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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叔侄二人既然毫無所獲,又見天色實在已晚,只好匆忙下山來。

  夜晚山路難行,處處險惡自不必提,好在無末在山裡行慣了的,就是閉上眼睛走起山路依然健步如飛,走這點路自然不在話下。反倒是阿諾,頗覺新奇,左右看來看去。正走著,兩人遇到一個穿著外人服飾的男子,那男子見了他們二人倒是嚇了一跳。無末頓時覺得這人很是可疑,便拉住這人問他為何這時候上山。這人只好一一道來,只說是他們一行人是前來採藥的,他是新入行的小徒,在這群人中備受欺凌,今日因為做飯時打翻了好不容易熬好的肉湯,師父便罰他這時候上山打獵。

  無末見他說得頭頭是道,雖然覺得這件事怪怪的,可是又想不出哪裡不對,再者家裡半夏等著,也就不再問了,隨手把在山上抓的一隻野兔扔給他:“你不用上山了,拿著這個回去吧!”

  那個人詫異萬分,但也只好點頭,連連稱謝,取了那野兔下山去了。

  下了山後,兩人急忙回到家中,果然見半夏正抱了阿水坐在院子中的石凳上等著呢。

  阿水一向睡得早的,如今竟然還沒睡,被半夏托得懷裡靜靜地等著,待到見無末和阿諾出現,頓時兩眼冒光,兩個小胳膊歡快地揮舞著,兩隻小胖腿兒更是在半夏懷裡踢啊蹬啊,幾乎把半個身子從半夏懷裡伸出來去夠無末。

  無末見她這可愛的小模樣,頓時笑了,忙上去接過阿水,阿水被阿爹抱在懷中,甚是得意,兩隻稚嫩的小肥爪開始笨拙地在無末臉上拽啊捏啊撓啊。

  無末招架不住,忙道:“我的阿水,你怎地要扯我的鼻子?”

  半夏一聽禁不住噗嗤笑了:“她哪裡知道什麼是鼻子什麼是眼,不過見你那麼大一張硬臉,其他都平著,唯有一個大鼻子凸出拽起來最為方便罷了!”

  無末想想也是,禁不住用手指點了點阿水的鼻子:“你這鼻子這么小,心眼倒是不小,趕明兒我給你做幾個小東西給你玩,免得你老想著拽我的鼻子。”

  半夏一聽也是,便道:“籬笆外頭有現成的老樹根,你拿這個用刀子雕刻幾個小玩意兒就是了。”

  阿諾便從懷裡拿出自己藏著的雞毛,拿給半夏看道:“嬸嬸你瞧這個,顏色很是好看呢,阿水一定喜歡。”

  半夏接過來一瞧,可不是麼,這顏色比之家裡的野雞更為鮮亮,且散發著彩色的光芒,若是做成毽子吊在半空,阿水肯定用小肥手拼命去抓。她想到這裡已經有了主意,便道:“無末,今天晚了,咱們先歇著,明日個我給你畫個樣子,你就比著做就是了。”

  正說著呢,無末無奈地發出一聲叫,半夏和阿諾忙看過去,忍不住再次笑起來。

  原來阿諾也不知怎地,那帶了窩的小肥手一隻使勁摁在無末堅毅高挺的鼻子上,另一隻則是興奮地拽著無末的頭髮揮舞著,那樣子倒像是在盪鞦韆,嘴裡還發出“啊嗚啊卟”的聲音。可憐的族長大人,任憑他有何等本事,此時面對懷中這個又香又軟的小娃兒愣是施展不開,只好拿眼望著自己的娘子盼她來相救。

  半夏忙上前,溫柔地捏了她的小手緩緩拽開,阿水見阿媽過來,甜甜地對阿媽一笑,這才放開了爹爹的頭髮。

  半夏問過這爺倆,知道他們還沒吃晚飯,便讓阿諾先抱著阿水,自己從鍋灶里取出一直用余火溫著的粟米粥並兩塊醃肉來給他們吃了。

  無末和阿諾確實餓了,都金刀大馬地坐在那裡,端著飯碗大口大口吃得挺香,吃飯間半夏問起他們二人這一趟的遭遇,當聽到小黑被拘禁在荒蕪之地沒有進食時,心中不免嘆息一番。當下也別無它法,只盼著狼王能夠寬恕小黑,同時心裡自然也疑惑這件事為什麼會發展到今天的地步。

