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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滿懷激動地在宮廷跟著袁尚宮學規矩學了半個月,這些宮規她早就背過了,熟極而流,果然之後的考問中,她一一回答,流利之極,袁尚宮十分詫異,然而她一貫極重規矩,愛的就是謹慎小心又刻苦的女官,如今看她態度端正謙卑,年紀輕輕,難得一絲輕狂神色都無,長得明眸皓齒,容顏娟好,十分滿意,便道:“如今皇后娘娘有孕,宮裡正缺穩妥人手,我看你甚好,且現在紫宸殿前服侍幾日。”

  雲華壓抑著心頭的狂喜,臉上仍是沉穩一片,只是曲膝致謝:“謝姑姑賞識,還請多多指教,屬下一定不負姑姑教導。”

  袁尚宮見她寵辱不驚,更是滿意,晚上便帶著她進了紫宸殿,她之前就有聽說,當今皇上一直和皇后同居處,不似本朝先祖們,皇后一貫另居一宮,心下早就好奇這位蘇皇后不知是如何美貌多才才讓皇上如此迷戀。

  結果才進去便先聽到了劇烈的嘔吐聲,然後宮女們忙亂地拿著漱盂過來,又打熱水熱帕子來替皇后擦洗。

  她偷眼去看,不由有些失望,原來皇后看上去已經三十多歲了,素著一張臉,眉目不過略清秀而已,頭上手上什麼首飾都無,只有脖子上戴著個黃金瓔珞,身上穿著一身青色雲紋牡丹絲袍,臉色十分難看,她拿著熱帕子擦了一會兒,勉強靠到迎枕上,揉著心口,似乎又反胃了一下,才緩了過來,她抬眼看到袁尚宮,有氣無力道:“尚宮有什麼事?”

  袁尚宮笑道:“原是之前的秀蘭,楊梅都放出去了,娘娘跟前如今離不得人,今年徽柔女院新選了一批女官,我看著這雲華不錯,是個謹慎小心的,家世也清白,便帶來給娘娘過目。”

  蘇瑾張口欲說話,結果才開口臉色又難看起來,旁邊的宮人立刻遞過金盆,她臉色青白地又嘔吐了一輪,額上出了一層薄汗,最終也沒什麼心情說話了,只搖手道:“尚宮你看著好便成了,如今我是沒什麼心情,這一胎真夠磨人的。”

  袁尚宮笑道:“娘娘已有兩位皇子了,這一位想必是位小公主呢。”

  蘇瑾躺下,閉目不答,臉色疲乏之極,袁尚宮便向雲華使了使眼色,帶著她出來,悄聲道:“如今皇后娘娘有孕,陛下說了,前後三班,宮女、內侍、女官,全都不能少人,如今你且在外殿伺候著打打下手,若是幾位尚侍有使喚,你只管應著便是了。”一邊說著一邊又帶著她去見了皇后身邊的幾位大宮女和尚侍,交代了一番才匆匆走了。

  雲華一貫乖覺靈巧,很快便和幾位大宮女處得甚是融洽,只聽她們說娘娘脾氣甚是好,在娘娘跟前當差不難,規矩上一貫都不太講究,只一條,陛下十分嚴厲,因此若是陛下在,那是萬萬不能輕忽了規矩的,否則陛下一動了氣,那是除了皇后誰也說情不了的。

  雲華心下暗自揣測,聽說蘇皇后出身獵戶人家,任御前女官才進了皇上的眼,小門小戶的,自己規矩上大概也不甚講究,陛下卻是天潢貴胄,禮節上自然是一絲不苟,大概對皇后這樣粗疏禮節有些不滿吧?

  她一邊想著,一邊手下也不閒著,在外殿整理著書架上的書,卻看到兩位奶娘和宮人抱著個孩子進去了,想必這就是二皇子了,又過了一會兒,她又看到個小皇子,粉雕玉琢,身上穿著大紅四爪龍紋錦袍,腳上蹬著雲龍靴子,扎著手噔噔噔地跑進內殿,後頭幾個小內侍一徑兒跟著跑進來,一邊喊:“太子殿下,太傅說你還要完成那幾張大字。”那小太子理都不理他們,跑進去了,然後就聽到了震天的哭聲。

  幾個小內侍也不敢擅闖,只束手垂頭立在了門邊。

  蘇瑾正逗著二皇子劉歆,看到劉佑沖了進來,直接扎入她懷中,大哭起來,今兒是劉佑開蒙第一天,她沒想到這就哭著回來了,旁邊服侍的宮人們早就唬得連忙道:“太子殿下萬萬不能,娘娘有孕呢,怎可莽撞。”

  蘇瑾抱著那熱乎乎的小腦袋,心疼得很,問道:“這是怎麼了?今兒不是進學了?”

  劉佑哭得眼淚漣漣,抽噎道:“太傅好兇,還打我!”一邊伸了手出來,嫩嫩的手心幾道戒尺打起來通紅的凸起,蘇瑾立刻心痛起來,連忙叫人:“快拿前兒太醫院送的那紫糙油來!”一邊心疼得眼圈都紅了,劉佑只管大哭道:“母后,我不要進學,我不要搬出去住,我要和母后一起住!”一邊伸出手緊緊抱著蘇瑾的脖子,哭得小臉通紅,上氣不接下氣。

  蘇瑾看著這小小人兒哭成這樣,早就心軟成一團,抱著他道:“不去就不去,你還小呢,我本來就不同意這麼快就進學,你父皇非要說這是祖宗規矩。”

  劉佑得了保證,才緩了下來,從小他就知道,只要父皇和母后有爭執,最後輸的總是母后,而且母后從來不敷衍他,說一是一說二就是二,不像父皇,根本拿他當小孩哄!

