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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姜陵卻是氣不起來,被沉甸甸壓著的心頭反倒鬆快了些:“此處去臨淵城,腳程快些一日便可抵達,不過以你身體狀況來看不宜太趕,我們便去金嶺城歇個腳,最多耽擱一天。”

  “我這不是關心一下你麼。”陸卓揚揉揉腦門道,“……誒,不是啊,我也去?”

  姜陵道:“那是當然。我不是說了要帶你下山去麼?”

  陸卓揚“啊”了一聲,道:“山下迷陣比較複雜,我還以為你的意思是讓我送你出陣。”

  “送我下山就算完事了?想得倒是簡單。”姜陵斂著嗓子學舌道,“‘人,人生苦短。最好再有個誰,能,能一直陪著我。’你說說,說這話的人,是你不是?”

  陸卓揚的臉瞬時漲成了豬肝色。

  這姜陵也是惡劣,明明聽懂了他的話,卻假裝不懂,沒想到居然還在這裡給他下套。不過既然提出來了,陸卓揚只能硬著頭皮順杆往上爬:“那,那你應不應?”

  姜陵停下步子站定,側著腦袋上下打量他,臨了頗有些嫌棄地“嘖”了一聲,道:“連繡花針都駕馭不好,放你出去也是禍害人。算我吃虧些,且暫收著吧。”

  陸卓揚:“……”

  “還愣著作甚?”姜陵嘴角勾著,勉力壓著才沒讓自己揚起笑來,“趁天色尚早,山路也好走些。”

  “不是啊,”姜陵的邏輯讓陸卓揚有些昏頭轉向,他都被搞迷糊了,“還有五日就是月滿,斷靈釘還要施一次法才行。我現在不能走。”

  提到斷靈釘,姜陵臉上的喜色便收了起來,道:“釘什麼釘,不釘了。”

  “怎麼了這是?之前還好好的,怎麼去見了一趟李掌門,回來就哪哪都不對了。”陸卓揚有些無奈,正色道,“現在只有斷靈釘一個法子能救我,我不可能放棄的。”

  他內心掙扎一番,最後向後退開了一步:“要不你先去吧,我現在不能跟你走。等身體好了,我再下山去尋你。”

  陸卓揚不走,他走什麼啊。姜陵又急又怒:“斷靈釘不是好東西。師尊透了底細給我,那物雖能止住魔性卻也後患無窮。此法也不過是權宜之計,並非萬全之策。沒有斷靈釘,我們另外想辦法便是。萬萬不能讓五釘匯聚。”

  不論明心老人有什麼民生大義,姜陵統統不想管,他只知道,明心老人這番做派,就是捨棄了陸卓揚。

  但是他又做不到將一切和盤托出。一來不想陸卓揚因明心老人的捨棄而傷心欲絕,二來是擔心陸卓揚知道真相卻自願成為容器,那就更麻煩了。

  免得多生事端,只能將一切緣由怪罪在斷靈釘上。

  陸卓揚不明就裡,只是不依:“是藥三分毒。有些副作用也情有可原。”他搖搖頭道,“況且也不會有別的辦法了。你是不知道,師兄在藏書閣翻找了月余,才勉強找到不算辦法的辦法。”這辦法便是取用姜陵的清血,陸卓揚喝了一回,絕不會再喝第二回。

  “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我不能冒這個險。”陸卓揚頓了頓,認真道,“我不想死。”

  讓五釘匯聚才是必死無疑。

  現如今沒那麼多時間可以浪費,姜陵心下一橫,抬掌在陸卓揚肩頭一拍,將他定在原地:“我不會讓你死的。”

  姜陵攔腰一托,將人扛到背上:“有我在一天,定會護你一天周全。”

  從一開始景秋就打定了偷聽的主意,跟在姜陵身後,躲在暗處將二人的一舉一動全看了去。

  相識十幾年,景秋何曾見過姜陵這般模樣?仿佛一整顆心都拴在了別人身上。他曾設想百遍千遍,若姜陵說情話該是何種樣子。思來念去,不就該是如今這般?嘴上從不饒人,卻是將人惦記在心頭。

  只可惜那被記掛之人,卻只是個一無是處的廢物!甚至還是姜陵本該痛恨萬分的魔物!如今卻為了那人,甚至忤逆師尊?!

