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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嬸嬸,越兒終究違背了嬸嬸的意願,心中實在有愧,幾無顏面對嬸嬸。臨行之時,嬸嬸臥榻朝里,根本不看我一眼,我心中猶如刀割一般……”

  “嬸嬸,我知你恨我貪圖榮華,可是你終究年輕,為何要埋沒於市井之間,我又怎忍心讓你受這一世困苦,我心裡盼著你能重享那錦繡繁華,我盼著能重回燕京城,爬到高位。你身子不好,我一直知道,每每夜裡,我貼牆聽去,只聽到你的咳聲幾乎整夜不能停,我總覺得你或許並沒有那許多時候來等我飛黃騰達。此時此刻,我除了不擇手段,又能如何?”

  “嬸嬸,我終究是娶了她,昔年我就知她心裡有我,不曾想這些年竟一直不曾忘我。我心裡不喜這驕縱女子,可是依然娶她,依然對她好。我每每心中對她感到歉疚,可是轉念一想,不過各取所需罷了,便又覺心安理得。”

  “嬸嬸,我每每想拋下一切,親自去找你,可是如今天子器重,委以重任,我事務繁忙竟不得脫身,她從旁勸我,讓我大事為重,我一時竟抽不開身,我此時恨不得跪在你面前,求你原諒我種種錯處,嬸嬸一向視我為至親,想來定能原諒我……”

  “嬸嬸,我孤身一人在這燕京城中,夜裡時每每感到孤苦無依,想起昔年在鄉下情景,想起嬸嬸不知所蹤,心中又覺萬分苦澀大,擔憂不已,每每輾轉反側而不能眠……”

  “嬸嬸,我派人去接你,卻為何一直不曾找到你。如今災荒之年,你離開了家中,又能去哪裡?我派出所有的人手去找你,可是這天下如此之大,你到底在哪裡?”

  “嬸嬸,今日是除夕,外面還下著雪呢。我站在二門這裡,看著外面的雪就那麼靜靜地飄下,周圍萬籟俱寂,我恍惚中仿佛聽到你的聲音,可惜待我側耳去聽時,卻發現一切不過是幻覺罷了,我不由自主地走到了大門前,外面只有漫天飛雪在飄揚,還有那個王婆子在那裡張望,哪裡有你。小廝們一個個跺著腳,揣著手,我卻想起咱們以前過年的事了……”

  ……

  他一封一封地讀完了,讀一封燒一封。

  到了最後一封的時候,他發現這一封和其他不同。

  其他都是陳年發黃的紙張,最後一封信函卻是新的。

  “嬸嬸,十年了,我從來沒有給你留下過隻字片語。只因我曾發誓,不為你報仇雪恨,不敢下黃泉去見你。嬸嬸,你可知道,你曾經細心照料的那個少年,如今已經是兩鬢成霜。我往日總想著,我會為你報仇雪恨的,會將那個蕭正峰碎屍萬段,會讓他身敗名裂,然而我現在卻不知,這十年光陰里,我到底都做了些什麼!此時此刻,越兒無顏見你,更無話可說,只有一句,我總是要為你報仇雪恨的。嬸嬸,我恨她入骨,她只以為一死便能償還她的罪孽,可是我卻依舊是恨。生生世世,我要去追她,要讓她不得安生!”

  蕭正峰骨節分明的大手捏著那信函,看了好久後,終於放到了火堆中。

  薄脆的紙頁遇到了燃燒著的火苗,很快被舔舐,化為灰燼。

  蕭正峰抬起頭來,默默地凝視著那個他親手立下的墓碑。

  春光明媚,糙長鶯飛,大理石的墓碑無聲地佇立在那裡。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看到上一世的,一定不會好受。這也是我把這個番外放在這裡而不是最後的原因,後面會有一章叫“花好月圓,福澤綿長”的這一世幸福甜蜜章來洗去這種悲傷。那一章也是本文最後一章。

