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姻語秋將針拔起來。琳怡的氣息又通暢了許多。
周十九垂下頭在琳怡耳邊低聲道:“再堅持一下,一會兒姻先生用了針,就能將孩子平安生下來了。”
琳怡又看向姻語秋。
姻語秋頜首,“是催生針,一般用了有一個時辰孩子就能生下來。”
之前從來沒聽姻先生說過催生針,琳怡眼睛慢慢清澈起來。
姻語秋嘴唇微抿,壓低聲音,“是張公子教我的。”
張風子不是出京了嗎?難不成為了她的事又回來了?這樣的話難免要引人注意。
姻語秋不敢耽擱,將針準備出來,琳怡不知不覺地縮起手指握在周十九的手背上,周十九柔聲道:“元元,沒關係,一定會母子平安。”
他的嘴角微揚,英俊的臉頰在微笑,視線落在她臉上,眼睛中卻又一絲的顫抖。
周十九雖然勸她,心中卻在擔心。屋子裡已經點上了蠟燭,她從肚子疼到現在已經過了好幾個時辰。
琳怡重新躺在枕頭上,只覺得鬢角濕漉漉的,心中明知道周十九不能進產房,可是她卻已經沒有力氣將他推出去,目光自然而然落在周十九握著她的手上。
前世他鬆開了手,這一世他卻緊緊地握著她,她要將孩子生下來,他們一家應該團團圓圓地在一起。
姻語秋一針針地落下去,很快琳怡又感覺到疼痛。
這一次有周十九在身邊,她仿佛覺得沒有剛才那麼難熬,可最終她還是疼的翻來覆去。模糊中看到申媽媽闖進來,失言道:“門口有官兵,要見郡王爺呢,說咱們府上藏匿了犯人……”
申媽媽的話音剛落,姻語秋手就抖起來。
琳怡看向周十九,莫不是張風子現在在康郡王府?董家和朝廷正四處抓人,張風子回京就如同自投羅網,更何況徑直來到康郡王府,現在外面誰都知道她在生產,無論是董家還是五王爺一黨不費力氣就能打聽到消息。
周十九看向申媽媽。
申媽媽立即感覺到那兩道視線如刺骨的寒氣,她心中猛地一跳,剩下的話也哽在喉口,再也說不出話來。
周十九的眼睛挪到琳怡臉上時,又變得滿是柔情,“你安心,外面有我呢,誰也不敢闖放肆。”
可這是明著違逆朝廷法度,琳怡擔憂地看過去。
周十九眉眼一揚神情中有幾分倨傲,周十九平日裡看起來溫和,其實隱約透著幾分不好管束、任性妄為的神態,就是這種神態卻讓她看起來心安。才想起前世的過往時,她怨過世道不公,恨過周十九,她不明白,為何她的人生偏這麼多挫折,偏要等她小心翼翼靠向身邊人的時候給她這樣的打擊。
為什麼他們就不能向尋常夫妻那般,患難與共,相濡以沫。他們之間為什麼要有這樣一道鴻溝。
既然在一起,為何不能簡單美滿,卻如此磕磕絆絆,本該是美好的情感,卻要嘗遍酸甜苦辣。
劇烈的疼痛傳來,琳怡咬住嘴唇,閉上眼睛,可她卻依然對他動心,不知不覺中越過了這條鴻溝。
經歷過之後,一切反而都看得淡了,現在想想這樣也好,凡是珍貴的東西都是極難求的,對她來說這份感情如此,肚子裡的孩子更是如此。
前世的經歷教會她,她在意的一切要想方設法握在手裡,無論是誰都不能奪走。
撕心裂肺的疼痛過後,姻語秋先生出去詢問張風子,又再下針,這一次琳怡又覺得疼痛輕緩下來。
穩婆來檢查,然後欣喜地催促她,“郡王妃,一會兒再疼就要用力了。”
婆子們七手八腳將被單綁在她肚子上,兩個穩婆一左一右地跪坐在兩旁,等到她用力時,兩雙手也在努力向下推著。
一次、兩次、三次,琳怡只記得握緊了手,用出所有的力氣。
穩婆喊道:“快了,快了,看到頭了。”
溫熱的暖流一下子涌了出來,內室里頓時傳來一陣響亮的啼哭聲。
“是世子爺。”耳邊傳來穩婆的聲音,琳怡睜開眼睛去看,襁褓中孩子好像受盡了委屈,顫抖著哭個不停。
奶娘從穩婆手中將孩子接過去,晃了兩下,孩子才止住了哭喊。
女官還在慢慢揉琳怡的肚子,琳怡本來已經十分疲累,可是看到了孩子卻不想閉上眼睛休息。
奶娘將孩子清洗乾淨,復又抱回來放在琳怡身邊。
小孩子安安靜靜地四處打量,琳怡抬起頭看周十九,周十九臉上露出喜悅的笑容。
琳怡想起張風子的事,“妾身這邊沒事了,郡王爺還是去前院看看。”
周十九頜首看向旁邊的女官。
女官十分伶俐,明白周十九的意思,立即道:“胎盤已經落下來,郡王爺放心,這邊有我們照應。”
周十九這才鬆開琳怡的手,大步出了內室。
婆子們換了褥單,收拾好內室,外面的姻語秋才進來看琳怡。
“世子爺像你。”姻語秋笑著道,“母子兩個這樣躺在一起,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
姻語秋先生神情輕鬆,仿佛只是為她喜悅,也不提官兵等在府外要抓張風子。要不是她難產,周十九也不會將張風子接進府。
琳怡順利生下孩子,主屋的下人才算退下了不少,內室里漸漸安靜,鞏媽媽跑著傳遞外院的消息,說到張風子被人帶走,姻語秋的臉明顯變得蒼白難看。
張風子表面上看是因和番僧關係過密要被驅逐出京,實則是因撞破了董長茂的好事,這一點琳怡和姻語秋再清楚不過。
屋子裡沒有旁人,琳怡看向姻語秋低聲道:“先生放心,郡王爺一定會想法子。”
姻語秋頜首,拉起琳怡的手,“你好好養著,不要想太多,最多不過被驅逐罷了,反正……也是要出京的。”
姻先生這樣說是在安慰她。
因她生產,身邊人都遮遮掩掩,她心裡都明白,現在就算將人叫來問,也問不出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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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一章 情深
屋子裡人來來往往,身邊有婆子唧唧咕咕地不知說些什麼,琳怡眼皮越來越沉,她是真的倦了,孩子已經平安,她也放心了,琳怡一低頭只覺得意識渙散,耳邊似是有人喊什麼,琳怡卻聽不清楚,轉眼就沉沉睡去。
再睜開眼睛天已經大亮,身邊立即有人溫聲道:“醒了?”