  這許多年為討姜陵歡心他做的多少事,姜陵都不曾留意半分;而那姓陸的一句結結巴巴的問詢就能讓姜陵眉眼帶笑。

  在姜陵心中,二人孰輕孰重高低立分。景秋只覺得天昏地暗,周遭一切都失了顏色,怒火妒火燒得他渾身顫抖。竭力壓抑才能讓自己不嘶吼出聲。

  不公平。這不公平。

  景秋咬牙切齒,恨不得立即就撲出去,將那姓陸的撕成粉碎。他眼睜睜看著姜陵將那姓陸的背到身上,說出那番回護的話來,心中悽苦一片。

  好啊,這是要豁出全部保那姓陸的周全了。

  景秋目送他二人進了山中迷陣,心中忽而清明一片,竟是全然冷靜下來。他眉眼彎彎輕輕一笑,取出一個半指長的小小木頭匣子,拿捏在手裡細細把玩。

  他自認從來都不是個心胸寬闊的人。他得不到的東西,也不會讓給別人。

  金嶺城在馭靈山的東北面,前往臨淵城必然會經過,說遠不遠。姜陵御劍帶著一個人,路上耽擱了些時辰,抵達已是子時。

  金嶺城是個大城鎮,客棧有不少。都到這個點了,還有幾家店鋪的外頭點著燈。

  姜陵就近找了一家,看環境還算素淨,便走了進去。

  當班的小二哥正趴在櫃檯上打盹,姜陵單手托著陸卓揚,在櫃面上叩了叩。

  小二哥打個激靈抬起頭,夜半三更的還有人叨擾,有錢賺也高興不起來。

  這個時辰來的,多半都是住店的,只是他懶得動腦子,有些不耐煩地抬起頭,死板冷硬道:“住店啊還是打尖啊。”

  姜陵道:“住店。”

  小二哥打了個哈欠,邊取記事簿邊瞥了他一眼,這一瞥不打緊,眼睛立時黏在了客人臉上,一改先前的不耐煩,掛上笑臉熱情道:“乾淨的上房還有,仙官兒要幾間?”

  姜陵道:“一間足夠。”

  “好嘞。等我瞧瞧,給您挑間好的。”若是旁人,二人住店卻只要一間房,小二哥定是要甩臉子了,只不過這回卻是廢話也沒多一句,取了鑰匙,掌上油燈,親自給人送上去,“客房在三樓,仙官小心,這邊走。”

  小二哥將人送進屋,還不想走:“仙官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小的就在樓下。”

  姜陵道:“知道了。”

  小二哥又道:“仙官別跟小的客氣,小的今天夜裡當班,一直要到明兒清晨。隨時叫小的都可以。”

  姜陵不厭其煩,揮手將人打發了。那小二哥站在門口還想說上一句,姜陵索性抬袖一揮,用術法將門鎖個嚴實。

  來時路上陸卓揚被定了身,嘴巴卻片刻沒有停過,從江湖道義談到人生目標,從人之初性本善講到個人意志平等自由,一堆有的沒的,無非想勸他送人回去,直吵得姜陵腦仁疼。

  最後忍無可忍,只能將陸卓揚的啞穴也給點了。這人倒好,無事可做閉眼就睡,一路顛簸都沒能將他吵醒。

  姜陵將人小心放下,看他睡得正香,心中好笑,捏捏他的臉,將定身術法解了。陸卓揚在睡夢中翻了個身,壓住了姜陵一方衣角,他索性和衣在旁躺下。

  帶人下山前,姜陵已經將二人的行程想好了。這日先在金嶺城歇腳,第二天就回臨淵城。他在臨淵城待的時日最久,對周遭環境了如指掌,雖是逐雲門眼皮底下,也不怕李莫名派人來尋,有的是辦法能將人神不知鬼不覺地藏上一年半載。若是陸卓揚魔血發作,就用清血壓制,他就不信花上一年半載時間,還找不到解決的辦法。

