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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涵陽王聽聞這話,卻見這小姑娘雙眸清亮,兩頰泛紅,咬著唇兒好一番志氣模樣,當下又覺想笑,又覺無奈。

  “世侄女,我可不是要嫌你累贅,你莫要誤會。我素日仰慕你父威名,這幾日也是誠心相交,我堂堂涵陽王,難道竟吝嗇帶上你這麼個小小姑娘麼?實在是我另有計較,卻是一時不好對世侄女說起罷了。”

  可是蕭佩珩此時已經生了誤會,她又外嬌內剛,和她爹爹兄長一般的倔強性子,此時卻是不願聽他那解釋,只是道:“奴家忍羞求王爺賜良馬一匹,並盤纏數兩,奴家或去燕京城尋父母家人,或去白灣子縣投靠故人,自有去處。”

  涵陽王自然不能真得依從了他,他若真見難不幫,讓個小姑娘孤身一人流離在外,那豈不成了個大昭的笑話?片刻間他心裡也已經有了主意,想著落難孤女,他便是助她一程,那又如何?

  若是別人閒言碎語,不去聽就是了。

  至於皇兄那裡,他再另外設法向母后解釋,由母后和皇兄說個詳細。

  主意已定,他溫聲笑道:“世侄女,我劉凝不插手便罷,既已插手,必然送佛送到西天,將世侄女送到家人身旁。”

  卻說蕭戰庭帶領人馬,分頭行動,將兩條官道都搜了個遍,最後終於碰到了涵陽王。至此蕭佩珩見到家人,淚眼汪汪,直接撲到了蕭杏花懷中。

  蕭杏花也總算鬆了口氣,摟著女兒,好一番安慰。

  涵陽王和蕭戰庭寒暄幾句,不顧蕭戰庭盛情挽留,執意改路去了并州。

  蕭戰庭見女兒被涵陽王送回,想起那涵陽王如今尚未婚配,且涵陽王一行中並無女眷。此事便十分微妙,若是傳揚出去,於女兒名聲自然有礙。

  當下他也是分外不悅,當即叫了蕭佩珩過來,一番盤問,知道她是為了撲個蝶才跑出去,當下不由微怒。

  他往日治軍嚴格,行軍時規矩森嚴,是以手下侍衛各人俱都以為同行之人恪守規矩,哪裡想到會有人偷偷跑出去,從而導致少了人?

  當下便沉下臉來,淡聲訓道:“你便是要出去,也當知會你娘或嫂嫂,你個閨閣女兒家,竟為了一隻蝶兒偷偷跑出去,卻落得眾人為你耽擱時間,更牽扯了那涵陽王!此事若是傳揚出去,豈不是讓人笑話!”

  蕭佩珩往日也算是家裡嬌養著的,如今不過一日功夫,先是丟了家人,後是被迫騎馬,之後還厚著臉皮朝人借銀子借馬,這對她來說,也算是磨難重重了。

  好不容易找到家人見了父母,誰曾想,父親竟如此訓斥自己。

  特別是提到什麼閨閣女兒,讓人笑話的言辭,她想起那涵陽王仿佛不待見自己的模樣,顯見得自己是遭人厭煩,當下不由得百般委屈,眼淚便嘩啦啦地往下落。

  “我自知有錯,爹爹責罰就是!”說著,哭得仿佛個淚人兒一般跪在那裡。

  蕭杏花心疼女兒,忙去哄她,卻是越勸越哄不住,最後兩個嫂嫂都過來一起安撫,蕭佩珩還一抽一抽地哭呢。

  後來她趴在蕭杏花肩頭,顫巍巍地哭著,怯生生問道:“爹爹自小並不知有我這個女兒,他是不是心裡根本不喜我?經此一事,他會不會更不喜我了?”

  這句話蕭杏花聽在耳中,簡直是猶如一把刀直戳向心窩。怔怔地望著懷裡佩珩那含淚委屈又不知所措的模樣,心裡對那殺千刀的蕭戰庭,忽然就竄出一股子恨意。

  他便是再位高權重,怎麼好對女兒說那樣的話?

  他當女兒是什麼,是外面跑著的那些糙漢子嗎?

  心裡雖然對蕭戰庭恨極,可是面上勉強忍住,強顏歡笑地勸蕭佩珩歇下,又吩咐兩個兒媳婦在這裡陪著。

  安撫了女兒,她轉身一徑跑出去,自去尋蕭戰庭麻煩。

  卻說蕭戰庭,一句話說出去後,見女兒哭成那般模樣,也是心痛,只是到底並不曾養過這女兒,這些年更不曾哄過什么女孩兒,竟不知道該說什麼,愣了半響,便轉身出去了。一個人蹲在車馬旁邊的糙叢前,不免憋悶。

  那女孩兒,生得恍然蕭杏花年少時模樣,其實他見了,又覺得難受,又覺得喜歡。有這麼個女兒,原本該是含在嘴裡怕化了的,該是他蕭戰庭的掌上明珠,可是如今,還沒到燕京城,還沒讓她知曉侯門小姐的富貴,卻碰上了這麼一樁子事。

  大昭朝的風氣,說開化也開化,說不開化也不開化。

  如今涵陽王無妃,太后那邊召他進京,其實就是想借著自己這次六十大壽,好給他尋個家事相貌皆好的王妃。

  萬一這事傳出去,佩珩入了太后眼,就此害了佩珩,豈不是悔已晚也?