琳怡抬起頭看到周十九,她臉上靜謐的笑容一下子僵住,周十九仍舊像從前一樣閒適優雅,只是眼睛裡滿是血絲,下頜也起了鬍渣,整個人消瘦了許多,琳怡嗓子一啞,“怎麼弄成這樣。”想要掙扎著起身,卻沒料到胳膊軟軟的沒有力氣,剛撐起的身子頓時就跌了下去。
周十九的手臂收緊,將琳怡抱在懷裡,微微笑著,“睡了兩日了,有沒有覺得好一些。”
一轉眼間竟然過了兩日,怪不得周十九會是這種模樣。
琳怡抿起嘴唇,看著周十九,“我怎麼了?”
周十九目光溫柔,“生完孩子有些虛弱,讓張風子和姻先生施了針,總算是好了些。”說著伸出手來慢慢地摸向琳怡的鬢角。
琳怡也靜靜仰起頭和周十九對視,這一刻仿佛過了好久,讓她覺得有些恍惚。
鞏媽媽聽到屋子裡的聲音,撩開帘子進門,見到琳怡眼睛立即一紅,眼淚就淌下來,忙用袖子去遮掩,“奴婢已經煮好了藥,這就讓人送來。”
看著鞏媽媽又哭又笑的模樣就知道她昏迷這兩日家裡亂成什麼模樣。
琳怡想起來,“孩子呢?這兩日好不好?”
周十九將琳怡圈在懷裡,伸出手去接丫鬟送上來的藥。“愛哭,放在搖車裡就要鬧,奶娘正抱著呢。”
琳怡聽得這話笑起來,這一點倒是和周十九不一樣。喜怒哀樂都要藏在心裡。
周十九垂下眼睛,“想吃什麼?兩日沒吃什麼是不是已經餓了。”
她渾身軟綿綿的,只是想睡覺。倒是沒覺得餓,琳怡轉頭看周十九,沒有吃飯的人不止她一個人吧,“讓廚房做些飯食,郡王爺也吃一些。”
“好。”周十九聲音極輕,眼睛一眨不眨地瞧著琳怡,
飯很快擺滿了小炕桌。琳怡的胃口不好,卻怕一放筷子周十九也跟著不吃了,這才堅持了吃了一碗粥,周十九不過比她多吃了半碗就放下碗筷。琳怡又歇了一會兒,奶娘才將孩子抱了上來。
小孩子在襁褓里手腳舞動看起來很有力氣似的。眼睛很亮,嘴唇紅紅的,不時地轉動著小腦袋四處張望。
琳怡試著將手伸過去……碰到的地方十分柔嫩,懷孕十個月,現在終於見到,眼睛一刻也不想從他身上挪開。
“讓我抱抱。”琳怡看向辱娘。
辱娘低頭應了,簡單教了琳怡,輕手輕腳地將孩子放在琳怡懷裡。
放在她懷裡的孩子很輕,和她想的有些不一樣。琳怡將孩子湊給周十九看,小孩子忽然撅起了嘴唇。
琳怡忍不住笑起來。
周十九看了一眼旁邊的辱娘。
辱娘立即明白過來,向琳怡行了禮道:“世子爺要吃奶了。”
琳怡依依不捨地看著孩子,辱娘彎腰來接,孩子送到辱娘懷裡,小手又揮了兩下。惹得琳怡不想鬆手,辱娘和奶子將孩子抱下去,周十九扶著琳怡躺下,“剛醒過來還要多歇著,過幾日身子好了就讓辱娘將孩子帶到套間去。”
她身上沒有半點力氣,只要一動就覺得天旋地轉似的,身體這般模樣,也只能如此安排。
琳怡躺好伸出手來摸周十九的下頜,“郡王爺就這樣上朝?就算得了孩兒,也不能一下子變得這樣老成,孩子還小,郡王爺還是剃了鬍子才好看。”
周十九笑著起身,吩咐丫鬟端水來梳洗,不過片刻功夫,就剃好了鬍子,換了雪白的長袍恢復從前容光煥發的模樣。
兩個人躺在炕上歇著,琳怡問起張風子,“怎麼樣了?朝廷要如何處置。”
周十九道:“按照法度要打板子驅逐三千里之外,還要有官府定期監察。”
這樣和徒刑有什麼區別,不過是換了個說法罷了,琳怡道:“已經走了嗎?”
周十九挽起琳怡的手,“還沒有,朝臣對這件案子看法不一,有人覺得判罰過重,有人覺得應該這些人囚禁起來,免得他們妖言惑眾動搖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