  他們吃著飯時,半夏先去裡屋哄阿水睡覺,阿水其實早就打哈欠了,只因仿佛是等著阿爹,所以一直撐著,如今得償所願,還沒等哄呢,人家猛吃了兩口奶,忽然停下了嘴兒。

  半夏低頭望過去,不由得啞然失笑,原來阿水含著□的小嘴兒半張著,奶水從嘴角汩汩流出,她自己卻已經閉上眼睛酣睡起來了。

  她輕拍著她的後背,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在炕上。卻只見自己的閨女兒白嫩嫩一身的好肉,偏偏吃得溜肥滾圓的小肚皮上一個水紅色緞子肚兜,真是映襯得如同雪人兒一般可人,她越看越愛,最後忍不住彎腰在阿水胖乎乎的臉蛋兒上親了一小口。誰知這一親,卻仿佛驚動了阿水一般,阿水在夢中竟然一個軲轆翻了一圈,再重新肚皮朝天時,只見她伸展著那短胳膊短腿兒如同一個“大”字型。

  半夏見她這么小的人兒,偏做出這豪慡睡姿,心中十分好笑,在一旁看了一會兒,這才拿過一個薄麻衣替她蓋好,免得著涼。

  第二日,半夏一個人在家照顧阿水,順便趁她睡著之時給籬笆外的果園子澆水鋤糙,外加餵雞餵馬餵羊,偶有來看個小病的族人,她就幫對方取來藥。

  忍冬最近幾乎每天都要抱著石蛋兒來姐姐這邊玩,自從那次石蛋兒看著阿水竟然笑了後,她便覺得阿水是個有福氣的娃兒,只盼著石蛋兒能沾染阿水一些福氣,從此便好了起來。反正她家阿媽多琿能幹得很,家裡也沒什麼事,便每每抱著石蛋兒過來,一來能夠順手幫姐姐看顧阿水,二來讓兩個小娃兒一起玩兒,也好讓阿水帶一帶石蛋兒。

  半夏把一個偌大的糙墊子鋪在院子裡,把兩個娃兒都放在上面讓他們玩耍。阿水已經五個月了,已經不想老實地躺在那裡了,總是掙扎著想要坐起來。半夏看她雖然坐得不錯,但到底不敢讓早坐,怕對脊柱不好,是以每每對她進行暴力壓制。石蛋兒呢,都已經三個月了,卻還不會翻身,只是如同一場餅般躺在那裡,木然地望著天空,偶爾聽到阿水咯咯的笑聲,他才會慢悠悠地轉頭看幾眼。便是這麼幾眼,也讓忍冬欣喜不已。

  半夏在一旁正給母羊擠奶,她見忍冬高興的樣子,笑著道:“最近這母羊產奶挺多的,回頭你拿個水囊過來,我給你一些,你餵給石蛋兒吃,看他喜歡吃嗎?”最近石蛋兒可以喝粟米粥了,阿水便不再用吃羊奶,於是家裡積攢了許多羊奶。村裡有差不多大小娃兒的,也偶爾過來半夏這裡取羊奶回去餵娃。

  忍冬點頭:“也好。”她瞧著白花花的奶,不由得笑道:“姐姐,你咋覺得你的點子真是多呢,以前我見過母羊有奶,卻不曾想過可以擠了奶來餵娃呢。”

  半夏將奶小心地從石碗倒在了水囊里,這才道:“其實不光是可以餵娃,人也是可以吃的。”

  忍冬聽了倒是吃了一驚:“人怎麼吃?”人竟然要吃羊奶,這在望族人看來是很奇怪的事情,再說那羊奶腥味多重啊,也只有小娃能吃得了吧!

