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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心知條件簡陋,做的辱酪難免有些不地道,但只要能做得勉強有個樣子,吃起來味道不錯也就算成功了。

  阿諾見無末在照顧阿水,便過來幫著半夏燒火。

  阿諾抱來柴火,幫著半夏在一旁拉風箱燒火,半夏趁機先把晚上做飯要用的粟米淘了,又洗乾淨野菜,拿了醃肉準備做晚飯。

  無末則開始單手抱著女兒在院子裡轉了一圈後,想著去哪裡走動下,恰巧這時,半夏擦了擦汗,笑望著他們道:“你去老媽媽那裡看看吧。”

  無末一愣,淡聲道:“忽然過去,總不太好吧?”

  半夏見無末神色頗有幾分不自然,頓時明白,他面對那個明明和自己血緣如此親近卻實在又陌生的老媽媽,有著幾分的情怯的。

  見此,她不禁笑了下,挑眉道:“怎麼就不好了呢?”

  無末蹙眉:“那你陪我過去吧。”無末自然知道,白日裡半夏時常帶了阿水去見老媽媽的,他想著半夏陪自己過去那是再好不過了。

  可是半夏卻是知道他的心思,若是自己跟了他,他不必說什麼,只需要一言不發地站在一旁,這樣就避免了直接和老媽媽接觸的機會。

  當下她笑著搖頭:“不行,你看我這裡忙著呢,你不是想也想嘗嘗這奶酪的味道嗎?趕緊去老媽媽那裡看看,等你回來,這奶酪也做好了呢。”

  無末不死心:“你真不能去?”

  半夏實在看不過了,手裡拿著木勺,走出灶房,作勢便要打他的背:“去吧。”說著她見阿諾在一旁忙著並沒看向這邊,咬牙低聲道:“今日你若是不去,晚上便不用上炕,自己在地下鋪個糙蓆子就是了!”

  無末見此,望著嫩臉泛了微紅的半夏,不覺氣血上涌,狠心道:“好,我去便是!”

  半夏見他慨然轉過身去,一手托著女兒離去,那態勢仿若壯士一去不復返般,不由得心中想笑,不過到底忍住了,重新回灶房做飯去了。

  再說無末,其實這些日子以來女兒的笑容早已融化了那塊心中久積的冰牆,只是面對陌生卻仿若熟悉的老媽媽,所謂近鄉情怯,他竟然不知道如何面對。

  有兒方知父母恩。他寵愛阿水,想著當年老族長必然也是極其寵愛自己的母親的,最後的最後,老族長做出那般決定時,想必心中是極痛的。那麼老媽媽呢,那個望著自己親生女兒離去的老媽媽,又經受了怎麼樣的精神折磨?

  他憶起往事,又恨自己那晚為什麼不肯叫老族長一聲外爺爺呢,心中這份遺憾是怎麼也無法消弭了的,如今面對老媽媽,更是不忍直視。

  當下無末抱了女兒,向老媽媽的茅屋那邊走去,邊走邊想,幸好有懷中阿水,老人家喜歡這小娃,到底有個說道。若是自己光禿禿去了,那可真是四隻眼睛對視,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他走得極慢,一路上遇到有人打招呼,也有些心不在焉,最後終於挪到院子前,只見費正陪著老媽媽在夕陽下撿豆莢呢。那豆莢曬得乾癟,並沒幾個飽滿的,老媽媽便把那乾癟得都挑到一旁,把那胖乎乎的有豆子的放到簸箕里。

  她老眼昏花,撿得極滿,卻又極其認真,費在一旁小心地陪著。

  老媽媽抬頭間,卻看到無末抱著女兒在籬笆院子外面站著,倒是一愣,只以為自己看錯了。

  費在一旁低聲道:“是無末呢。”

