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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個人訴說離情,太后自然是說起自己這些年的經歷,蕭正峰心裡明白,母親當年身受重傷,卻強撐著穩定了大越國王室的局面,後來又招婿生下了大越王,扶持他順利登上王位,這些年必然是嘔心瀝血,受盡了苦頭。想起這個,心中不免悽然。

  太后自然也問起蕭正峰家中情景,蕭正峰都一一說了,說了自己娶妻生子,已經如今有一女三兒,都生得極好。太后聽說這個,擦了眼淚,面上露出欣慰的笑來:

  “今日白間你帶了你的妻子前來,我看她性情溫婉,你們夫妻感情應是極好的。”

  蕭正峰想起阿煙,眼中泛柔:

  “是,我能娶她,算我三生之幸。”

  王太后又詳細問起蕭正峰家中幾個孩子的情景,不免說道:“若是有朝一日,我能見見他們,那該多好!”

  蕭正峰聽聞,略一沉吟:“娘,這個好辦,等哪一日我帶他們來到邊疆,前往大越國,設法讓他們拜見你就是。”

  王太后卻搖頭道:

  “不過是想一想罷了,我這身體,是沒法再長途跋涉的,而他們身為你大昭輔國將軍的兒女,自然也不該遠赴糙原,前去大越都城。”

  一時想起這個,不免又悲從中來,嘆道:

  “你我母子相認,那又如何,也不過是偷偷見一面罷了。你原本就是世代武將之家,如今更是尊為輔國將軍,封平西侯,這樣的身份,若是讓人知道你是我的兒子,他們哪裡能容得下你!”

  大越王聽到這話,從旁點頭道:“我已聽納達爾提起,說是這一帶已經有人傳言說你是外族血脈,這顯然是要對你不利的。”

  蕭正峰想起這個事兒來,也是皺眉:

  “我也不知,這個消息從何而來,不過想來此時也是詭異,自我來到錦江城,並著手探查此事,這件事也就銷聲匿跡,不再有人提起。”

  王太后聽此,不免搖頭道:“那也不能掉以輕心,我已經讓阿圖爾設法去查,總是要查出來,到底是誰知曉了這件事,你如今位高權重,就怕有人借著這事害你。”

  她雖是大越人,可到底是嫁過一個大昭武將,隱約知道這大昭官員之間的相互傾軋陷害,那才是殺人不見血的。

  阿圖爾想起這事,抬手緊緊握住蕭正峰的肩膀,沉聲道:

  “大哥,這些年我只知道敬仰大昭名將,實恨不能一睹蕭大將軍的風範,如今知道你竟是我大哥,心中自是震撼驚喜,你我兄弟今夜又能相認,一家團圓,實乃天下最大幸事。我知你在大昭位高權重,可是如今我一想,你在大昭做大官,便是做得再大,那又能如何,還不是居於人下,以後也免不了被帝王猜忌。如今我們一家相認,倒是不如你跟隨我回去都城,我把這王位讓與你,你來做這大越王,從此後,你我兄弟共享榮華,一個碗裡喝酒,一個鍋里吃肉,一起孝順母后,豈不更好?”

  蕭正峰初次見這大越王,便覺得他性情頗和自己相投,如今知道竟是血脈至親,自然越發欣賞。此時聽得他說出這番話來,誠懇真摯,心中不免感慨萬分,當下有力的手緊緊反握住他的手:

  “你我既為兄弟,我便不以那俗禮相稱,我長你幾歲,便冒昧叫你一聲阿圖爾。”

  阿圖爾聽說,忙點頭道:“我的名字,大哥自然是叫得的!”

