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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面的人卻走得十分閒適,細長的眼睛裡始終漾著淡淡的笑意,如同粼粼湖水,被風一吹,忽然之間就皺了。

  “少府兄,”後面的人邊招手邊喊,“你可聽到我說的話,我說,若是這果真出自那楊氏本意,她也算是一位奇女子。”

  兩個人上了馬,徑直到了常府門前,小廝忙上前伺候。

  被喊做“少府兄”的人先進了門,轉頭問下人,“筆墨紙硯可都備好了?”

  後面的人苦著臉,“我就不明白,那雕碑、刻字你怎麼還沒玩夠。”

  ……

  楊茉去給常老夫人請了安,常老夫人仔細囑咐,“明日要出去宴席,準備身漂亮的衣服穿上,也好讓人知曉我們家的娥眉不輸旁人。”

  楊茉笑著應下來,常老夫人身上的浮腫下去不少,整個人看起來也精神奕奕,“你祖母總說你不好學,我哪知她是框我,那藥方也是尋常人能背下來的。”

  常亦宛也側臉看著楊茉,整日裡跟在她身後的楊茉蘭,不知道什麼時候變得讓她不認識了。

  “今年也要及笄了吧!”常老夫人忽然笑著道,“年紀不小了,到了換髮式的時候。”目光中含著深意。

  常老夫人是在暗示她和常亦寧的婚事,按照前世的發展,常亦寧不會娶她,她只要等到常家悔約,她再提出搬出常家,一切便都會順理成章。

  楊茉故意低下頭。

  常老夫人靠在迎枕上,笑容十分慈愛。

  從常老夫人屋裡出來,陳媽媽特意引楊茉去花房,“奴婢要去掐些花枝,小姐眼睛亮,幫奴婢選選。”

  幫陳媽媽挑了花,楊茉沿著另一條小路回去院子,剛走到八角亭子,就聽到有人說話。

  “你十四歲的時候便有恩師舉你去國子監,你偏不肯,如今似你這般年紀的不少已經去了翰林院,你卻依舊不動心,我真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些什麼?真的拿著你的刻刀這樣一輩子?也不怕人罵你短志。”

  “我是看不慣,才三番兩次的來勸你,你知道現在朝廷都握在jian黨手中,皇上不肯上朝三年了,里里外外都是閆閣老撐著,現在閆閣老在人前問起過你,你倒是跟我說說,你準備什麼時候入仕,是今年參加科舉,還是請人引薦。”

  那人聲音洪亮、清脆,束著玉冠穿著寬襟兒顏色透亮,花紋精緻的直綴,一派的主人作風,楊茉想看清楚他是誰,目光卻被他旁邊的人吸引,那人穿著隨意,不過是淺色的長袍,頭髮隨便梳起,正拿著刻刀在陽光下仔細地看,半晌才道:“不著急。”

  那人聽了嗤笑一聲,“大丈夫自當治國,你跟石頭較什麼勁,常少府我看錯了你不成?”

  這話不禁讓楊茉一怔,她竟猜錯了,莫不是穿著精緻的人才是客,那拿著刻刀的是常家人?在她印象里常家的男人打扮講究,尤其是常亦寧從頭到腳讓人挑不出半點的粗陋,楊茉蘭為了給常亦寧做件袍子,繡個領襟兒就拆了三次。

  低頭雕刻的人,並未因那人的話生氣,聲音十分的放鬆,“人各有所好。”

  這聲音清澈,讓楊茉覺得既熟悉又陌生。

  常少府,常少府,在常家行幾?名字明明就在嘴邊,卻偏想不起來。*******************************好睏哦,如果有錯明天一早來改。

  ☆、 第十七章世態炎涼

  兩個人背對著楊茉,讓楊茉看不到面容。

  那人氣的站起身,低下頭藐視地看那個常少府,“人家都說你沒志向沒出息,可惜了一肚子的好學問,閆閣老請你不來,莫不是你要去做馮黨。”

  馮黨說的是國丈馮國昌,如今官拜大學士主掌南書房,皇上不理朝政,所有的奏摺都是經南書房呈進聖前,短短兩年,馮國昌就將朝局握在手中,朝廷下放官員都是由馮國昌提攜,每逢年節,京內官員便要拜恩師,去馮府的車隊將京城堵的水泄不通,這些在楊茉蘭的記憶中還是有的。

  常家就是攀上了馮國昌,成為了馮黨之後,常大老爺才被朝廷起復,常亦寧中了進士,只在翰林院做了一年編修官就去了戶部任職。

  “就說董家,那是忠良之後,康王一手提拔起來的,好歹還有爵位,卻落得如今的境況,公爵爺遠在西北駐防,世子爺在南方戰場上打了敗仗受重傷,世子爺是難得的用兵奇才,要說會打敗仗,還不是因為董家不想和馮黨同流合污,戰場上供給不足。等吧……等到董家也垮了,武將也要一邊倒,扳倒馮黨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

