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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錦衣男子見此,連忙道:“他姓孫,叫孫德旺,並沒有犯過什麼案子,想必是兩位官爺弄錯了吧?”

  那兩個官差卻是毫不客氣的,翻了翻白眼:“怎麼會錯?難不成我們千里迢迢地從德陽縣跑過來,這大熱天的,受了這許多罪,流了這許多汗,竟是弄錯了?便是有什麼錯,好歹也捉了他回去,讓他去縣太爺面前說去,和我們兄弟和說不著!”

  錦衣男子皺了皺眉,便拉了其中一個官差,壓低聲音道:“這位孫爺,可是我們特意請過來的客人,他可是康——”

  他原本要端出一個名頭來嚇唬下這兩位官差的,誰曾想,那官差卻是一個白眼過去,不耐煩地道:“管你是什麼糠,米糠糙糠都白搭,反正我們是奉命行事,一定要把這個人捉拿了回去,要不然縣太爺怪罪下來,你擔當得起嗎?”

  錦衣男子一瞧,知道這兩個人說話粗野,一看就是鄉下來的,怕是在縣裡鄉里橫慣了,根本不知道來到這天子腳底下,天上掉下一塊石頭砸死十個人有八個是官,還有兩個是皇親國戚的!他們是被當地的老百姓慣壞了,沒見過世面,根本聽不進去的。

  當下他只是恨不得叫人來教訓一番這兩個官差,怎奈大庭廣眾的,人家又是言明了自己是官差的,他倒是不好行事,便上前,想繼續和這兩個官差商量。

  那兩個官差卻是分外粗魯的,拉扯著那孫德旺:“快些走吧,你這有官司在身的人,還敢在這裡喝茶吹牛皮,怎麼不吹上天去,趕緊跟著爺回去郭陽縣。”

  說著,扯了那孫德旺就不由分說地往外去,可憐那孫德旺,還人模人樣地坐下,敞開懷兒噴著唾沫星子打算說道一番,誰知道就硬是被扯進去了。

  “冤枉啊,小的可從來沒有牽扯進去什麼官司里,麻煩官爺好歹拿出逮捕文書來……小的可是康泰國公府的親戚,要不然官爺你……”

  “什麼國公爺侯爺的,任憑你是誰,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別以為你躲到燕京城當官親戚家裡,我們就不敢捉你,這可是縣太爺親自下的令,拿你回去!”

  這孫德旺想搬救兵,人家兩個官差卻是硬得很,在人家眼裡,縣太爺最大,管你什麼爺呢,不能不聽話!

  這錦衣男子見此,也是叫苦不迭,想著怎麼來了這麼兩個不懂事的官差,他雖然並不怕這些小嘍囉的,只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卻是一時不好施展,免得露了行藏,當下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孫德旺被人拖走了。

  他是想著拖出去就拖出去,大不了跟著這兩個官差,待到了僻靜無人處,著人將孫德旺搶回來,另行想個辦法繼續按照原計劃行事就是了。總之上面囑咐下來的事兒,總該辦成的!

  誰曾想,他剛要跟著走出那茶莊大門,就見幾個模樣彪悍精壯的男子橫在茶莊前,卻是根本不能過去。

  “幾位,麻煩讓一讓?”

  “讓,這路不是寬敞得很麼,兄台但走無妨。”

  “這——”說著,他側身打算過去,誰知道剛一邁腿,膝蓋那裡不知道怎麼便一個刺痛,接著兩腿一軟,當場就跪在那裡,摔了一個狗啃屎。

  他狼狽地掙扎著起來,約莫知道是身邊那幾個人使的壞,可是哪裡敢說什麼,只在心裡暗暗想著,不知道是哪路的人馬,這功夫倒是厲害得緊,看來是硬茬呢!

  而那幾個阻攔下錦衣男子的,正是涵陽王身邊的幾個侍衛。原來他們撲下來後,正打算設法攔住這孫德旺的嘴,誰知道橫地里出來兩個官差,把他們原本的計劃打亂了。

  當下他們看出這官差來路可疑,不過既然這官差要帶孫德旺離開,正是投了他們的心思,也不阻攔,只任憑那官差行事。待到這錦衣男子要追上去時,反而使了一把壞,攔住下了錦衣男子。

  而這幾個侍衛中的其中一位,已經機靈地出去,跟上了那兩個官差,準備見機行事。

  這一切變故不過是片刻間功夫罷了,便有那茶廳客人在那裡難免疑惑。

  “剛才這個人大肆說道,只是不知道說得哪家?”燕京城裡,從外地來的,如今又是地位非同一般的,用膝蓋想都知道是誰家吧,難不成說,那家人真得幹過這種事?