  蕭正峰握住他的肩膀,誠懇地道:“阿圖爾,大哥心裡感激你的好意,知道你是一片真心。但只是我自幼長於大昭燕京城,如今我的妻子親人都在那裡,如今我貿然離開,怕是不能的。”

  桐油燈黯淡的一點光下,王太后眼中原本閃耀著的一點期望的光芒緩緩消失了,她掩蓋下心中的失落,努力笑了下道:

  “你的大哥骨子裡雖然流了大越一半的血液,可是這些年他早已紮根在大昭了,阿圖爾莫勸,反而讓你大哥為難。”

  輕輕嘆了口氣,她又道:

  “再說了,你大哥這些年四方征戰打拼,在大昭拼得如此尊榮,你我又怎忍心讓他就此放棄呢!”

  這母子三人就這麼說著離別話,又談著將來事,不知不覺間,外面竟傳來群羊咩咩的叫聲,以及有了鍋碗瓢盆的動靜。

  蕭正峰轉首看過去,卻見氈帳那窄小的窗戶上面,透出來一點青白的光芒,外面竟是眼看著要天亮了。?

  ☆、第 307 章 阿煙的夢語

  ?  告別了剛剛相認的母親和弟弟,蕭正峰出了氈帳,縱身穿梭在那氈帳群中。這個時候外面已經有許多穿著寬大氈裙的婦人彎著腰在那裡忙碌,也要小孩子和男人開始清點自家牛羊。

  蕭正峰仗著一身功夫,又借著這將明未明的天色掩護,幾個縱落出了阿依古部落聚集地,來到了外面空曠的原野。

  此時天上依稀有些星子,高遠而神秘,天邊盡頭是一抹溫馨的橘紅色,在那橘紅色之中隱隱一小團白光正在冉冉升起。此時的糙原朦朦朧朧的,仿佛蒙上一層銀色的紗。

  凌晨時分的氣息透著濃濃的糙香,剛剛離開的阿依古部落里隱隱傳來了悠揚的調子,那是大越人唱的晨曲,倒是依稀有幾分昔年逯人流浪時所唱的曲調。

  蕭正峰今日經歷了母親尚且活在人世,認了母親,又認了兄弟的震撼,心中自然激盪萬分,一時難以平靜,不免仰天望著那晨曦中的茫茫蒼穹,長出了一口氣。

  他忽然覺得活了這麼多年,上蒼實在對他不薄。

  家中自有賢妻,柔順嫵媚,善解人意,為他平生之最愛,又有幾個兒女,聰穎懂事,每一個都是那麼出眾。

  如今呢,更是在偌大年紀功成名就之時,尋到母親,認了弟弟。

  吸著這新鮮的空氣,蕭正峰此時忽然想暢歌一曲,一時竟忍不住唱起了幼年時所學的洪亮調子。

  有群飛的大雁落在了遙遠的地方,望著原野上這個蒼勁雄健的背影,聽著他那雄渾沉厚的歌聲。

  朝陽躍出東方的地平線,在這原野上灑下萬道金光。

  一時之間,這個無垠的原野仿佛都被映照成了金紅色。

  這是人世間最美的景致,沒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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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正峰迴到自己府邸時,阿煙還賴在床上呢。

  他此時心情愉悅,望著床上那嬌軟的小女人,越發心裡多了幾分疼寵,不免柔聲道:

  “太陽都曬屁股了,還不起?”

  阿煙自從他走了後,其實心中一直忐忑,看著今日他見了王太后的那樣子,總怕這一次去見萬一有個不妥,他心裡該多難受。

  如今呢,看他回來了,滿眼的愉悅,更是用如此輕鬆的語調和自己打趣,便知道一切順利了。

  不免伸手去勾他的脖子,軟聲道:

  “到底如何,看你笑成這樣。”

  蕭正峰才從晨曦中的曠野行來,鼻間縈繞的都是枯糙氣息,如今一回到家,軟香在懷,只覺得渾身愉悅,便反抱起她道:

  “果然猜得沒錯的。”

