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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外站著的侍女們早在這個時候去讓人找李二郎了。阿斯蘭醒了,還與翁主見面了!這般大的事情,李二郎早說過要通知他的!

  阿斯蘭聲音在手掌中,悶悶的。他手擋著臉半天不讓聞蟬看,乃顏在邊上看了半天,眼角微抽,心中卻也有點兒酸楚。翁主恐怕想不到她那個父親是怕嚇著她,翁主想不到阿斯蘭有多在乎她。她還徘徊在要不要認這個父親的地步,阿斯蘭卻很早就在想如何讓她好,如何讓她更好些。

  乃顏沉默地看著,並不吭氣。他雖然少言少語,但大都尉訓了他這麼多次,他已經明白很多時候,阿斯蘭都不想他插手。

  果然聞蟬的焦急聲音,帶給阿斯蘭愉悅的享受。他手臂被女郎攀著,眼角餘光看到她的裙裾,頓覺她十分的柔弱。唯恐自己輕輕一碰她就倒了,他倒是忘了自己正是重傷時候。阿斯蘭心中飄飄然,被女兒這般關心,他簡直樂得想仰天大笑。然一有笑意,胸腔就開始痛。阿斯蘭咳嗽一聲,也不敢讓女兒太擔心——“你對臉長得不俊的郎君,有什麼要求嗎?”

  聞蟬愕然。

  沒想到她在關心阿斯蘭的傷勢,阿斯蘭居然問她喜不喜歡丑的男人?

  聞蟬茫茫然:“還、還好吧。你沒見過我夫君嗎?我夫君就長得很一般啊。”

  阿斯蘭十分激盪,心想對!

  他在一瞬間和女兒生起了心有靈犀的感覺!他也覺得李信長得非常一般!

  也就是中等偏上的姿色,大多還是氣質讓人注意。李二郎的臉,也就是普普通通中,大概有點英氣硬朗吧。一群小女郎天天眼冒桃花覺得好風采,但是李二郎迷人的,恐怕根本不是他的臉吧?李二郎倒是殺人時最有風采,但是殺人時的李二郎,有誰敢去接近麼?

  阿斯蘭得到了安慰,李信那個樣子女兒都能接受,那自己,應該也能接受吧?

  阿斯蘭有了勇氣,繼續委婉問:“不光是普通啊。如果你夫君臉上帶傷疤,毀了容,你還喜愛他嗎?”

  聞蟬:“……”

  她鬆開了攀著阿斯蘭的手,看向窗口。她看到李信就站在窗邊,臉色沉沉地盯著屋中低頭捂臉的男人看。李信武功好,人站在窗外,居然都沒讓屋裡正懷著忐忑心試探女兒的阿斯蘭發現。乃顏倒是發現了,然他咳嗽一聲提醒大都尉,被大都尉冷冷地咳了回去。

  李信揚眉,心想好問題。他也在等著聞蟬怎麼回答。

  聞蟬:“……”

  心想幼稚!

  李信站在窗下,看到聞蟬對他嫌棄地撇了撇嘴。他作勢要進屋,聞蟬猛給他使眼色,差點跳起來。他再對聞蟬揚起疑問的表情,聞蟬飛快地搖了搖頭,手在唇邊作個噓聲,眼睛眨巴著求他。這對少年夫妻隔著窗子眉來眼去,屋中有眼睛的人瞪大眼,左看右看,也沒看懂他們在交流什麼。

  阿斯蘭只覺得聞蟬不開口,還放開了他的手臂,十分擔憂又沮喪。他疑心聞蟬果然受不了臉上帶疤的男人,乃顏都是騙他的。他心生絕望,倒不怪罪女兒,畢竟女兒長得那麼好看,喜歡長得好看的人,又有什麼錯呢?他還是……

  阿斯蘭聽到聞蟬小聲:“您又不是我夫君啊。”

  阿斯蘭怔了怔,從她聲音中聽到了笑意。他放下手,將自己的臉暴露於聞蟬眼皮下。聞蟬眼中帶著微赧然的笑意,卻並沒有躲閃。她的眼睛多麼乾淨,倒影著他那張猙獰無比的面孔。這樣的醜態映於她的美麗中,阿斯蘭發著呆,忽然笑了。

