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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寧,你要好好的爭氣,不要和你父親一樣,來做法師的師太說。人要向善才會有好報?”
常亦寧點點頭。
常大太太道:“這樣我就安心了,老爺雖然沒了,我身邊總還有你。”
……
屋子裡安靜下來,陳媽媽端了一杯熱茶給常老夫人,“老夫人想開就好,有些事是強求不來的……”她剛想說五爺仁孝,卻發現常老夫人凌厲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猶如寒冬臘月的冷風。讓她打了個冷戰。
常老夫人皺起眉頭,“你說什麼?”
陳媽媽立即怔愣在那裡,“是老夫人……說要跟五爺回去族裡。”
常老夫人冷笑一聲,“回哪個族裡?常家?別忘了老太爺死了之後。我們是怎麼被族人排擠,常家沒有一個好東西,回去,等著被人看笑話?他們瘋了,你也瘋了不成?”
原來老夫人那些話只是應付太太和五爺。
“二老爺、二太太也來走動,我們總是同族,大老爺出了事,二老爺一家也來幫襯,可見還是族中的人可靠。再說我們回到族中。可以將宅子租出去,也是一筆銀子。”
常二老爺是常老太爺弟弟家的長子,經常過來侍奉常老夫人,就想對待自家的長輩。
常老夫人冷笑,“那是因為他們以為大老爺和亦寧能出人頭地所以常來常往。”說到這裡常老夫人回頭,“現在你可看到他們的影子?”
如今這個世上她最親的人就是親生兒子。
她有親生兒子,為什麼要灰溜溜地離開京城。
“劉家已經來求我,這是我多少年努力才得來的結果,”常老夫人陰惻惻地道,“你要我眼看著康王將劉閣老送進大牢?”
那要怎麼辦?陳媽媽想不出個辦法,“五爺已經說了,是肯定要揭發劉閣老……若不然我們請大太太過來商量……”
“她就是個應聲蟲,什麼也不知道。”
陳媽媽覺得手腳冰涼,屋子裡十分安靜,讓她想要打哆嗦,“那老夫人想怎麼辦?”
常老夫人坐在床上,陳媽媽忙將常大太太剛命人泡好的安神茶遞過去。
常老夫人喝了口茶,覺得心裡更加篤定起來,“既然亦寧已經下了決心要做這件事,我就不能坐視不理,我們該怎麼做就怎麼做。”
常老夫人將手裡的茶碗交給陳媽媽,陳媽媽心神不寧,伸出手來卻沒有接住,茶碗登時掉在地上。
……
劉硯田聽到常老夫人傳來的消息,立即吩咐下去,“等著常亦寧出門,定要立即得手。”他養了不少這樣的人,等到用他們的時候,他們就會不眨眼地殺人。
常老夫人身體不好,吩咐常大太太和常亦寧去清華寺求藥,明天一早卯時母子兩個就會出發,這是絕好的機會。
康王等著楊氏將楊秉正的病治好,在此之前康王不會上奏摺稟告皇上楊秉正的事,他們就要在這個時候下手。
一切都安排妥當,劉硯田只等著卯時一過消息傳出來,到了卯時末,下人匆匆忙忙進門道:“閣老,沒有得手,常大太太和常五爺沒有出門。”
怎麼會沒有出門。
劉硯田頓時焦躁起來,再拖幾天就萬難轉圜,可是常亦寧不肯出府,他們又要從何下手。
劉硯田在屋子裡徘徊,半晌看向下人,“將夫人叫來說話。”
下人忙去喊劉夫人。
不多時候劉夫人進了門,見到劉硯田立即道:“老爺,那邊可是有消息了?”
劉硯田無暇將整件事仔細地講給劉夫人聽,“你將常老夫人說的話再重複一遍,一個字也不准漏地說個清清楚楚。”
劉夫人不知道劉硯田是什麼意思,卻不敢怠慢立即說了。
劉硯田垂下眼睛,目光不停地變幻,現在他們沒辦法去常家將常亦寧殺了,只能依靠常家人動手,常老夫人怎麼才能殺了親手養大的孩子。
火石電光中,劉硯田豁然想起來,“你去,在裝老夫人東西的那口箱子裡,將我出生時用的那條被子找出來,讓人送去常家。”
這是唯一能觸動常老夫人的東西。
劉夫人聽得眼前一亮。還是老爺聰明,“老爺,這樣一定行。”她是一個母親,了解這樣的心思,哪個母親也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兒子死。
……
常老夫人聽到陳媽媽進門,立即看過去,“五爺怎麼說?”