  一時蕭正峰脫了靴子,又褪去黑袍,撩起被子進去,摟著這暖人的妻子,細細地在她耳邊說起和母親相認的種種來。

  當蕭正峰提及母親如今兩腿早已齊根斷去時,語氣不免蕭瑟。

  如果說之前對母親還有一分不理解,如今蕭正峰卻是想得明白了。母親捨棄了自己和父親回去大越,那個時候正是大越王室最混亂黑暗的時候,這其中多少血腥多少掙扎,後來又是怎麼在廢掉一條腿上爬上王位,並以殘破之軀招贅了王夫,生下了阿圖爾,其中艱辛,豈是一句話能說明白的。

  阿煙聽得這些,也是感慨萬分,緊緊靠在蕭正峰懷裡,摩挲著他猶自有些淺淡疤痕的胸膛,溫聲道:

  “你想得不錯,譬如你吧,外人只知你蕭正峰位高權重,手握重兵,封侯拜將,風光無限,可是誰人知道你當日受得苦楚,誰人知道你是把命懸在那裡一次次地去闖呢。”

  蕭正峰苦笑,憐惜地摸了摸阿煙的臉頰:“我原也沒什麼,嘆只嘆連累你也跟著我受苦。”

  一時停頓了下,不免低頭親了親她馨香軟滑的髮絲:

  “你這一輩子跟著我受的苦,是一般女子根本受不得的。”

  當初她生糯糯受了怎麼樣的苦,若是燕京城其他嬌生慣養的姑娘家,怕是早已經熬不過來了。她倒是好,默默地受了下去,無怨無悔地就這麼陪著他。

  如果說這輩子他有虧欠了誰,那一定是她了。

  阿煙卻是想起自己的上一輩子。

  其實這一輩子比起上一輩子,實在好太多了,她又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靠著那男人雄厚的臂膀,她心裡滿滿的暖意,微合起眸子來,大早上的,竟有些困了,不由自主打了個哈欠。

  蕭正峰就猜到自己一夜沒回,她也一定是不曾合眼的,此時見她睏倦,便抬手輕輕拍了下她的背:“要不先起來吃點東西,吃過之後咱再回來睡。”

  他自己其實也有點困了,乾脆不起來了,就這麼抱著她兩個人一起睡會兒。

  阿煙上下眼皮已經打架,提了一夜的心,如今她回來了,自己總算是放心了,這一放心,睡蟲全都撲過來了。

  她迷迷糊糊地在他懷裡搖頭,含糊地道:“沒胃口,不想吃,先再睡會兒吧。”

  說著這話,已經是半睡半醒了。

  蕭正峰見她這個貪睡的樣子,不免輕笑,柔聲道:“好,那就先睡吧,我抱著你睡。”

  過了一會兒,懷裡軟軟的她安靜地一直沒說話,蕭正峰以為她已經睡著了,自己也閉上眼睛,攬著她的腰。

  誰知道阿煙卻在那半夢半醒中,語音模糊地道:“你相信前世今生嗎……”

  剛要睡去的蕭正峰一愣。

  忽而想起曾經的過去里,他還一度認為自己的妻子是山裡的野貓精變成的,甚至還以為她會給自己生下個小野貓來。

  如今這麼多年過去了,她也沒什麼異常,和尋常人是一般無二,這種念頭才漸漸淡去了。

  現在她在將睡未睡的時候忽然說起這話,倒是勾起他的心事來,當下低頭故意親了親她菱角一般紅潤的唇兒,柔而啞的聲音哄道:“乖,說說咱們前世的事兒吧?”

  阿煙其實已經睡過去了,朦朧中還以為自己做夢呢,當下不免攀著男人堅硬的肩膀,斷斷續續地道:“這輩子已經很好了,上輩子,我連陪著你受苦的機會都沒有呢……”

  蕭正峰聽得此話,心中微震,雙眸緊盯著懷裡的女人,粗糙的大手摸著她的臉頰,越發誘哄道:“你為何不陪著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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