  他笑起來,神采便有回歸的樣子。

  他開始發覺李信就站在窗下望著這裡,然他根本不在乎。

  他只看著聞蟬笑,笑了後,神情變得正經又嚴肅。他對聞蟬說:“如果我現在不是身受重傷,如果我不是無法動彈,我現在會跪在你腳下,請求你接受我的效忠。”

  聞蟬望著他,被他眼中的亮光所吸引。她好像向來喜歡這樣有神采的男人,男人認真的樣子,她都會為之欣賞。

  聞蟬靜靜地看著他。

  看阿斯蘭平聲靜氣:“不要覺得我是蠻族人,我就會與你為敵。不會的,我的劍鋒,永遠不會指向你。你不要把我當蠻族人,因為我再不會為他們做事了。不要有所顧忌,我會說流利的大楚話,打扮一下,沒人認得出我是不是蠻族人。不放心的話,下毒什麼的都可以。”

  “在你母親之後,我沒有過妻子,沒有任何一個女人,你不必擔心我的個人問題會帶給你麻煩。我有很多牛羊,很多錢財……以前沒怎麼在意,等我好了會想辦法找出來給你。我有什麼都給你,我一時想不到的,你可以提醒我。”

  “隨便稱呼我什麼都可以。我不需要你承認什麼,不會想改變你什麼。讓我留在你身邊就好。”

  一室闃寂,所有的目光,都望著阿斯蘭。

  李信離開了窗下。

  他走在庭院中,走在夏去秋來中,心神已經飄離了這邊。依舊是和烏桓王的合作問題,是當今最重要的。極北失了阿斯蘭一員大將,近期都沒有再騷擾李信。李信留得空閒時間,自然要好好發展下墨盒。同時,他與烏桓王的合作關係,也上報給了朝廷。

  程太尉回到了朝中。

  爭執了兩個月,朝廷將李信從安遠將軍,提到了鎮北將軍。乃是從三品中將軍,一躍至二品四鎮將軍。十月的時候,旨意下來,長安黃門並官吏動身,前來墨盒封官封賞,並代替新皇考察邊關之地。

  十月下旬,長安來人到達墨盒,李信舉全城之人相迎。

  楓紅一點,翁主出席。當夜宴席賓主盡歡。

  次日宣旨封賞。

  秋冬之日夜霧將濃,一地紛雜落葉從外鋪到官寺。艷紅之色中,夜晚軍火排排,宣旨的黃門身後跟著兩位將軍。李信在前方大堂相候,兩位將軍握了握手中劍柄,與身邊諸人交換了眼色,默不作聲。

  第145章 009

  長安來人,墨盒這邊的官員自要出列奉陪。幾日以來,太守跟隨長安大官們介紹墨盒風情,校尉等人與李信一起,接待這幾位將軍。宴席擺了三日,今晚該說是最後一大宴。

  兩位將軍一姓陳一姓韓,坐於席間,觀看場中舞樂表演,時不時拿起酒樽,與前來敬酒的墨盒這邊的官吏們碰兩碰。墨盒官員們陪著笑臉,將長安大官當成菩薩一般供著,並想打聽長安那邊的事。更重要的是,墨盒這邊物土貧瘠,還時有喪命之險。自願來墨盒的有之,但很多當地官員如果有能重回北方官場的機會,並不想待在這個地方啊。

  眾人向兩位在座將軍打聽官場變遷,新皇旨意。

  兩位將軍往主位那邊掃一眼,看李二郎神色淡淡,笑著與身邊人寒暄。他們這是第一次與李二郎見面,出行的任務也是封賞李二郎,穩住李二郎。得知李二郎出身會稽李家,即便看他不到弱冠之齡,卻仍不敢小看他。燈火輝輝,李二郎挺拔坐於案前,神色既慵懶又隨意,與人舉杯喝酒時又十分的豪邁……兩位將軍互相看了眼,向李二郎敬酒。

