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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存言聽到能回孟府,鬆了口氣,蘇瑾想了想,又從身上摘了個荷包,裡頭有一些花巧精緻的銀錁子,卻是前些天高永福拿了來,說是宮裡精緻花樣的銀錁子,給她留著賞人用的,蘇瑾倒了出來在手心給孟存言看:“你看這是小蓮花、小扁豆,可愛不?給你戴著玩兒。”

  孟存言道:“不了……母親……說……不可……隨便拿人……錢財。”一句話卻說得十分吃力,臉都熱紅了,蘇瑾將那些小銀錁子倒回荷包,繫緊到孟存言腰帶上,一邊笑道:“不值錢的,是姑姑送的,不是外人。”

  孟存言滿臉通紅,高永福上前牽了他的手出去,他走了一會兒又回頭有些不舍地看了看蘇瑾,終於還是回去見母親占了上風,老老實實的走了出去。

  劉尋一直在一旁看著蘇瑾和孟存言說話,眸色幽深,待到走遠了,才幽幽說道:“你倒是和……令姐一樣,喜歡孩子。”他默默地將以前兩個字吞了下去。

  蘇瑾呆了呆,默然不語,過了一會兒才低聲道:“我也知道好端端的送個孩子過來應該是有不妥……只是,心裡有些不落忍……若是……”她看了眼劉尋,他面色平靜,她猶豫了一會兒道:“若是這孩子的父親實在罪無可恕……我只是想略微照應一下這孩子……送回京里原也不費什麼事,並沒有要干涉陛下判罰的意思。”

  劉尋一言不發,身後修長的手指卻緊緊握住衣袖,高永福立在身後大氣都不敢出,過了一會兒劉尋才仿佛找回思緒:“無事,該處置的首惡都已處置過了,剩下這些不過是被人脅從,罰俸也就差不多了。”

  蘇瑾鬆了口氣,劉尋垂下睫毛,看著手中的竹蜻蜓默默無語,蘇瑾站在一旁,看他不說話,也不敢驚動,漸漸天上有些雪沫子飄落,很快劉尋低低說了一句話,蘇瑾一時沒聽清,呆了呆問:“陛下?”

  劉尋如夢初醒,看到蘇瑾肩膀上已落了薄薄一層雪花,連忙伸手拂去,說道:“回屋吧,不必你伺候了。”

  一邊自己轉身走了,蘇瑾莫名其妙,才忽然想起,皇上到底來這裡做什麼?

  高永福回來的時候,看到劉尋坐在幾前,輕輕搓著那竹蜻蜓,看它輕盈平穩飛起,發出簌簌的聲音,高永福輕手輕腳走上去稟告道:“奴才已將那孩子送回孟府,孟夫人很是驚惶,奴才敲打了兩句,讓他們注意安分守己。”

  劉尋聽若無聞,眼睛追逐那飛著的竹蜻蜓漸漸勢弱落到了紅地毯上,輕輕道:“她都沒有給我做過竹蜻蜓。”

  高永福深深低下了頭,假裝沒聽到,劉尋仍低聲道:“若是一直不長大就好了。”

  高永福閉嘴不言,劉尋仍是發呆了一會兒,才看了眼高永福,淡淡道:“叫人進來擬旨,良僵這邊羈押官員,以脅從論,罰俸一年,戴罪立功。”

  高永福連忙應道:“陛下仁慈。”

  劉尋冷哼了聲:“難道叫那孩子沒了父母,倒來和朕搶人不成。”一邊又咬牙道:“才到朕身邊幾日,便有人打主意到她身上來了,朕也是好算計的?且查清楚首尾!”

  高永福低聲道:“也不必查,這事一看就清楚,孟西令原是工部尚書羅方士的小舅子,工部這邊自是有人想法替他奔走……郡主是和工部薛女史一同去賞梅的……惻隱之心,人皆有之,她們又都是女子……難免心軟些……這原也是人之常情。”

  劉尋哼了聲道:“這一次順當了,以後便會有人想方設法去煩她,朕這次都沒封賞她,就是不想引人注目,她原也不在乎這些……只是若是罰了薛瓏,要驚動到她,反而不美,罷了,這次朕忍了,以後且慢慢找補回來。”

  高永福一向知道劉尋是能忍的,從廢太子到登至尊之位,忍辱負重多少年?只是忍得越久,爆發就會越激烈,反而倒是當時發了火,過了便算了,倒不如當時讓他發泄出來的好,只是奉聖郡主是劉尋的逆鱗,只有暗自替薛瓏嘆聲倒霉了。

  皇上將邊疆其他要塞都重重懲戒了一番,回到良僵城卻只懲了首惡,其餘人輕輕放過,眾人一邊嘆聖心莫測之外,一邊卻也並不敢就此鬆懈,前些天這一場大開殺戒,已足夠大楚邊疆諸將守官引以為戒,悚然而驚了。

  獨有薛瓏聽了劉良的消息著實吃了一驚,沉默半晌低低道:“倒真是小看了這位奉聖郡主的妹妹……不過是妹妹而已,又不是本人,竟也如此給面子?”