  “大家每日裡愁的睡不著覺,你倒是有這個閒心,等到閆閣老獨木難支,想做什麼都晚了。”

  楊茉正想著,坐著刻字的人也站起來,轉了個身,迎著光去看剛刻完的印章。

  楊茉經不住好奇看過去,這下子將兩個人看了清清楚楚,簡單的衣袍穿在身上,顯得他格外的溫雅淡然,從前看到這個面容會霎時心動,而今卻下意識地挪開了眼睛。

  心中仍舊不免驚訝,沒想到這個人竟然是常亦寧。

  怪不得她覺得少府兩個字耳熟,卻又一時間想不起來,少府兩個字不過是別稱。常亦寧從來不在楊茉蘭面前提起外面的事,她自然並不知曉常亦寧的朋友喊他少府,真正勾起她記憶的是常亦寧的聲音。

  記憶中的常亦寧是高冠束髮,那張臉龐神態細緻,撼人心魄,現在卻那般隨意,仿佛真的有不問世事的清淡、高遠。

  知曉這人是常亦寧,剛才的好奇心頓時去了個乾乾淨淨。楊茉轉過身就要離開,裙角卻被旁邊的枝葉勾住。

  春和見狀忙彎腰去解楊茉裙子上的枝葉,卻不小心踩斷了地上的干枝,清脆的斷裂聲響,惹得亭子裡的人看過來。

  剛才說話的人皺起眉頭便要探頭查看,卻被常亦寧伸手抓住,“言析兄,不礙事。”楊茉順著木葉間隙看到了常亦寧的目光,那平靜的視線裡帶著許寬容。

  也許早就發現了她在這裡,不過沒有說破罷了。

  春和收拾好裙擺,楊茉沉下眼睛轉身沿著路向前走。她本就是無意走到這裡,也就沒必要去刻意躲避。

  常亦寧身邊的人恐怕都不知曉,常亦寧並不是不入仕,而是正在尋找恰當的時機,是真的要投靠馮黨。

  一個連朋友也欺騙,只會一心攀附權貴的男人,還指望他信守諾言和她相依相守不成?上輩子她真是看錯了人。

  ……

  楊茉之所以停下來偷聽常亦寧和那人的談話,是因為說到了當今的朝局。

  大周朝高宗皇帝為道士設了上清院,之後的肅宗更是篤信讖書,到了宣帝勵精圖治廢棄了上清院,成帝晚年國力衰退又聽信讒言重新開設上清院之後,皇宮中的煉丹爐就一天也沒停過,本朝皇帝年少繼位對丹藥之事更有濃厚的興致,整日裡詢問丹藥的成果,連朝政也不理,大周朝的國運便一年不如一年。

  要說父親的案子另有別情,那一定和馮黨脫不開干係,父親也是不肯向馮黨屈服,這才寧願在安慶府不肯回京任職。

  這些事錯綜複雜,不是她一時能弄清楚的,楊茉梳洗乾淨躺在床上,拋開腦海里那些龐雜的思緒一會兒就睡著了。

  第二天卯時初婆子就來屋裡看楊茉準備的怎麼樣。

  因是去文正公董家府上看道場,魏家的馬車卯時末就到了,大家上了馬車,楊茉注意到魏夫人投過來的目光,已經和之前有些不同。

  常大太太和魏夫人笑著說家常,很快馬車就到了文正公府。

  楊茉在常亦宛後面下了車,立即就有丫鬟上前伺候,也有女眷這時候登門,大家見面先是寒暄,然後不留痕跡地互相探看。

  “是皇上賞賜下來的道場。”

  一位夫人低聲道。

  魏夫人一臉怪不得的神情,“所以請我們都過來。”

  皇上的旨意誰敢不捧場。

  “太醫院院使也來了,等道場結束就輪流為世子爺診脈、辨症。”

  楊茉看著下人捧著香爐、供果忙碌地穿梭,為病人診脈,竟然要等到道士作法之後。

  到了文正公董夫人的院子,道士已經在香案後站好,文正公夫人被人攙扶著給道士行禮,在場的女眷都不敢說話,靜靜地瞧著,一番法式過後,道士要去前院祈福,女眷們就陪著文正公夫人進內室里說話。

  董夫人鬢角花白,面容憔悴,“昨晚我還夢到老三醒過來了,半夜裡我就過去瞧,還是沒有半點的起色,從前湯水還能餵下些,而今卻也不能了……這樣下去如何還能活。”

  魏夫人上前輕聲道:“有沒有請京外的郎中?”

  董夫人嘆氣,“請了,都是說一樣的話,不中用了,讓我備著後事,”說到這裡董夫人眼睛紅起來,“四月回京一路上都還好好的,去宮中遞了摺子回到府中就倒地不起,我這才聽副將說,早就受了傷,只是一直不肯休息,我的兒啊,怎麼那麼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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