  李信微笑相應。

  涼氣起來,喝完幾輪後,場中諸人皆有些醉意。舞女退下,鼓樂聲漸悄。有小兵從陰暗甬道上快跑而來,俯身在陳將軍耳邊說了幾句話。陳將軍點頭後,又與韓將軍耳語片刻。酒宴喧譁哄吵,卻於一時靜下來。抓住這次機會,陳將軍與李二郎笑說:“李二郎年紀輕輕,便被封為鎮北將軍。我二人昔日在戰場上不知道廝殺多少年,才能換得這樣的機會。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李信笑一下,玩了一把手中酒樽,說“不敢”,再喝了一盅酒。

  “好!”

  兩邊喝得大醉的郎君們高聲大喝。

  聲震如雷鳴,激狂之意,讓韓將軍緊張之下,手握著酒樽,差點捏碎露怯。幸好那些將士們只是熱鬧一下,並沒有別的意思,喝彩後又三三兩兩地去拼酒了。李信向兩位將軍抱歉一笑,兩位將軍紛紛搖頭,心頭卻疾跳陣陣。

  兩位將軍又夸李信。

  李信心中頗為厭煩,隨口道:“沒什麼。換誰在我這個位子上,也能做到。”

  陳將軍笑:“聽說李二郎少年能狂,囂張傲慢。今日得見,聽二郎一襲話,果見得二郎頗有不臣之心。”

  為他跪身於案前倒酒的侍女手一抖,酒罈落地碎開,酒液濺出。侍女蒼白著臉低頭致歉,場中卻陡一瞬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這位說話的將軍。

  李信沉了眸子,眸中有警告之笑意:“我有不臣之心?”

  風雨皆在他眉目間跳躍,似對方說一句不妥,那暴動將起!

  陳將軍一時被這位郎君的氣場所壓,僵著身子說不出話。身旁的韓將軍比他更沉穩些,也不受李信氣場的壓制。韓將軍身子前傾,聲音高揚起,好讓宴中人皆能聽到自己喊出來的話——“李二郎不必謙虛。你得這樣功績,乃是因為與烏桓王結盟抗蠻,陛下特此嘉賞。然我們出京時,聽到一些風言風語,說李二郎早就與烏桓王有聯繫,卻過了兩月才上報朝廷。朝中有大臣懷疑李二郎早與烏桓王私通,行的並不是光明磊落之結盟,而是暗通款曲之叛國。”

  “放屁!狗屁不通!胡言亂語!”

  “你胡說什麼!”

  場子被掀翻,數名方才眼睛還盯著舞女們流口水的將士們推翻了案頭,踩在了案木上。酒碗一摔,菜餚落地。一地狼狽中,哐哐哐,從長安跟隨而來的眾將士們往前一步,寒目瞪視對方。

  韓將軍高聲:“放肆!你們想以下犯上麼?!”

  李信不動如山,淡淡看著氣氛僵冷的現場。

  那位陳將軍口乾舌燥,到此一步,也豁出去了,往前一站,高聲大喝——“我們奉聖上之命,來墨盒查李二郎叛國之事。現今已尋到證據,要緝拿爾等逆賊!我等奉聖上之意,有先斬後奏之權!”

  李信冷聲:“證據呢?”

  兩位將軍答:“證據已押往驛肆,快馬加鞭送去長安。李二郎你想脫罪,萬沒有那般簡單。你若當場自刎……”

  李信笑:“好。”

  眾人譁然,哪裡想得到李信竟然會歸順?

  他們看李信突然站起來,正要阻攔,就見李信冷目一凝,一腳踢翻了案木,往下方縱去。他武功高強,向兩位將軍縱去時,已經先聲下令——“拿下他們!”

  “嚯!”

  雙方兵馬即刻間對上。

  李信原有擒賊先擒王之意,直接往兩位將軍身前殺去。不料這兩位將軍對他早有警惕之心,他翻案之時,兩位將軍已經往後退去,而他們身邊的將士們提劍上前,與李信交殺。眾人從四面撲殺,而先前醉酒之人大多是墨盒的將士們,一時之間便是精神都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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