吩咐,送上茶點就退出來。”
交代好這些,楊茉帶著人去前院迎周成陵,剛出了院子。楊茉就看到周成陵大步走了過來。
他挺拔的身影愈發高大,嘴邊含著明朗的笑容,眼睛裡有淡淡的光華在流轉,陽光從他頭頂照下來是那樣的明媚。
周成陵拉起楊茉的手。“手很暖和。”
楊茉點點頭,“照楊家的秘方吃了幾劑藥,身上已經好多了。”
周成陵點點頭,拉著楊茉到內室里坐下。她抬起頭看到他臉上溫暖的笑容,一是怔住,他的眼睛是那般的清亮,定定地瞧著她,“茉蘭。”
他輕輕的喚她。
他的笑容仿佛將整個屋子都照亮起來。
周成陵現在一定很高興,過了這麼長時間他終於得償所願,從此之後就能親手治理江山,楊茉從來沒見過周成陵的笑容這般的踏實。
“茉蘭,從此之後你再也不用害怕。你我會子孫滿堂。相守到老。”周成陵抬起手整理楊茉髮髻上的步搖。將她攬在懷裡。
楊茉靠進周成陵懷裡,她沒想到周成陵會說這樣一句話。
她以為周成陵會說,他終於坐上了那個位子。從此之後大周朝的江山就是他的了。
康王的子孫堂堂正正地坐在了龍椅上,再也不用擔驚受怕。
這樣才對。
周成陵奪皇位想要的就是這個結果。
為何周成陵會說。他們會子孫滿堂,相守到老。
也許周成陵是怕她會害怕,害怕他做了皇帝她就失去了自由,再也不能像現在這樣帶著一群徒弟治病救人,再也不能因為戰事跑去戰場,她能做的只有守在深宮裡,看著那些宮人、內侍,打理內宮,說不定因為政局周成陵還會納妾。
想到納妾兩個字,楊茉心裡突然酸起來,到時候她到底能不能因為大局釋懷?能不能不要抱著現代人的想法看待周成陵,能不能母儀天下顧全大局。
她恐怕還是不能。
她為周成陵歡喜卻又覺得她失去了什麼,從今天開始至少她不再是最重要的,整個大周朝,國家才是最重要的。
她都這樣認為,更何況周成陵和文武百官。
她終究還不是個賢良淑德的妻子。
楊茉想到這裡閉上眼睛,不知怎麼的,自從有了身孕,她總覺得有一股難描難述的離愁在她心中流淌。
也許她來到這裡只是為了看到周成陵坐上皇位,等到周成陵登基之後,她呢?她要怎麼辦?她還是她所期望的楊茉?或是別人所期望的皇后,她雖然這樣愛著周成陵,卻不能捨棄她心裡的一切,她放不下保合堂,想要親手給病患治病,要和濟先生、白老先生一起論方,研製新藥,指導朱善和裴度,她還有很多事想要做,她不想就被困在深宮中,每天看著頭頂那塊方方正正的天。
也許這就是她和周成陵之間難以跨越的鴻溝。
楊茉想到這裡微微發抖。
“冷了?”周成陵伸手攏住楊茉的肩膀。
楊茉點點頭,她捨不得她的醫術,也捨不得周成陵,她該怎麼辦。
……
魏卯將消息帶到保合堂,“師父說,今天不論症了,脈案師父也沒看完,只問了問保合堂里有幾個危症病患。”
興致勃勃進屋的張戈聽得這話不禁整個肩膀都垮下來,師父已經好長時間沒有到保合堂,所以他們就盼著每天進王府的一個時辰。誰知道今天連王府也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