陳媽媽道:“五爺說。已經讓人將清華寺的師太請進府。”
分明是不想出門。
常老夫人臉色鐵青。
陳媽媽道:“會不會是五爺察覺了?”
這還用說。常亦寧已經知道劉家懷疑他,在康王將楊秉正的事說出來前,亦寧就不會出門,“為了楊氏這個賤人。他還真是盡心竭力。”
這一點倒是,她還從來沒見過五爺這樣認真,就將自己關在房裡連客也不見,分明是怕出什麼差錯。
陳媽媽忽然心中感嘆,楊氏在常家幾年,怎麼沒有人看出來楊氏那麼厲害,也不見五爺那麼喜歡楊氏,怎麼轉眼之間全都變了。
剛想到這裡,外面的丫鬟進來道:“老夫人。門上來說。錦緞莊送來了秋天用的衣料,定要讓老夫人看看。”
他們家這幾天哪裡定過料子。
陳媽媽道:“要不然奴婢去看看。”
這個節骨眼上,常老夫人皺起眉頭,“拿進來吧,我瞧瞧到底是什麼東西。”
陳媽媽到院子裡親手將東西拿進屋。放在桌子上小心翼翼地打開,卻沒想到裡面是條半新不舊的小被子,這是誰送來的東西,陳媽媽不禁一怔。
常老夫人抬起頭看過來,目光落在那小被子上豁然愣住,心臟一下子慌跳個不停,全身所有的血仿佛都湧進腦子裡,眼前浮現起埋藏在心中的前塵往事。
那是裹她孩子的襁褓,她記得清清楚楚,就是這條襁褓,“拿過來,”常老夫人帶著顫音,“給我拿過來。”
陳媽媽嚇了一跳,慌張著將東西捧到常老夫人跟前,常老夫人一把抓過去將整條被子抱進懷裡。
她生下了一個康健的孩兒卻被她們換成了常大老爺那樣羸弱的孩子,她回到常家因為這孩子被斥責,長輩埋怨她若不是行事莽撞就不會在外面生下孩兒,才讓孩子先天不足。
根本不是,她生的孩子健健康康,是被劉氏夥同楊氏換走了。
她的冤屈要向誰訴。
現在這襁褓就在她眼前,劉家肯將這樣的東西送來,也就是說劉硯田承認了她這個生母。
常老夫人想到這裡眼淚頓時淌下來。
她不能才跟兒子相認就讓兒子身陷囹圄,她要想辦法。
常老夫人看向陳媽媽,“去,讓廚房做碗杏仁羹來。”
老夫人一天都沒有用飯,難得這時候想吃杏仁羹。
陳媽媽立即應下來,忙喚下人去廚房端來。
片刻功夫熱騰騰的杏仁羹就到了跟前,常老夫人吃了兩口,點點頭,“味道不錯,讓廚房再做一碗來。”
陳媽媽笑著讓人再去端。
等到杏仁羹到了眼前,常老夫人看向陳媽媽,“去,給將我梳妝匣子裡的那隻包金鐲子拿來。”
那隻包金鐲子,包金鐲子。
那是,那是,中間空心的鐲子,老夫人不曾說過,可是她卻背著人小心翼翼地打開過,裡面有一些奇怪的藥粉。
藥粉,她從前只是懷疑那是做什麼的,現在她卻一下子明白過來。
難道老夫人要……要……
陳媽媽忙低下頭掩飾自己驚駭的神情。
常老夫人催促,“愣著做什麼?快去。”
陳媽媽將鐲子取來,才發現自己手心裡都是冷汗。
五爺,她眼前都是五爺的模樣,從小長到大,在老夫人屋子裡睡覺、讀書哄著老夫人開心,老夫人怎麼能下這樣的狠心,只要想到五爺會死,她心裡就如同被狠狠地揪著。
怎麼辦?該怎麼辦?在老夫人身邊這麼多年,早就下定決心無論老夫人做什麼,她都會心甘情願地跟著,老夫人待她全家那麼好,她不能在這時候和老夫人離心。
陳媽媽才想到這裡,常老夫人道:“去給我煮杯茶。”
這是要故意將她遣走。
陳媽媽不想離開,腿也不聽使喚拿起茶吊走了出去。
陳媽媽幾乎忘記了這杯茶是怎麼端進來的,等她進了門,老夫人很放鬆地靠在引枕上,“我吃不下了,你讓人將這碗杏仁羹給五爺送過去,五爺這兩天辛苦,你讓五爺吃了之後到我這裡說話,既然要回去族裡,有很多事我們要早些安排,京里的田產我想還是賣一部分才好,否則我們回去要怎麼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