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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瑾莫名便想起拜倫的那首《春逝》。

  蘇瑾有個不為人知的癖好,讀詩,她整個人理智冷靜,邏輯推理能力一流,是個優秀的特種軍人,在外人眼裡是萬萬和那多情善感細膩柔軟的文藝青年不搭界的,卻偏偏有這樣難以啟齒的矯情嗜好,一到某個場合,腦子裡便會爭先恐後的冒出自己背過的詩句碎片,酸得令自己都覺得矯情,卻依然不能遏止。因為她不善言辭,所以總在詩句里發現她難以形容表述出來的感想。

  高永福帶她到了個帳內,一邊吩咐了個小太監,過了一會那小太監將她的包袱、弓箭都一起拿來,高永福笑道:“蘇侍詔請先歇息,我讓人給你打水來洗臉,然後給您送餐。”

  蘇瑾點了點頭,鬆了口氣,靜靜考慮接下來應當如何做。

  高永福走進中軍帳內,明燭照映得劉尋的臉染上一層暖色,他端端正正的坐在幾後,前邊擺著的膳食一點都沒有動過,臉上的表情似在夢中,高永福心中嘆了口氣,上前復命。

  劉尋抬眼看他,眼睛一閃:“都安置好了?”

  高永福連忙道:“是,熱水食物都吩咐下去了,斷不敢怠慢蘇女官,陛下也用膳吧?”

  劉尋似乎才確定了遇見蘇瑾不是自己在做夢,他臉色緩和下來,拿了筷子,才吃了兩口忽然皺眉道:“送到她那裡的也是這樣的飯食?”

  高永福一瞥那糙舊米飯,忙道:“上次遵陛下命,除了傷病士兵能用白米,其餘將士一視同仁,均用軍糧糙米,所以我讓小喜子專門去傷病營那兒調了白米給蘇女官,還命人即刻殺了只羊,挑了腿肚子上最嫩的炒了個碟兒先送過去了,一邊熬著羊骨湯準備明兒用,陛下也受了傷,一會兒也用些?這些天陛下一點葷腥都不沾,與士兵同食,若是龍體保養不當,豈不是社稷之憂。”

  劉尋不以為意,一邊吃著那糙米飯就著窩窩頭,一邊道:“她不愛吃內臟,這些天飲食你看著些……還有,晚上天寒,被褥要加夠,若是不夠調我帳中的過去……”

  高永福連忙應是,劉尋喝了幾口水,放了筷子,忽然自言自語道:“高永福,你說她這次不會走了吧。”

  高永福裂開嘴笑道:“回陛下話,依奴才的想頭,既是回來了,看上去面色紅潤身體健康,一點兒不顯老,還編了妹妹的話頭,必是想換個身份留在陛下身邊,定是不會離開了。”

  劉尋臉色一變,卻是忽然從幾乎令他沖昏頭腦的興奮中回過神來:“傳御醫去給她把把脈!她當年那樣的身體……中的還是絕毒……興許身上還有什麼後患……”

  高永福呆了呆,想起蘇瑾那氣色,不像還中毒在身的樣子,他臉色為難道:“如今戰事才結束,御醫們都在替傷病士兵包紮看病……”

  劉尋臉上有些不耐煩道:“誰的命能和她相提並論!”

  高永福連忙噤聲不言,轉身下去。

  蘇瑾簡單擦洗過後吃了送過來的飯菜,雖然簡陋,卻是她這些天來吃的第一餐米飯,所以她吃得還算多,才吃完,高永福便帶來了個御醫,高永福解釋道:“大戰方畢,恐怕軍中會流傳疫病,您是要近身伺候陛下的,因此讓大夫把脈確認下。”

  蘇瑾暗忖居然還有入職體檢,依言讓那御醫把脈檢查。

  劉尋在帳中等到御醫前來,回報說蘇女官身體健康,一切安好時,既鬆了一口氣,復又皺起了眉頭,深思起來。

  高永福卻小心翼翼道:“陛下,您今天的傷,讓御醫給您看看?”

  劉尋還沉浸在思緒中,漫不經心搖頭道:“小傷,不妨事,軍中傷員甚多,你們且先顧著他們,先下去吧。”

  高永福愁眉苦臉的走出來,還是悄悄讓御醫開了藥,吩咐人去熬煮準備讓劉尋服用。

  蘇瑾飯後走出帳篷,發現自己住的帳篷正是在中軍大帳左後方,距離很近,她好奇的四處走了走觀察地形,卻一不小心碰上了端著藥走出來的高永福,他看到蘇瑾,眼睛一亮,將手上的托盤遞給蘇瑾壓低聲音道:“蘇侍詔來得正好,陛下身上有傷,需要服藥,卻因顧惜兵士,不肯浪費傷藥,你今後就要近身服侍陛下了,就從今晚開始吧,想辦法勸說陛下顧惜龍體,將這藥服下。”