  雲華聽到裡頭哭聲漸漸小下來,暗自納罕,也不知道誰給了這金尊玉貴的小太子氣受,正出神,忽然看到門口陰影一遮,她頭一抬,看到一名男子身穿五爪金龍玄袍,大步走了進來,後頭跟著一名內侍目光如電,看向她,唬得她嚇了一跳,連忙低了頭曲膝行禮。

  劉尋臉色鐵青大步走了進去,果然看到劉佑正撲在蘇瑾懷裡撒嬌,他怒喝道:“劉佑!你母后身上有孕,經不起你揉搓,還不趕緊起來!都說了你今日起搬去東宮住,只有晨昏定省才能進紫宸殿,才說的規矩你又忘了?”

  劉佑神色一凜,已老老實實站了起來,垂著手立在一旁,臉上淚珠還未乾,可憐巴巴的,蘇瑾心裡大痛,不滿道:“佑兒才四歲!哪有這麼急吼吼的隔開的?你原先不是答應了我要緩緩來的?”

  劉尋看她臉色青白,知道她今日還是孕吐不止,哪敢和她鬥嘴,只緩了神色慢慢解釋道:“祖宗規矩就是如此,他虛歲已五歲了,朕當年也是四歲開蒙,自幼就別殿而居,都是你捨不得,教他和咱們同殿住到現在,寵得他無法無天的,今兒他用筆墨將一疊紙張全畫花了!還撕了好幾張,太傅罰了他幾下,他就將太傅的鬍子給扯了!這還得了!若是不罰,他那裡知道什麼叫敬惜字紙,尊師重道的道理?”

  蘇瑾橫眉豎目道:“小孩子這個年齡本來就是愛破壞的,撕紙張很正常,亂畫這也是有創造力的表現,扯鬍子是佑兒不對,可他才多大,那麼嫩的手,那太傅就下得了手使勁抽!你看那手,全是血印子!有這樣教孩子的麼?而且這才四歲就非要讓他去東宮住,我本來就不贊成,你居然還說只有晨昏定省才能見著,這孩子這么小就離開父母,會沒有安全感的!”

  劉尋有些頭疼:“朕母后也疼朕,開蒙的時候一樣被打手心,母后知道了還要罰我不認真,玉不琢不成器,阿瑾你不要這樣溺愛孩兒,他是太子,將來是要做一國之君的,朕何嘗不希望孩子從小就無憂無慮呢,你想像當年丁皇后如何待我的?溺之則害之,這道理你應該懂。”

  蘇瑾道:“你那會兒都多大了,他才多大!哪裡能一概而論?小孩子要慢慢教不可急於求成,你和太傅說一說,不可輕動戒尺,把孩子都給打壞了。”

  劉尋無奈道:“朕怎麼能干預太傅的教習呢,太傅可是飽學之儒,文人脾氣都硬,朕若是干預,他定會覺得受了侮辱要辭的。”

  蘇瑾道:“誰說飽學鴻儒就會教孩子了?我看還不如讓幾個女官緩緩教他,邊玩邊學,我們佑兒才四歲都認識好幾十個字了,這麼聰明的孩子,他還打!”

  劉尋正色道:“不能讓女官教,胭脂粉堆里以後養出脂粉紈絝習氣來,沉迷女色,心智不堅。”

  蘇瑾愕然道:“這是什麼道理?”

  劉尋揮手讓內侍先將太子和二皇子都帶下去,緩緩道:“總之歷代皇子們教養都是這般,我知道你心軟,但是,他和普通人不同,不能和一般孩子一般寵愛教養……”

  蘇瑾皺了眉正要強辯,忽然又捂著嘴吐起來,宮人們一通慌亂,半日才打點好了,劉尋扶著她,有些鬱悶道:“這都快三個月了,還沒好?太醫院都是死人麼?連止吐的藥都配不出?”

  蘇瑾一邊擦嘴一邊道:“不怪他們,我不想吃藥,是藥三分毒。”

  劉尋道:“你這樣吃了吐吐了吃,睡也睡不好,人都瘦下來了,這樣下去怎麼捱到生的時候?”

  蘇瑾四肢綿軟,躺在劉尋懷裡:“我也不知道,太醫說出了三個月可能會好,可我上回聽宋如雪說,她懷著他們家老大的時候,一直吐到生,孩子生出來才一點點大,哭都沒有力氣。”

  劉尋悚然而驚:“那怎麼得了!朕再去督促太醫院。”一邊緩緩將蘇瑾安置在枕上,輕輕替她按著檀中穴,蘇瑾閉著眼睛,過了一會兒才道:“佑兒還小呢,陛下不要操之過急了,我小時候在孤兒院長大,就是一個橙子都要和別人分著吃,看到別人有漂亮衣服穿,就羨慕得很,讀書再好,也沒人關心,現在怎麼都捨不得讓孩子吃我當年吃過的苦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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