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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言為定。”

  沈慕歸伸出修長的左手小指,認真道:“我們拉勾,你一定要活得比我更久,誰食言誰是小狗。”

  “幼稚。”嬴風笑嘻嘻地伸出小指,勾住了他的手指:“拉勾就拉勾,誰怕誰。”

  說完這句話,她這次真的閉上了眼,竟就著這個彆扭的姿勢睡了過去。沈慕歸靜靜地望著懷裡形容憔悴的女子,體貼地把她的頭靠在自己的左肩,然後才穩穩地抱著她走了出去。內府下人們早就見過他的真面目了,也常見他這麼親密地抱著身體愈發衰弱的將軍,所以也都熟視無睹。

  輕輕地把嬴風放進內室暖帳之中,替她蓋好被子,沈慕歸正準備起身離開,卻驀地瞥見一滴淚竟從她右邊眼角緩緩滑落下來——

  心裡猛地一緊,接下來就是撕心裂肺的疼。

  他並不知道,她的身體為什麼會落到這般境地。現在他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自己很後悔當年沒能堅決讓她墮掉這兩個孩子。

  若是如此,嬴風也許就還會是以前那個生龍活虎的女子了。

  ——他的確非常喜歡這兩個孩子,可他心底深愛的,自始至終卻只有嬴風一人而已。他愛兩個孩子,歸根結底,還是因為愛屋及烏。

  “沈先生!”

  就在這時,門外有人喊了一聲。沈慕歸心中一沉,原本想輕撫熟睡中女子漆黑髮絲的手停在了半空當中,平靜地應了聲:“何事?”

  “請先生出門一敘。”

  沈慕歸邁出房門之時,裴軒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仿佛溺水之人看到救命稻草一般。可還未等他開口,沈慕歸就已心下瞭然,道:“可是我身份暴露了?”

  裴軒嘆了口氣,道:“請問先生,是早就聽說這個消息了吧?”

  沈慕歸垂下羽睫,淡淡道:“比閣老早不了多少。”

  他沒說謊——這次上京那邊消息極為封閉隱秘,居然連天機閣駐上京的分部都無法及時將消息傳出來,最後竟是圍宮中的那位原“閣主心腹”親自出馬,才讓他不至於做了睜眼瞎。也正是此事,讓沈慕歸驚覺一個可怕的事實——自己這麼多年蝸居西南,果然是疏忽了與外界的聯繫和對天機閣的掌控。就燕城“忽然之間”知道了自己的下落一事,沈慕歸其實早有心理準備;只是沒想到,這一天竟來得如此之快。

  七年之前,他剛從突厥手中死裡逃生,一身傷病之下險些喪命,卻不曾想沈綰竟用“換命”邪術救了他一命。相應的,她為了徹底奪回他的心,寧可用金針封住了他的全部記憶。可沒想到回到中原之後,沈綰還是被嫉妒和占有欲蒙了心、加之隱宗原來本就已是天機閣的附庸,故此意欲藉助天機閣的力量重演當年突厥王庭之中“金屋藏嬌”的荒誕行徑,卻不想作法自斃。

  而這幾年來,他也早就想起了那段被塵封的記憶。當時,沈綰之所以憑藉一人之力就能把他秘密帶出高昌,實際上是因為得到了新教主蘇萊曼的默許和資助。

  蘇萊曼自幼長在中原,雖因身為吐火羅人而同他一樣篤信拜火教,但秦人那些爭權奪勢的官場之術學了個十成十、中原君子之風卻一點都沒學到。若論私心,沈慕歸併不欣賞他;但若論公心,蘇萊曼是拜火教大祭司親指的教主候選,他別無選擇。

  那次沈綰帶著他的“屍體”出逃,蘇萊曼樂見其成。大概是和他相看兩相厭,或者害怕他萬一真的“醒”過來再和自己爭權,這個向來行事狠辣果決的年輕新教主最好的選擇,就是把他通過沈綰交到宿敵天機閣手中,如此一來,自己也能洗脫殺死前任教主的惡名。

  若非當年母親莎赫里法與陰陽縱橫道鬼谷子的“交易”,也許他真的就死於這樣的毒計之下了!他公心大於私心,但蘇萊曼卻只有私心,把拜火教交給這樣忘恩負義、自私自利之輩,非他所願,可卻也沒有別的選擇。如今沒了突厥的鉗制,蘇萊曼協同高昌克蘇勒國王一起,在西域大舉開疆拓土、擴張傳教,而拜火教義卻也同他在位時大不相同、甚至大有向當年的獨神教靠攏的趨勢,教內自然有不少元老和教民不服,因此蘇萊曼才會想到對還存活於世的前任教主——也就是他沈慕歸,痛下殺手,以絕後患。

  可這件事並沒有這麼簡單:表面上看是蘇萊曼借刀殺人,但既然消息是從上京傳來,怎麼可能和燕國朝廷沒有關係?如今他已是“廢人”,武功幾盡全失、一身沉疾、又失去了所有的權力和地位,對燕國而言毫無利用價值,那麼燕國朝廷為何要公然向西南軍政府要人呢?

  答案很簡單:醉翁之意,不在酒也。

  “先生,你快逃吧。”裴軒面色沉重地勸道:“以你的本領,此時就算回到西域也能振臂一呼四方雲集;而若留在這裡,恐怕性命不保。”

  “閣老所思所想,恐怕正好相反吧。”

  沈慕歸一句話便把他接下來的話給堵回了肚子裡。裴軒尷尬地咳嗽了一聲,訕訕笑道:“哈哈哈哈,沈先生哪裡的話!你是我軍政府的功臣、重臣,又是主君至愛,裴某怎會有這種想法?”

  “你不必激我。”沈慕歸也笑道:“裴老兄,不用你言明此事,沈某也絕不會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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