  蘇瑾端著那托盤,烏漆抹黑的藥躺在瓷白的碗裡,散發出濃濃的藥味,她有些遲疑,高永福卻連忙將她往帳中推去。

  第5章服藥

  蘇瑾走入帳內,劉尋垂首閉目,一手托額,手肘支於几上,眉間緊皺如刀刻縱痕,身上的甲冑已經解下,裡頭露出的戰袍上尚有血跡,之前緊束著的髮髻已經鬆開,黑髮垂到腰間,幾縷額發垂落,更顯得眉目深蹙,憂思難解。

  不是打了勝仗麼?他在發愁什麼?蘇瑾心裡想著,一邊悄悄走近,將藥輕輕放在几上,劉尋想是聞到了藥味,閉著眼睛冷冷道:“朕不想喝藥,拿下去吧。”

  蘇瑾怔了怔沒動,劉尋睜了眼正要看是哪個不長眼的宮人,看到她卻楞了一下,眉間豎紋陡然一松,臉上雖然仍有些肅冷,卻已緩和了口氣道:“怎麼是你?初來乍到,怎麼不先好好歇息。”

  蘇瑾沒有學過宮廷禮儀面君奏對,只好斟酌著說道:“是高……公公讓我拿進來,勸您喝的。”

  劉尋皺了皺眉,卻沒說什麼,端起那碗藥,喝了幾口,看了看她,忽然開口道:“太苦了。”

  蘇瑾一愣,對這冷峻凜冽的帝王忽然用一本正經的口氣說出這近似撒嬌的話幾不知如何反應,想了想覺得古代糙藥原本就是收效甚微,她遲疑著道:“我那裡有些藥片,很小,一口能吞下,不苦……”

  劉尋嘴角微微一翹,卻不答話,一口氣將那碗藥喝乾,然後道:“小傷,不妨事。”

  蘇瑾便要去端那空碗,劉尋卻抿了唇道:“那個不忙,你服侍朕上床歇息了再端出去吧。”

  蘇瑾抬眼看他,滿眼迷茫,怎麼叫服侍上床?

  劉尋嘴角又彎了彎,站起來平展雙手道:“床他們已經鋪好,你就替我寬了外衣脫了靴子,扶我上床便好。”

  蘇瑾注意到他忽然不再自稱朕,仍然有些不習慣這古代帝皇連自己能做的事情都要人伺候的排場,她站了起來去替他解腰帶,發現劉尋身量極高,自己已是一米七的身高,這皇帝居然比她還高了一個頭,肩寬腿長,身材極好,若是在她所處的時代,想必是能當模特的。

  她替他解開外袍,便聞到他身上濃郁的糙藥味,恍然想起他是傷者,倒是多了一分心甘情願服侍他,便扶著他到床邊,手才觸到他肩膀卻怔了一怔:“你在發燒?”隔著衣衫都能感覺到他肌膚的熱度不同尋常。

  劉尋坐在床沿,抬頭看她,似是沉浸在別的思緒里,有些茫然問:“嗯?”

  蘇瑾伸了手去覆在他額頭,皺了眉:“你在發熱,傷口……想必化膿了。”她斟酌著將發炎變成化膿。

  劉尋卻有些留戀地看著她的手收回去,滿不在乎道:“沒事,小傷,睡一覺明天起來就退燒了。”

  蘇瑾看劉尋臉上果然有著cháo紅,嘴唇紅而干,受傷後發熱必是有了炎症,在古代沒有抗生素,炎症也是會死人的。她搖了搖頭從腰間摸出了一粒膠囊,這是消炎藥,平時放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的,她將藥包裝撕開,將那膠囊放在手心遞給劉尋,一邊發愁如何說服一個皇帝吃下這來歷不明的藥。

  劉尋卻出乎意料地沒有任何質疑,低下頭,在她手心舔了一下,將那藥片含入口中,吞了下去。蘇瑾被那手心軟而熱的舔舐之感驚了一下,看劉尋卻一本正經的看著她,眼睛裡因為發燒起了血絲,威嚴的帝王看上去也多了一絲可憐。蘇瑾垂下眼躲開那灼灼目光,去倒了杯水過來讓劉尋喝下去,一邊低聲道:“傷口在哪裡?讓我看看行麼?可能也要處理一下。”

  劉尋將絲綢中衣揭開,蘇瑾看到他左手臂上包著繃帶,她便解開繃帶一看,倒吸了一口氣,長約十多厘米的刀傷,傷口翻卷,只是敷了一些黑乎乎的糙藥糊在上頭,勉強止住血而已,一看就知道很疼,看他之前行動如常,沒想到手臂上居然有這麼長的刀傷,因為沒有及時fèng合,想必引起了細菌感染,傷口化膿感染,他居然還一直強調是小傷。

  她嘆了口氣,低聲道:“要重新換藥……最好是重新清理下傷口……”

  劉尋指了指旁邊矮柜上的藥箱道:“那裡有繃帶和藥粉。”

  蘇瑾卻返身出去,吩咐外頭的侍衛去拿燒滾後又放溫的水進來,親自拿了毛巾替他擦洗傷口,然後將自己隨身攜帶的外傷藥粉撒了上去,皺著眉頭重新替他包紮,一邊低聲道:“如果沒有繼續化膿,最好還是fèng合一下,這些天儘量不要用這隻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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