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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都說了,我自己出來走動走動就好,不用你扶著,不是說你昨日摔倒了嗎?還是在屋裡歇著吧!”

  婦人的聲音頗是溫柔。

  蕭千堯和蕭千雲對視一眼,兩個人這個時候提著的心終於放下了。

  至少看來佩珩在這裡並沒有受委屈,且那婦人待佩珩極好的。

  “娘,我不想歇著,就想陪著你。我和娘分離這麼些年,每日朝思墓想,如今好不容易和娘見著了,我都恨不得一刻都不離開娘跟前,一直陪著你。”

  這話自然說得那夏夫人眉開眼笑:“可算尋著你了,三十多年了,我以為我這輩子都見不著你了!”

  蕭千堯聽著這話,頓時瞪大了眼睛。

  “娘?”他小聲問蕭千云:“這是什麼意思,佩珩怎麼管別人叫娘?”

  “誰知道,我猜是哄著那婦人高興?”

  誰知兩個人正納悶著,卻見院子裡,原本笑模笑樣的夏夫人端詳著佩珩,忽然那笑就收斂了。

  佩珩也發現了,本來夏夫人慈愛的眼神溫柔得幾乎能溢出水來,可是忽然間,她狐疑地望著自己。

  佩珩微驚,以為自己露出什麼破綻,只好笑著道:“娘,怎麼了,可是有哪裡不舒服?”

  “洙蘅,你和娘整整分離了三十一載,娘想著,便是見到你,你也應該是嫁為人婦了,如今怎麼看著這麼年輕?”

  佩珩心驚,其實那位夏大夫已經和她說了,要教她稍修飾自己以使自己看上去年老十幾歲,可是還未曾來得及,這山里茅屋又沒什麼粉黛塗抹,她只好糙糙梳了一個土氣的婦人髮髻。

  可是任憑如此,也掩蓋不住十七八歲女孩子的秀氣,自然和三十多歲的婦人並不像。

  “阿喆,我昨晚和你說過的,洙蘅這些年被拐了後,養在深宅中,不怎麼見外面陽光,未曾婚配,又被人悉心調理,這才使得她容貌看著年輕罷了。如今她確實已經三十幾歲,這個做不得假的。我也派人細細查過了,她確實是咱們洙蘅。”

  夏夫人猶豫了下,看看自己夫君,又看看佩珩,那神態間頗有些小心翼翼。

  佩珩見此,倒是平生了許多不忍心。

  其實她甜言蜜語哄著這位夏夫人,就是要哄得她高興,這樣夏神醫就會履行他的諾言,給自己父親治病。

  只是甜言蜜語說了一些後,她自己也很是歉疚,覺得騙了這麼好一位夫人,如今又見她想認卻又膽怯的模樣,更是心疼,便忙道:

  “娘,我的容貌是有些異於常人,可是我的的確確是你的女兒洙蘅,我甚至還記得當年我被拐前的事,當時你抱我在膝頭,親手給我撫琴聽,這些我都記得,難道娘你不記得了?還是說因為女兒容貌異於常人,你便嫌棄我不認我了?”

  佩珩說著這話,眼裡幾乎滴下淚來。

  那夏夫人見了,頓時眼淚也跟著落下來,慌忙上前哄道:“洙蘅,你莫要難過,娘當然不會嫌棄你了。這些年來,娘朝思墓想,跟著你爹不知道走遍了多少地方,卻尋不見你,你可知,娘心裡有多難受?娘每日睜開眼,第一個便想著,不知道我的洙蘅如今在哪裡,可曾吃飽穿暖;娘每日走在街上,但凡看到個女孩兒,便想著,我的洙蘅若還活著,倒是和這個女孩兒年紀相仿,不知道她是不是我的洙蘅,娘便跑過去跟著人家看……”

  說著這話,夏夫人已是淚如雨下:“整整三十年,我未曾睡過一個好覺,未曾吃過一頓安心飯。別人說我瘋了,可我知道自己沒瘋,我只是不知道你在哪裡!”

  佩珩聽她這番話,心裡竟也如刀割一般,原本便是假落淚,此時也真得哭起來。

  夏夫人慌忙道:“洙蘅,我的洙蘅,你不要哭,你哭得我心都碎了!我這些年,我怎麼找不到你,我怎麼找不到你,我怎麼也找不到你……”

  說著這個,她忽然兩眼發直,目視前方,呆呆地道:“不對,洙蘅呢,我要去找洙蘅,她在哪裡……”

  旁邊的夏大夫見此,連忙掏出一根銀針來,迅捷地刺向了她腦上幾處穴道。如此幾下,手起針落後,夏夫人已經是倒在了那裡。

  佩珩連忙幫著夏大夫一起將夏夫人抬進茅屋中,放到旁邊的木床上。

  安置好後,夏大夫滿臉不悅地掃過佩珩:“我早和你說過,不要招惹她,不要讓她太過大喜大悲,無論是過喜,還是過悲,都對她的病情不利!”

