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可是不管他再怎麼罵,對方都不會再看他一眼了。

  方舟伸出手抱著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兒。

  他一直以為他是恨她的,恨得巴不得她立馬死掉。

  可是當她真的就這麼平靜地化作遺像上的過去時,方舟才發現,自己也曾深深地愛過她。

  深深地,愛過。

  後來,律師叫遺產繼承人去房間裡商議具體的分配事宜。方舟在那裡見到了張娟的父母:兩位頭髮花白的老人,臉上的每一道皺紋都寫滿了歲月的疲乏與滄桑,眼中有種麻木的痛。

  在聽分配事宜的時候,兩位老人一直面無表情的,反覆說:“我們不懂,你看著安排吧。”

  律師嘆了口氣,轉頭又問方舟:“您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方舟說:“我不缺錢,全留給老人家吧。”

  兩位老人突然激動起來:“哎呀,使不得使不得!我們囡子說要留給這娃娃,那就得留啊!使不得使不得!”

  無論方舟和律師怎麼勸,兩位老人都堅決搖頭擺手,反反覆覆就那兩句話:“使不得使不得!”

  後來和老人獨處的時候,張娟的母親對方舟說:“我們囡子以前打電話回來的時候經常提起你。她說她可喜歡你了,說你脾氣好,又俊俏,學習又好,是個可厲害的娃娃呢!”

  張母提起過去的張娟,微皺的臉上露出慈祥的笑意:“我們囡子是個可孝順的孩子了,天天給家裡打電話,經常往家裡寄東西,生怕我們吃不飽穿不暖的,其實哪有那麼嬌貴啊!反倒是她自己,在城裡也不好好照顧自己,早早就去了。”

  方舟看她說著說著就老淚縱橫的模樣,心中難受。

  沒有人告訴過張母張娟曾經都幹了些什麼,他們只說她是得了急病不幸走了。兩位老人聽了以後當場癱坐在地上,只是臉上的表情還都茫然無措的,好像不懂自己怎麼突然就癱了。

  旁邊的人七手八腳把老人扶起來,他們維持著那個茫然的表情過了很久才反應過來,驟然放聲大哭,邊哭邊說:“我們囡子呢?我們囡子呢?”

  方舟陪著張母在靈堂里坐了很久,張母也跟他絮絮叨叨了很多張娟小時候的事情。

  張娟會哭了,張娟會笑了,張娟上學了,張娟會做飯了......

  張母記憶里的張娟,就和普通的女孩子一樣,無憂、快活、天真、爛漫。

  方舟要離開的時候,張母拉著他的手,半是欣慰半是傷感道:“要是牙仔還活著,現在也該像你這麼大了......”

  方舟驟然一驚:“您說張姐的弟弟叫什麼?”

  張母慈祥道:“牙仔。”

  方舟渾身的血都僵了,他想起之前張娟比的那個嘴型,她說的是:“如你所願,牙仔。”

  出門的時候,方舟看到了戴賈。

  這位許久不見的戴叔叔一臉的滄桑和疲憊,就那樣依靠在門邊,不進靈堂,卻也不離開,沉默得像一尊雕像——他是在聽到張娟去世的消息後才突然回來的。

  方舟看著周圍來來往往的人群,看著那些或同情或好奇或痛恨或面無表情的面孔,只覺得身邊發生的這一切都好像一出荒唐的鬧劇。

  他突然很想問:

  你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你們是來真心憑弔的,還是來看熱鬧的?

  你們和她是什麼關係,究竟是愛著她,還是恨著她,又或者,沒有任何的感情?

  他很想去問問戴賈:

  你到底知不知道張娟為什麼會死?

  你為什麼要在她死之後才出現在這裡?

  你真的愛她嗎?

  他甚至想去問問張娟那個已經去世多年的弟弟牙仔:

  你希望你的姐姐以命抵命,還是繼續好好活著?

  你恨她嗎?

  然後方舟就突然笑了。

  他連問都不必問就已經想到了答案。

  能清楚說出愛恨的,往往是情感牽絆最淺的。反而相處越久,感情越深,越說不清自己是愛著、恨著、還是單純地習慣著。

  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荒唐、嘈雜、滿是利益糾葛,卻又無處不在生發情感。

  方舟冷眼旁觀周圍的一切,終於意識到,原來成年並不代表成人。

  那一刻,他突然覺得自己改變了。那種感覺像什麼呢?好像一個舊的方舟突然從身體上脫落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嶄新的靈魂。

  那一刻,方舟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過去那種純真的模樣了。

  ☆、告白

  最終的公示名單出來的時候,宋顏玉愣住了,因為除了只看績點發放的學業獎學金外,所有的獎項都找不到姚晶的名字。

  她想起那天方舟對她說的話:“我還沒上場呢。”

  儘管不知道方舟後來又做了些什麼,但宋顏玉知道,這樣的結果應該與方舟有關。

  她發消息把方舟約出來。

  已進深秋,夜晚風微涼。

  宋顏玉和方舟並排在學校的街道上走著。宋顏玉突然抬頭看了一眼方舟道:“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後來都做了什麼呢?”

  方舟笑了笑,說:“也沒什麼,就是又舉報了她幾次。”

  “僅此而已?”

  “嗯。”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