  眾人不由心中暗暗震驚不已。

  “哪裡可能是真的,你瞧這個人生得腦滿腸肥,說起話來滿嘴唾沫星子,又帶著一股子外地口音,看著就是鄉下來的老舅過來燕京城給親戚吹牛呢!”

  被人這麼一說,大家想想也是,不由暗暗點頭:“可不是麼,還是個身上有案子的,不是正經人兒,這種人嘴裡說的話,哪裡能信的!”

  “不過這也不好說,無風不起浪嗎?回頭咱們打聽打聽去!這聽起來還是個貴夫人呢,沒想到還幹過這事兒?”

  “哈哈哈,這下子燕京城裡有熱鬧瞧嘍!”

  佩珩在樓上茶室里自然看到了這一切的變化,從那噩夢中已經掙扎出來的她,微微眯起眸子,盯著底下那群人,側耳傾聽著那些人的言語,心裡卻是越發擔憂了。

  “殿下,剛才那兩個官差,可是真得官差?”她總覺得有些怪怪的,怎麼可能恰好天上掉下兩個官差,將這個孫德旺給捉走了。

  涵陽王搖頭:“看樣子不像是,此中別有蹊蹺,我手底下人會跟上他們,等下我們過去看個端詳就是。”

  佩珩想起自己二哥哥來,不由道:“難道是我二哥哥特意找人假扮的,我聽說他今日也來了這天禧茶樓喝茶的,想必他是早有準備。”

  這麼想著,不免鬆了口氣,暗暗心想:“也是個瞎操心了,二哥哥做事一向穩妥,他既說要辦這件事,自然會處置得當,我怎可不信他?如今我若是因見了孫德旺而莽撞行事,反而壞了二哥哥的計劃呢。”

  誰知道正想著呢,那涵陽王忽而道;“佩珩,走,跟我出去,我們過去看看。”

  佩珩點頭:“好。”

  一時涵陽王牽了她的手,卻是不走正門,而是逕自從茶樓後面一條小道下去。那後面小道樓梯狹窄,木製的台階走起來咯吱作響。

  涵陽王握著佩珩的手,便用了幾分力道。

  佩珩是極像她娘蕭杏花的,別人稍微一用力,手腕子便疼,那白嫩皮兒便是一條紅印子。

  此時被這涵陽王握疼了手,她才有所覺悟,猛地醒過來,怎麼如今還讓他握著手呢。

  涵陽王是因之前哄著陷入夢靨的佩珩,後來便不捨得放開,只覺得她個小小姑娘,明明應該是是如同寶儀公主般被寵得驕縱的時候,可是那看似羞澀柔順的外表先,竟仿佛藏了許多不為人知的心事。也是看她年幼,心裡便多少有些衝動,想著護著她,免得讓她這小人兒又經了那些苦,下意識地便沒想放開。

  如今猛然間見她停了下來,站在陰暗的樓梯上,濕潤的眼睛裡泛著詫異,盯著自己握了她手的那雙手。

  因他是走在前領著她的,又是下樓,所以她在上,他在下。

  她低頭俯視著他。

  女孩兒家目光仿佛山澗里能夠看到鵝卵石的溪水,清澈的濕潤中,泛著絲絲詫異。

  他這個年紀,不算大也不算小,可是卻已經歷經了多少戰事,更曾經看盡了人心的險惡,知道了許多人世間的無奈,以至於本來已經沒有什麼能夠輕易地打動他,更沒有什么女子能夠輕易讓他動容。

  早已經會波瀾不驚地把心思都藏起來,溫和地笑著,面對這個世間。

  可是現在,在小姑娘認真的注視下,他的氣息竟然有些不穩。

  他為了緩解這種說不出的氣氛,便輕笑了下,然後目光緩緩下移,落到了她和他的手握住的地方。

  他發現自己的手正用力地握住她的。

  纖細柔白的腕子掩映在藕色衣袖下,看著分外動人。

  他心緒微動,忙放開了。

  放開後,他才看到,那細白的腕子如今已經一道淤紅印子,淤紅印子在這昏暗不明之中,分外觸目驚心。

  “我——”他想說什麼。

  “沒事。”佩珩比他更快地說道,同時下意識地將自己的手腕藏在了衣袖下:“我們還是趕緊去追出去看看吧。”

  佩珩其實粉白精緻的臉龐都泛起了紅,就像夕陽照在小粉花兒上一般,不過好在這樓梯里暗,她又微低下頭,是以並不顯眼。

  她知道剛才涵陽王失了分寸,也想起自己陷入夢靨時,是如何被這個男人哄著的。只是她卻只能告訴自己,事出突然,又是不同尋常的時候罷了,左右這種事再也不會有了。

  “好——那走吧。”涵陽王想說什麼,不過記起了她曾經說過的話。

  小女孩兒,其實早在白灣子縣的時候就有了自己的心思,她心裡是有別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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