  劉良笑道:“孟府那邊遣了人來千恩萬謝,說師妹您果然是玲瓏七竅心,妙計無雙。”

  薛瓏面上一寒道:“你須和孟府那邊說清楚了,此次事一定要閉緊了嘴,斷不能流傳出去了,否則你我二人只怕要失了聖心。”

  劉良吃了一驚:“不至於吧?依我看這次可能也是陛下想放寬罷了……說情的又不是你,陛下如何會怪到你身上……”

  薛瓏沉了臉,對這個一向心眼不夠的師兄有些無奈,只得掰開揉碎與他分析道:“陛下不是傻子,蘇侍詔初來乍到,孟夫人好端端怎麼會想到蘇侍詔身上,陛下不細想還罷了,這事是經不起推敲的。”

  劉良笑道:“其實我看陛下對掌門師妹一向優容,師妹是不是小心過頭了。”

  薛瓏輕輕蹙了眉道:“一向優容是因為他深信奉聖郡主出身於天工門……如今出來個親妹子,自然便分了親疏……”

  劉良也皺眉道:“本來還想著這次既能賣了人情又讓蘇侍詔在陛下面前吃個虧,沒想到居然陛下真的……不對,我聽孟府說,當天晚上陛下就讓人送回那孩子了,孟府當時十分惶恐,還找了人來探我口風,我當時也不好和您通消息,結果第二天便傳來消息孟西令放回了……興許陛下雖然是放了,心中仍是不悅呢?”

  薛瓏一愣,細想了想,想起今日聽說高永福那邊交代廚房做些清淡下火的菜色,眉心也略略舒展開:“且看著吧,依我看,那蘇侍詔直來直往,幾乎不通人情,陛下一貫縝密,對犯錯之人總不輕饒,日久天長,她總出紕漏,陛下定是會不喜的。如今不過是初來乍到,陛下念著奉聖郡主的恩情,給她些面子罷了。”

  劉良也喜道:“師妹說的是,如今還是先將天工門壯大了事,趁著戰事,天工門得了陛下封賞,美名流傳,正是收徒的好時候。”

  薛瓏嘆了口氣,對這個幫不上什麼忙的師兄已是失望,只淡淡道:“想必聖駕過幾日便要回京了,回京再說吧。”

  第13章奔牛

  聖駕果然很快便起駕回京,畢竟西征已基本告一段落,剩下的是兩國的外交使節們來回打仗簽約的事情了,而陛下至今沒有子嗣,京中不可久虛,所以在良僵沒兩日便起駕回京。

  蘇瑾得以和陛下坐在鑾輿內,天子車駕,內里極為寬大舒適,車廂內墊著溫暖厚實的白虎裘皮,暖鼎在一邊燒的很旺,溫暖如春,劉尋十分自在斜倚在柔軟的軟榻上,衣著寬鬆,沒有束冠,只用一根玉簪挽著,漫不經心地翻著一本書,蘇瑾側坐一旁下首的座位上,略微覺得有些無所適從。孟家那孩子的事隨著人家父親得釋再也不提隨她回京的事了,這幾天陛下忙著處理邊疆諸事,她沒什麼機會隨侍,如今共乘一車,眼看著劉尋手指上再也沒有戴那琥珀戒指,心下隱隱覺得哪裡不對。

  劉尋卻用餘光看到她嘴唇微微有些乾裂,天氣寒冷,西北氣候干,他將書翻過一頁,淡淡道:“倒些茶來。”

  蘇瑾愣了一下,想起之前高永福交代過的,忙從車中間的茶窠里一直用炭熱著的茶壺倒了杯茶,遞給劉尋,劉尋接了過去,並不急著飲,只微微抬了眼皮道:“你也喝吧。”

  蘇瑾應了聲,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慢慢喝起來,這茶水裡有淡淡的蘭花香,蘇瑾頗覺得新奇,仔細看著杯子裡的茶葉裡頭是否有蘭花,劉尋仿佛知道她在想什麼一樣,低低道:“這是紅心鐵觀音,天生蘭香,和其他用花瓣窨制的不同,也不好種,所以貢得也少……從前你就很愛喝。”

  蘇瑾幾乎嗆到,抬了眼看他,有些倉促道:“什麼?”,劉尋卻淡淡瞥了她一眼,繼續翻過一頁書:“我是說令姐……”

  蘇瑾默然,她不是不懷疑威嚴的帝王已經懷疑她們是同一個人,但是她沒辦法解釋清楚自己已經忘卻了一切——比起這一點,她心裡更奇怪的是,這位帝王深沉莫測,偏偏對她的態度十分古怪,若即若離,而那琥珀戒指,他既然已經不戴,卻不肯給她,是不是他已有了提防,如果是這樣的話,會不會他回京不多久就能有子嗣了?如果他沒有子嗣真的是琥珀的原因的話……那樣自己倒也可以回去了,如果不是因為琥珀的原因,她有些頭疼起來,自己不是醫生啊,難道要回去派個醫生回來?有什麼特效治療不孕不育的藥麼?她艱難地回憶著從前看過的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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