  下山時匆忙,陸卓揚的東西都落在住處沒帶。天剛剛亮,姜陵便起了早,準備去置辦些吃穿用度。

  清晨的空氣帶著清涼,姜陵他在城裡頭隨意轉了幾家小店,便把所需之物搜羅齊了。回客棧前他在路邊買了一副陸卓揚愛吃的大餅油條,用油紙仔細裹了帶回去。

  他心情還算不錯,上樓前還與正準備交班的小二哥打了招呼,直把人勾得魂跑沒了影。

  小二哥抱著頂樑柱正流著哈喇子,卻見方才笑臉迎人的仙官兒攜著勁風直衝下樓,臉上卻哪還有笑意?橫眉冷豎面目猙獰,那視線如刀帶刺,仿若冬日裡的寒冰,將人盯得渾身發涼。

  小二哥嚇得打了個哆嗦:“仙官兒,出,什麼事了?”

  姜陵道:“我屋裡那人呢?去哪了?”

  小二哥膝下一軟,幾欲跪地:“小的,小的不知道啊!方才小的一直在這裡,除了仙官你,可從未見著有客人進出啊!”

  ☆、同安

  小二哥抱著頂樑柱子才沒真的跪下去。

  看樣子也不像在說謊,沖他發火純粹是白費力氣。姜陵自知語氣重了些,斂了斂神,道:“若是瞧見他回來,千萬將人攔住了,莫要讓人再出去。”

  小二哥連連稱是:“一定一定,待會兒換人替小的當班,小的也會仔細叮囑他的。”

  “那便多謝了。”姜陵點點頭,又問道,“除了正門,還有別處能出去麼?”

  “有有!”小二哥連連點頭,指著後院道,“院子最裡頭有口井,井邊上有扇小門可以通到里街,不過那門常年鎖著,一般不會有人往那邊去。”

  “無妨,”姜陵道,“帶我過去瞧瞧。”

  金嶺城醒得早,沿途鋪子泰半都開了門,開得晚的,此時也忙進忙出地在卸門板子。街道上車水馬龍,熙熙攘攘地好不熱鬧。

  陸卓揚披散著頭髮,雙目無神,像個喝多酒的醉漢,慢悠悠地在大街上晃蕩。他走路東倒西歪,一不小心撞到了人,身形不穩,一屁股墩坐到地上。

  被撞的是個壯漢,正在給街邊賣果蔬的店家卸貨,冷不防後背挨了一下。

  他“嘶”了一聲,將編筐重重往板車上一杵,轉過身罵咧咧道,“這是找事呢?大清早的,沒帶眼睛出門啊?”

  他吼了這一嗓子,周圍立時圍滿了人,指指點點看起了熱鬧。

  那果蔬店的店家是個膽小怕事的,擔心惹出是非來,忙從鋪子裡頭跑出,寬慰壯漢道:“不過是個醉漢,咱別和他一般計較。卸了一早上的貨,也渴了吧?來來來,趕緊進來喝口茶水。”

  “算你運氣好。”壯漢與店家有些交情,都是自家主顧,也不好拂了面子,他啐了一口,抬起裝得滿噹噹的編筐,往鋪子裡頭走,“掌柜的,你家茶罐子還是放在老地方吧?”

  “誒,就在帘子後頭。”店家喊了一嗓子,然後對圍觀眾人揮揮手,“都散了散了,沒什麼好看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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