  佩珩低頭:“是,我知道了,以後定會注意的。”

  “你先出去吧。”

  佩珩聞言,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夏大夫:“可是,夏先生,那你什麼時候能給我爹治病?”

  夏大夫聞言,更加不悅了:“我早說過,三十多年前我就發下誓願,會看足八千八百八十個病人,如今我已經看了八千八百七十九個,只剩下最後一個了。這最後一個病人,我會為你父親留著,可是什麼時候看,也得看我心情。”

  佩珩如今已經約莫知道,他是要看病還願,只可惜,八千八百八十個病人快看完了,他依然沒能實現他許下的願望,所以他越發憤世嫉俗,乾脆最後一個病人都不想看了。

  這想法也實在是古怪,異於常人。

  或許是抱了太大的期望,生怕看完最後一個,到底一切成空,反而恨不得現在乾脆留著最後一個,等著那渺茫的希望吧。

  只是佩珩知道,自己父親可是等不得,堂堂國公爺,難道就侯在山下,等著這位夏大夫什麼時候有了心情,才能給父親看病?

  於是她沉吟一下,還是硬著頭皮道:“夏大夫,凡事總是要試一試,你既然發下誓願要看足八千八百八十個,那好歹應該儘早把最後一個看完了。或許等看完後,你的心愿便能實現了。再說了,我父親是當朝蕭國公,若是他病好了,感念您的恩情,自然會尋遍天下,幫著您去尋找女兒,或許……”

  她話剛說到這裡,那夏大夫忽然大怒,指著她罵道:“我夏九寒早就想明白的事,哪裡容得你個黃毛丫頭置喙!況且你以為什麼蕭國公,我就看在眼裡嗎?你以為他就能幫我嗎?我夏家找不到的人,便是命中注定找不到,難道區區一個國公爺竟能幫我?你竟如此自以為是,資質實在平平,根本不堪假扮我的女兒!”

  佩珩聽得無言以對,不曾想,假扮他的女兒都是要資質的。

  不過她也不敢說什麼:“夏大夫息怒,也是小女子一時嘴快,說錯了話,這裡給您賠不是了。”

  夏大夫冷哼一聲:“你也不必多說,以後我說什麼,你不許頂嘴!還有,現在馬上給我滾出去,你那什麼兩個哥哥不是等著你嗎,趕緊讓他們離開!”

  佩珩聽著自己兩個哥哥來了,自然是喜出望外,當下也顧不得那夏大夫冷言冷語,趕緊告辭,出了茅屋,來到籬笆院外。

  蕭千堯見佩珩自己出來,趕緊過去:“剛才這是怎麼了,那位夫人怎麼忽然便暈倒了?”

  “他們可曾欺負了你?我瞧著那夏大夫臉色並不好?”

  佩珩搖頭:“那位夫人是丟了女兒,得了失心瘋,一會兒好一會兒壞的。夏大夫要我假扮他家女兒,哄他夫人開心,誰知道剛才他家夫人忽然懷疑了我,又開始念叨起來,莫名就犯了病。”

  “至於剛才那位夏大夫,他倒是把我訓斥了一通,不過也沒什麼,我瞧著,他也不是壞人,就是脾氣差了些。”

  “訓斥你一通?”

  “對,無非就是說我假扮他女兒假扮得不好罷了。”

  “那他有說什麼時候給咱爹看病嗎?”

  “沒,說是看心情,但是倒答應了的,說最後一個名額留給咱爹了。”

  “名額?這是什麼意思?”

  佩珩便把那什麼看足八千八百八十個的許願說給兩個哥哥聽:“他雖然脾氣很是古怪,不過我瞧著,倒不是什麼壞人,也是言而有信的,等我這幾日好生哄著他家夫人,再勸說下,設法讓他給咱爹看病就是了。”

  “佩珩,咱爹咱娘已經知道你上山來夏大夫這邊的事,可把我們罵了一通,他們不放心你,說讓你下山。”

  “這個自然是不行,開弓沒有回頭箭,我既然答應了夏大夫假扮他家女兒,總該有始有終,好歹等他給咱爹看了病,我再說離開。如今哥哥你們也不必著急,先下山去,把這邊的事都好好給咱娘說說,這是千萬瞞住夏大夫發脾氣的事就行了。”

  蕭千堯蕭千雲兄弟倆對視一眼,想想也只能如此了:“佩珩,也是哥哥無能,倒是讓你受委屈了。”

  真恨不得那夏大夫丟的是兒子,也好讓他們來假扮兒子,強似讓妹妹來這裡受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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