  老媽媽這才相信自己的眼睛,當下激動得跟什麼似的,忙過去拉著無末要讓他進屋,又要接過來阿水抱著。

  阿水這些日子也是經常見到老媽媽的,此時看到老媽媽和費便伸展著小嫩手努力朝這兩個人使勁,那樣子仿佛是要對方抱抱。

  老媽媽喜得合不攏嘴,趕緊顫巍巍地將阿水接到懷裡抱住,費從一旁看著小阿水,一向冷清的眸子裡也露出了暖意。

  當下幾個人進屋,老媽媽一邊抱著阿水,一邊催了費趕緊給無末倒水喝。無末忙說不用,費瞥了無末一眼,直接道:“阿媽你不必這麼客氣,他自己有手,總是渴不死的。”

  這話說得極為直接,惹得老媽媽瞪了費好幾眼,又笑著對無末道:“他這人一向不會說話,你不要在意。”

  無末趕緊笑了下,忙道不在意。

  無末算是費一手教大的,縱然是如今他貴為族長,在費面前依然是要恭恭敬敬的,自然不敢讓費為自己端水。

  無末在這裡坐了一番後,老媽媽偏要留飯,無末怎會真得在這裡吃飯,面對老媽媽殷切的眼神,只好說起半夏在家已經做好等著呢,回去晚了怕是要擔心,老媽媽也只好放他回去了,臨走前一直叮囑有時間再過來,無末自然答應了。

  回到家後,半夏笑眯眯地端著一個木碗,木碗裡放了一塊白色的東西,看起來像是吃的。半夏從他懷裡接過阿水,遞給無末木碗道:“嘗一嘗?”

  無末接過來嘗了一口,皺了下眉:“有股子奶味兒。”

  半夏問道:“好吃嗎?”

  無末點頭:“還行。”

  一旁阿諾道:“我吃著味道不錯啊,雖然有奶味,很是很香呢。”

  無末摸了摸阿諾的腦袋:“你說得對,確實好吃。”

  半夏噗嗤笑了,他知道無末必然是對這種味道不喜歡,但無所謂,只要覺得能吃就好了,總有人喜歡吃的。

  誰知就在這時,被無末抱在懷中的阿水兩個小眼放光,她竟然兩隻小肥手一個猛抓,就從無末手中兇狠狠地奪來了那塊辱酪。還沒等無末有什麼反應,她兩手捧著就拼命往嘴裡塞去。那個貪婪的小樣子,仿佛餓了八輩子一般。

  無末和阿諾在一旁都看呆了,幸好半夏反應及時,忙把那大塊辱酪從她手中拿走,只可憐小阿水馬上就要把那辱酪塞到嘴裡了,誰知道忽然要被阿媽拿走,於是她小拳頭攥得緊緊的不鬆開。半夏一邊誘哄著她,一邊小心從她手中摳出來。

  阿諾在一旁喃喃地說:“阿水很餓的樣子啊……”好生心疼啊!

  無末也心疼地望著阿水,向半夏商量說:“要不然,讓她吃一塊吧?”

  半夏嘆氣:“不行,她還小。”

  無末和阿諾對視一眼,彼此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意思,阿水好可憐,阿水的阿媽好狠心。

  就在這時,忽然聽到外面有人喊道:“族長大人,厚炎回來了!”

  無末一聽,頓時大喜,忙放下碗筷,就要往外走去。

  半夏嘆了口氣:“罷了,這晚飯他是吃不成了。”

  阿諾從旁勸道:“無末叔叔早就盼著厚炎叔叔回來了,如今厚炎叔叔回來,他自然是趕緊過去看看,無末叔叔這是公而忘私。”

  半夏不由得笑了,望著阿諾道:“你才跟著你叔學了幾個字,就跟我扯什麼公而忘私了。”

  第48章

  齊先生再次見到無末,頗為意外,一年多不見罷了,無末變化實在不小。此時又是深冬,他內里著麻布衣,腰扎麻布腰帶,簡單踏實,而外面罩著的那虎皮大衣,散散然瀟灑豪邁又透著山野原始的貴氣。他依然長髮披肩,隨意地用一根麻繩紮起,那長發飄揚間雖有著世外人的狂野,可那不羈已經收斂了去,舉手投足間倒是有了一份王者的沉穩和威嚴。