  ☆、第321章 另一個重生的女人

  那一日,李明悅哭著跪在輔國大將軍府門前求蕭正峰,蕭正峰也答應了幫忙的。

  如今的蕭正峰答應了的事兒,那就一定能做到。

  不管當今是哪個皇帝當政,蕭正峰就是蕭正峰,他依然會是那個萬人之上的輔國大將軍。

  於是在蕭正峰的插手下,她的兒子沒有死,只是被毒瞎了雙眼。

  一個失去眼睛的皇子是再也沒有資格和野心問鼎帝位了的。

  年輕的睿信帝到底是宅心仁厚,便封了這大皇子為修王,取修身養性之意,並將他派駐到了彭州。

  彭州雖然不是什麼繁華之地,不過也絕非邊遠苦寒之處,修王但凡能夠放下往日一切抱負,也是能夠在彭州過個與世無爭的逍遙閒王的。

  當然了,處事謹慎的睿信帝也派了官員人馬暗中監視著這位修王。

  彭州人都知道,這修王地位尊貴,吃穿用度不同尋常,卻並不得自由。

  這一年,外面天氣炎熱,蟬鳴之聲不絕於耳,跟隨自己的兒子修王留守在彭州宅院的李明悅,心中煩躁不安,這區區一個午休,怎麼也不得安眠。

  她當年在備受打擊之後,心知自己若是說出真相必然命不久矣,若要和顧煙拼個魚死網破,難免連累自己兒子,當時只能裝傻。如今看來,她倒是對的了。

  只是這清閒日子過起來,外人覺得好,她卻時常覺得煩悶。此時她臉色難看,便召來了嬤嬤,命她給講講燕京城的趣事。

  那嬤嬤想了一下,便提起如今燕京城人人稱道的一件事:

  “輔國大將軍的夫人,已經得了三兒一女的,已是年近四旬的人了,不曾想如今竟是老蚌得珠,生了一個千金,大家都說這夫人實在是個有福氣的。更有趣的事兒,輔國大將軍家的長女,也就是那位蕭小將軍,如今雖然遠在邊關一直不曾回去,聽說前面上生了一個大胖小子。滿燕京城都說這件事呢。”

  李明悅臉色頓時陰了下來,煩悶地道:

  “這麼無趣的事兒,你也說得來?都是這個好那個好的,難道真就全天下人好?還是講講其他的吧?”

  嬤嬤見她不快,只好不再提這個,想來想去,只好又道:“那位阿媹長公主,就是先帝跟前的長公主,前一段時日竟然病了,就這麼沒了,可憐她這輩子連個孩子都不曾有,年紀輕輕就去了。”

  李明悅心裡躥火,狠狠地拿起一旁的茶盞摔在地上:

  “住口!”

  嬤嬤嚇得一哆嗦,一時也不知道怎麼惹了這位皇太妃,當下不敢多說,只低著頭白著臉。

  李明悅斥道:“滾出去!”

  嬤嬤連滾帶爬地跑了。

  斥退了這嬤嬤後,李明悅頹然地倒在了榻上,心間百無聊賴。如今天氣越發熱了,這彭州地處南方,比起燕京城不知道悶熱多少,偏生這裡連用個冰都多有不便,倒是讓她平白受了許多苦楚。

