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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眼眶中湧出淚花,模糊了他的視野,燈光亮起的那一刻,謝然幾乎看不清眼前的景色,他只能看到燈牌的虛影——一團又一團的冰藍色,還夾雜著一些別的突兀的色彩。

  五年過去了,他終於回到了B市。這裡和他離開前一模一樣,時間好像並沒有在這片土地上改變什麼,但他卻和當初的那個自己截然不同了。他不必再走過油煙瀰漫的小巷,不必再走上昏暗漆黑的樓道,他不會摸過泛黃的牆、掉了色的門窗,那些在酒吧里聽過他唱歌的人已經各奔東西不知名姓,而他站在這裡,有千萬人為他而來。

  他喜歡聽別人對他的音樂的評論,好壞都沒有關係,有人給他回應就好。從前一兩個評論就能讓他開心上一天,後來他想要的更多,想要許許多多的人都看見他,都能聽到他的名字。即使耳邊有個聲音在說「你不能這樣」,但還是忍不住地去期待,想要聽到更多的聲音。

  創作都是需要動力的,哪怕每個人心裡都知道自己最初不過是為了一句「喜歡」。

  他甚至因此走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彎路。

  現在他總算聽到了。

  卻並沒有想像中的那樣歡欣雀躍。

  謝然踩上了音箱,連續唱出了兩段高音,落下時左臂一甩,扣在手腕上的銀鏈瞬間斷裂開來,台下爆發出一片抽氣聲,但謝然卻恍若未聞,單腳搭上旁邊矮了一截的小音箱,唱完了最後一個hook。

  他用的是怒音,嗓子都是嘶啞的,像是野獸臨死前最後的聲音。

  丹田裡的氣息都仿佛要被抽乾了一樣,他猛地俯下身來,向後退了幾步,跌坐在音箱前,一如他開場時的姿態,像是一個頹廢的流浪者,連眼角都是一片通紅。

  他記得自己從前給任昀發過的那些私信,因為擔心被對方看到,所以並不敢把自己的真實情緒都表露出去。他在那裡立下了無數個fg,後來每次想放棄的時候都會自作多情地想自己不能失約。

  於是就這樣莽撞地向前走。

  然後見到了霧,見到了光,見到了霧後的青山。

  前排的幾個粉絲甚至都哭花了妝,一邊拿著手機繼續拍攝,一邊在腿上的包里翻找著紙巾。

  隨著造型的變換,謝然的曲風也漸漸陽光了起來,現場的燈光也變得亮了一些。第四套造型時謝然戴著任昀送給他的耳墜,舞台上的乾冰導致起了霧,白茫茫的燈光打在他的身上,他像是從山中來的魅,銀色的耳墜反射著清光,那一雙眼睛更是分外清澈明亮。

  任昀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他本來不是能夠定定坐著聽演唱會的性子,他喜歡安靜的環境,演唱會對於他來說太過嘈雜。但今晚的時間仿佛是上了幾十倍的發條似的,比以往都要快,像是演唱會一眨眼就要結束了一樣。兩個多小時過去了,台下的粉絲仍不知疲倦地喊著,恐怕體測時都沒有表現出過這樣的體力。

  謝然的最後一首歌不是新歌,但從來都沒有發布過,無論是從作曲還是從前半段作詞上來說都很是稚嫩,後半段的詞像是突然改了風格,一下子成長了許多,像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寫的。

  「我不是一個人走過寒霜冬季。」

  任昀忽然心有所感,垂眸望向了謝然的臉,後者正仰著頭向他投來了視線,即使隔了這麼遠,他仍然可以感受到對方的目光,比這片燈光還要灼熱,比台下的燈海還要絢爛。

  誰都不會想到謝然能在那麼多人中一下子找到任昀。

  頭頂上的燈光分外強烈,眼前都是大大小小的光圈,他看不清任何人的臉,不過是憑著感覺朝那個方向望了過去。

  他是霧中山,我是山中霧。

  霧繞著山,山銜著霧。

  這首歌謝然寫了四年,從參加PD開始,一直到幾天前。

  他向來不會矯情地把「信念」一類的詞掛在嘴邊,但在最艱難的時候能遇上任昀實在是再幸運不過的一件事。一廂情願也好,自我感動也罷,若是沒有任昀,他很難想像自己會怎麼走過那些日子。

  他一個人真的很難走過寂寂無名。

  副歌還在響著,謝然收回了目光,衝著台下的粉絲鞠了躬。

  「謝然的一切從這裡開始。」他頓了頓,聲音有些哽咽,咬字都變得含糊不清,「十八歲的謝然還只是一個小小的駐唱,只有一兩個人知道他的姓名;二十四歲的謝然站在這裡,聽到了你們的聲音……」

  他笑了一下,繼續說道:「我從這裡走出去,現在又回到這裡。謝謝你們能跟著我一起回到這個地方。」

  最後的聲音落下,另一個聲音緊隨而起。一道火光躥上了天,在夜空中滑過一條紅金色的弧線,周圍的幾道也毫不示弱,爭先恐後地躥了出去,在夜空中炸開了絢麗的火花。

  謝然又鞠了個躬,升降台緩緩下降,他在這場金雨中消失在人們的視野里。

  陳宇皓上前來和他說著什麼,身旁的工作人員護送著他前往休息室,謝然機械地邁著腳步跟著他們向前走,那些誇讚躥進他的左耳又從右耳迅速抽離,他的耳邊儘是嗡嗡的聲音,嘈雜得像是蟬鳴。

  「謝然。」

  他抬起了頭,看向站在休息室門前的那個人。

  謝然咧開嘴笑了笑,但眼眶裡卻止不住地湧上一股熱意。他無視了陳宇皓的招呼和周遭的聲音,快步向前走去,最後的那一步幾乎是躍到了任昀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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