  齊先生抱拳笑道:“一年不見,恩公卻是變了許多。”

  無末忙和這齊先生見禮,見禮完畢趕緊奉上一旁族人端上來的望族招待貴人的熱湯,齊先生接過那棕黑色的熱湯,豪慡地一飲而盡。無末又拿了熱湯給多日不見的厚炎,厚炎在外尋找齊先生許久,黑了許多,不過精神倒是好了,整個人神采奕奕仿若新生。待到厚炎喝了熱湯,一行人這才一邊說話一邊朝無末族長家走去。

  回到家時,半夏已經將剛才吃飯的那一攤子收拾起來迎客,小阿水也穿上了那水紅色的肚兜,頭頂扎了一個可愛的沖天辮坐在阿媽臂彎上,而阿諾則是站在一旁迎客。

  齊先生是知道半夏的,當下和半夏見禮,又見半夏懷中這小娃極為嬌嫩可人,只用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望著自己,不覺得大笑道:“匆忙之中,並沒有備得什麼見面禮。”說著解下腰間一個玉佩:“這塊玉佩,據說是個吉祥物,遇事能夠逢凶化吉,便送給這娃兒吧。”

  半夏原本要推辭,可是齊先生執意要送,半夏見他真誠,也便收下了。

  見過禮,半夏讓阿諾抱著阿水,自己則開始準備些吃食招待貴客,這個倒是也容易,山里人無非就那些入口的,自己天天吃早已不稀罕,外人倒是可以吃個新鮮。

  各色干菇可以燉著野豬山雞來,各色乾果剝開當做零食解悶,再用山里雞蛋攤幾個金黃餅撒上一些野菜末當做配菜,各色冬日依然長著的瓜果作為飯後水果,最近才做的辱酪作為風味甜點,又撿那最為新鮮的泉水泡了茉莉花權當茶水,又尋來無末往日藏在屋後山洞裡的猴兒酒。東挪西湊一桌飯菜勉強倒也能待客。臨到最後,發現凳子是不夠的,只好趕緊去別家借了石凳來湊數。

  飯菜上時,齊先生不免感慨,說這山裡的飯菜味道就是別具一格,又不免回想起往日來時的情景。這話說得眾人倒是大臊,不說別人,就是無末,以前哪裡拿人家當一回事,還不是一想到外人便怕惹了麻煩趕緊趕走。無末想起這些,笑著提起,感嘆萬分,十分歉意。

  齊先生倒是毫不在意:“那一日犬子病重,你能不顧舊習危難之中伸手,可見是個有俠義心腸之人,大丈夫不拘小節,往日你即使疏遠於我,我也知道你必然是有自己的難處。今日你有事要做能夠想起我來,讓我有機會報答你往日之恩,我心裡高興得很。”

  席間陪著的有費,岩,以及族中的幾個老人瑞,他們聽到這話,心裡難免覺得這個人雖然是外族人,心腸卻是不壞的,完全不似迎春女婿那般陰險狡詐,當下又增了幾分好感。而厚炎在外歷練多時,見到了許多新奇玩意兒,也認識了許多的人,對這齊先生也很是了解,知道他的為人,當下並不以為怪。

  費在席間沉思片刻,忽然開口道:“齊先生,我聽說你遊歷南北,見多識廣,有一件事我倒是想請教下。”

  齊先生來時已經聽厚炎講起族中大致情景,知道開口這個人叫費且頗有些地位,忙恭敬地道:“費先生,你請講便是了。”

  費望著齊先生,緩緩問道:“前些日子,有一群官兵來到我們望族村,圍了我們神廟,這事先生可知道?”

  齊先生點頭:“這件事已經是人盡皆知,傳遍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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