  她嘆了口氣,躺在那裡勉強自己睡去。

  恍惚中竟然也睡著了。

  夢中,她竟然回到了前世,夢到了她隨著蕭正峰前去上任的那個早上。

  那一天是個大霧的天氣,她坐在馬車上,撩起帘子伸了脖子去瞅前面,前面那個男人騎著高頭大馬,雖朦朦朧朧看不真切,卻也是英姿勃發。

  她心裡便覺得一暖,想著蕭正峰雖然那不過是個四品武將罷了,平日裡神情也淡淡的,但是對自己也並不差,就這麼跟隨他前去邊疆,只要熬過來,以後總是有好日子過的。

  誰知道正想得美,那馬車一個顛簸間,她竟然醒了過來。

  醒了過來的她,耳邊依然是鼓譟的蟬鳴,身上依舊是揮之不去的悶燥。

  她忽然趴在那裡大哭起來,哭得肝腸寸斷。

  這輩子的一切就好像一場夢,她多想夢醒了,她能回去,回到那個酷冷的萬寒山,去抱一抱那個背脊上布滿了疤痕的男人。

  曾經的她嫌棄那樣子有點猙獰,並不敢去碰,於是任憑他一個人用冷水慢慢地擦拭身體,咬牙繞著胳膊去清洗背後的傷疤,而自己卻躲在一旁連看都不看。

  如今她卻覺得那背脊上的疤痕溫暖極了,讓她渾身發軟,她恨不得回到夢裡,抱住他的後背,告訴她其實自己對眼前的一切很滿足了!

  只是一切都只是想想而已了,剛才她夢到的前世已經過去,今生不是一場能醒來的夢。

  她自己選擇的路,只能硬著頭皮一天又一天地熬下去。

  可是就在某一天的傍晚,她百無聊賴地去了後花園散步,這個時候花園裡很安靜,也沒什麼人。

  正走著間,她看到不遠處的葡萄架子下,有個人赤著上身,露出堅硬而布滿傷疤的背脊,只穿了一條粗布褲,彎腰正在那裡攥著鋤頭修正雜糙。

  這個人肩膀寬闊,腰杆雄渾,有力的大手握著那鋤頭,就這麼在日頭下渾汗如雨。

  李明悅一時有些怔住,鬼使神差地竟然跑上前去,從後面摟住了那工匠。

  那其實不過是個普通工匠罷了,只不過早年經歷過戰亂,所有才落下一身的傷疤,如今驟然被一團溫暖香氣襲來,更為綿軟軟地抱住,不免大驚,待轉首看過去,卻是一個身穿錦緞綾羅的高貴夫人,越發瞠目結舌,不知如何反應。

  李明悅在他回過頭來後,眼中是濃濃的失落。

  這個人和蕭正峰,差得太遠了,不過是個老實巴交的鄉下人罷了。

  她起身,冷望著這人:“閉上你的嘴巴!”

  到底是做過太妃的人,自有一股威嚴,那工匠嚇得跪在地上一直磕頭。

  這本來只是一個小事罷了,李明悅回去後就忘記了。

  可是過了幾天後的某個晚上,她躺在榻上,輾轉反側,卻是怎麼也睡不著,陡然間便想起那一日的工匠來。

  她臉上發燙,猶豫了半響後,便命人去找來了那個工匠。

  工匠走進皇太妃的房中的時候,連頭都沒敢抬,就那麼哆嗦著跪在那裡。

  李明悅抬腿便是一腳,狠狠地踢過去:“堂堂一個男子漢大丈夫,你竟嚇成這個樣子,實在沒出息!”

  那工匠越發害怕了,一個勁地道:“是,是,我沒出息,我沒出息……”

  李明悅踢了一腳後,就不再說話了,她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放在了他的背脊上。

  工匠是跪著的,背脊就呈現在李明悅面前。

  他汗如雨下,汗水打濕了衣衫,濕黏在背脊上,露出裡面縱橫的疤痕。

  李明悅恍惚中竟然蹲下來,抱住那個人,急切而渴盼地去吻那個人的背脊。

  工匠僵在那裡,不知如何反應。

  過了很久後,據那一夜守在外面的丫鬟說,裡面傳出來動靜,動靜不小。

  再後來,修王府的人便約莫都知道,皇太妃和一個工匠有染,如今已經懷下身孕了。老蚌懷珠,而且還是給崩去的太上皇戴了綠帽子,這是醜事。

  修王大怒,跑過來質問自己的母親。

  “你到底能不能安生一下,我如今兩眼失明,只不過想安生當個悠閒王爺,你非要又生出什麼么蛾子來嗎?你讓我這當孩兒的臉往哪裡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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