  不說自己乃當朝重臣不好和親王結親,也不說嫁入皇室種種弊端,只說那涵陽王,雖文才武略樣樣精通,可到底長佩珩一十二歲呢,這就是蕭戰庭萬萬不能允許的!

  他正想著,卻聽到後面腳步聲,聽那步子,他就知道是蕭杏花過來了。

  多少年了,她就一直是這麼走路的。

  蕭杏花跑過來,終於將她這些日子以來的憋屈不滿全都傾瀉傳來,劈頭好生罵了一頓蕭戰庭。

  “你這個沒心肝的老骨頭,我千辛萬苦生下的女兒,便是再窮再苦,也沒捨得讓她受半分委屈,怎麼這才認了你這個爹沒幾天,就開始遭罪挨罵了?”

  “你這個沒良心的賊囚子,到底有沒有良心,到底心裡有沒有把我佩珩兒當你親女兒?!”

  “你這個賊老蒼根,活了三十四年,都不知道還有這麼個女兒,如今是一心想著你兩個兒子,根本不當我這女兒是親的嗎,你竟如此讓她寒心!”

  說著,不由低頭抹淚,恨聲道:“她才多大,這么小連遠門都沒出過,結果這一日裡不知道受了多少驚嚇,回來還被你劈頭訓了一通,你倒是個男子漢,像審賊一般審著你親女兒!”

  “我的佩珩兒好生委屈,狗蛋牛蛋,便是跟著我再吃苦受累,好歹生下來也有親爹抱過,這些年也有親爹惦記著給起名字!可是我的佩珩兒呢,她生下來就沒爹,等她好不容易見了爹,她爹都不知道有她這麼個女兒!”

  她想起佩珩初見蕭戰庭時,以為見到自己爹時的那種期待,而蕭戰庭卻渾然不知自己竟有個女兒的那種詫異,更是替女兒委屈心碎。

  蕭戰庭聽著她紅口白牙地痛罵自己,卻並不惱,品著她那話中意思,竟是猶如萬箭穿心一般!

  她雖罵得難聽,可是一字字,一句句,卻都是正中他的心窩,戳到他的痛楚!

  他低著頭,沉聲道:“是,是我不好,我是沒心肝的老骨頭,我是賊老刺骨,一切都是我的錯,我蕭戰庭千錯萬錯,不該背井離鄉,更不該拋家棄業,弄得如今夫不夫妻不妻,父不父子不子!便是有潑天權勢富貴,那又如何!”

  其實當年他可以選擇不去,當時蕭杏花抱著尚在襁褓的牛蛋兒坐在炕頭哭,他看著她的眼淚,也是心軟,恨不得說聲我不去了!

  可是他終究咬咬牙,一狠心,走了。

  只是終究沒想到,這一走,竟是生離一十五年!

  蕭杏花聽得他說那句“夫不夫妻不妻,父不父子不子”,想著以後前途渺茫,蕭戰庭和那寶儀公主的事還不知道如何處置,而自己這糟糠之妻說不得哪日就下堂,竟覺得悲從中來,不能自已,一下子眼淚便往外冒,痛聲哭了起來。

  自從蕭戰庭離開大轉子村,自從她意識到自己要挺直脊樑一個人養育起三個孩子的時候,她其實就再也沒哭過了。

  偶爾哭哭啼啼撒潑使賴,沖人灑上幾滴眼淚,也不過是流給外人看。

  真正的眼淚是流不出來的,因為你流了,別人也未必心疼。沒有人心疼,就不該流出來。

  可是如今,她聽到蕭戰庭那句話,竟是再也控制不住,放聲哭了起來。

  第17章

  她便是再不喜蕭戰庭,那也是她自小的依靠,是她的夫,是她的天,是陪著她一起長大的哥哥,是她幾個孩兒的生身父親。過去多少時候,她疲憊而絕望地望著蒼敗的天空,都會一遍一遍瘋狂地思念著這個曾讓她懼怕的男人,想著他若是能從天而降,不用其它,只要抱一抱,給她一個支撐就好。

  這些年總算熬過來了,苦盡甘來了,他卻終於出現了。

  蕭杏花想起昔日種種,哭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這些年,我只當你已經死了,早就不指望了……現如今,好不容易日子好了,你卻又沒死,你……你這是存心讓我們娘幾個過不好日子!蕭鐵蛋,你拍著良心問一問,說這話,你是戳我心窩子呢!你這個挨千刀的!你,你……”

  她越想越恨,哭得身子都抖起來。

  蕭戰庭見她這般,蹲了下來,咬緊牙,總算抬起手,用自己的大掌拍了拍她的後背,低嘎地道:“別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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