  忍冬這麼一問,倒是提醒了半夏:“趕明兒有時間的話,我試試看。”她知道貿然讓望族人喝羊奶那是絕計不可能的,但是如果將這羊奶做成其他吃食,比如辱酪,或許能讓人想吃呢。

  原來自從無末當了族長,領了這老族長的遺領,半夏如今是想法設法讓望族人能多一些入口的口糧。

  第46章

  傍晚時分,無末領著族人下山回來了,他先是指揮大家將收穫的野味分割成一塊塊,然後讓各家各戶逐個去領,這分配之中自然會優先照料那些家有老弱病殘且沒有能力自行找口糧的人家。

  無末有時候也會想,既然族中早已經各家過著各家的日子,為什麼還會設下這種由族長帶領隔三差五一起上山狩獵再將食物分給大家的古老傳統呢,也許正是警告後人,即使大家不是一家人,也永遠不要忘記去輔助族中那些窮困老弱的人家。

  也因了這個,每每分配食物時,無末總是領取最少最差的那一份。有時候族中的人看不過去,提議無末應該去拿那份最肥美的肉,可是無末卻拒絕了,他家裡並不缺這個,他相信半夏也絕對不是喜歡沾這種便宜的人。

  費原本還擔心無末年輕,且由於身世的原因無法服眾,如今他冷眼旁觀,倒是漸漸放下心來,便每日在家伺候老媽媽,族中的事倒是很少管了。但是無末自然很是敬重他,遇到難事時常和他商量。對於無末來說,這個人既是他的師父,又是他心中父親般的存在。

  如今族裡大部分對無末極為服膺的,但唯有一人,心中雖不敢說,但背後卻是看他熱鬧的,這人自然是木羊。

  木羊對木娃嫁與厚炎一時感到極為惱火,只因厚炎這人竟然轉而協助無末。後來因了忍冬生產時難產,忍冬竟然開始替自己姐姐說起了好話,這讓木羊對自己的娘子也產生了不快。

  他是這麼認為的“不過是生個娃兒罷了,原本也沒什麼大不了,娃是你自己生的,她不過是幫了點忙而已,犯得著天天提起她讓我不高興嗎?”

  這話極其噎人,說得忍冬氣得幾乎想拿石凳子鑿她。

  女人生娃,九死一生,她當時簡直是盼著有人給她一刀好早點解脫。這樣的苦痛,在他如今說來竟然是輕描淡寫一般略過,她恨只恨自己當初貪慕虛榮瞎了眼,竟然找了這樣一個男人!

  每每夜晚之時,她抱著石蛋兒,回憶幼時,只記得那時候木羊活脫脫一個孩子王,他那時候對她是極好的啊!到了後來長大些,他更是變著法兒討自己歡心。如今想來,卻原來這一切不過是水中月罷了!這男人未曾得到之時,就是死都願意,如今為他大了肚子生了娃,他倒是把自己的死活放在一邊,只一心想著那點小肚雞腸的私仇了!

  為了這個,忍冬夜晚無人之時流了不少淚,低頭凝視著懷中的小石蛋兒,心想若不是石蛋兒讓人心疼,她真恨不得一走了之不和他過下去了。想到這個復又想起多琿媽媽,那是多麼慈愛的老人家啊,還有阿爹岩,也是一等一的好人,不由得安慰自己說,來到這個人家,只當那木羊已經沒了,自己便是個寡婦帶著娃兒隨著公婆過罷了。

  木羊自然不知道忍冬的心思,他如今正一心等著看無末熱鬧。他和那勤壽關係日漸好起來,便背後時常和勤壽說三道四,諸如那厚炎怕是一去不復返了的,誰知道他在外面做了什麼,誰知道外面有什麼壞人沒有,等等話語,真是說話沒有門把手,猶如放屁一般愛怎麼放就怎麼放。

  他這番話,自然又惹得木娃不快了。

  木娃雖然心中有那無末,可如今到底嫁了厚炎,自然也是盼著厚炎能爭氣的,如今自己那個哥哥竟然詛咒自己當寡婦,你說有這樣的哥哥沒有?

  木娃便把心中不快說與阿媽聽,多琿聽了便痛罵一通兒子,然後木羊心中就越發不滿,如此循環,最後這木羊竟然成了人人不喜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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