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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與陛下果然情深。”皮膚呈小麥色的女人睨了眼她血肉模糊的腿側,不無佩服道。

  雖然這位喬賢妃娘娘身負神力,但到底身份嬌貴,不是干粗活兒的,身嬌柔嫩,連著不眠不休趕了幾日路,不說雙眼下頭的大團暗青,只這傷就令人咋舌。她們皮糙肉厚,還勉強扛得住,可她呢?好好待在宮中享福不好?非得承受這樣的痛苦?

  “你們不懂。”手上驀地失了輕重,喬亦柔“嘶”了聲,感覺要疼死了。她紅著眼眶忍著疼痛擦藥,聲音像是透著一股不服氣,“我是去討個說法,不能因為他是皇帝,他身負……”

  兩個女護衛瞠目結舌,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怎麼就將這位尊貴的娘娘招惹哭了?

  喬亦柔沒想哭,大概是真的太疼了,她淚眼朦朧的繼續上藥,心揪成一團,就因為他身負重傷他有可能會死,所以她就必須要體諒他所有的欺騙與做法?偏不,她就是去討個說法,討完立即就走,她絕不多看他一眼,絕不。

  第100章

  戰況暫時沒有影響到麟國國土腹部地帶, 他們一路向北,進滁州,才感受到戰爭帶來的傷害。

  被頓格列聯合遊牧部落攻占的城池已重新奪了回來,但毀壞嚴重,恢復需要銀兩與時間。而出逃的難民們則在此之前紛紛入了滁州麥州一帶。

  喬亦柔命人置辦了些乾糧, 她人單力薄,幫助不了難民,好在當地官員還算盡職盡責,至少看得到他們在為難民放糧和安置落腳地, 這便夠了。

  時間不容耽誤, 短暫歇息,他們重新上路。

  整整十日, 大半的時間都在馬背上度過。

  喬亦柔大腿內側的傷勢絲毫不見好, 剛薄薄結痂了又破, 血肉模糊。每每從馬背上躍下, 就感覺還不如死了算了。

  她本不是愛哭的性子,可連續這些日,總得在睡前先哭上一哭,才能迷迷糊糊睡過去。

  終於, 在第十一日,他們離軍隊駐紮營地只有不到半個時辰的距離。

  雁門峽谷這邊初冬的天氣比洛陽寒冷數倍,風抽在臉上,像帶了刺。

  眾人將所有衣物都穿上,忍著哆嗦往營地飛奔而去……

  敬王齊瑄給的令牌在手, 一路順暢。

  剛進營地,盛楠就領著幾位將軍朝他們匆匆走來。

  行禮,盛楠沒文官那些繁文縟節,直接慡呵呵拱手對喬亦柔道,“喬賢妃此行真是來得妙,臣這邊正想用老辦法對付那幫龜孫子,結果大家聯手力氣都大大不夠,喬賢妃救星啊……”

  喬亦柔不是不願意幫忙,而是這些事情稍後商議不遲,一身力氣而已,她多得是,隔會兒也不會跑。

  她翻身下馬,動作急促,傷口痛楚襲遍周身,疼得面色發白,連額頭都沁出一層細細密密的汗珠。

  “喬賢妃可是身子不適?”盛楠是個明分寸的人,他猛地蹙眉,定睛一看,覺得離上次見,這喬賢妃瘦的黑的可不是一星半點兒,她雖神力在身天賦異稟卻並不壯碩粗笨,相反外形格外靈動嬌俏,不然也不會贏得陛下一顆芳心了。

  “陛下呢?”

  盛楠神色微變,忙領路道,“臣帶娘娘去陛下帳篷。”又命人安排她身後的護衛們去帳篷落腳休息,

  與另外些將領頷首示意,盛楠伸手作“請”的手勢,帶她去找陛下。

  暗暗腹誹,還真以為喬賢妃長途跋涉來這特地幫忙了不成?她不知道具體情形,所以當然是來找陛下的。

  這些日子,旒族那邊收斂了許多,只偶爾三番五次的來挑釁尋事,撩完就跑,他隱約覺得不大對勁,感覺他們仿佛是在等待著什麼契機,陛下倒是不焦不躁,只是身子狀況……

  到底這兒是艱苦之地,加之戰況不斷,陛下身子若比來前好哪能正常?

  “待會陛下知道喬賢妃不遠萬里不辭艱辛趕到此地後,一定倍感歡喜!”盛楠真心實意道。

  喬亦柔情緒複雜,壓根沒聽清他的話。她雙腿僵麻地前行,蒼白的薄唇緊抿,想著見到他的第一句話要說什麼。

  自然不該是什麼好話了。

  眸中沁出一層薄霧,她用力揉了揉,才硬壓了下去。

  “陛下。”朝守在帳篷外的兩人使了個眼色,盛楠拱手道,“臣參見陛下,陛下您可知臣帶誰過來見您了?”

  屋內沒有聲響,須臾,胡尋南撩開布簾,不以為意地朝他們投去一瞥,目光忽的落在盛楠大將軍旁邊嬌小的身影上,霎時怔住,他張了張嘴,欲說話,又朝身後帳篷掃了眼,壓低嗓音道,“陛下半個時辰前才施針服了藥,這會兒昏睡中,意識可能有些混沌。”

  喬亦柔攥緊掌心,冷冷睨了胡尋南一眼,她示意盛楠等人退下,問他,“如何?”

  “娘娘問哪方面如何?”胡尋南一貫信守承諾,他支支吾吾的,餘光覷見她嘴角那一抹譏諷,便什麼都懂了,他面色亦不好看,這苦寒之地環境惡劣,加之一直操心陛下傷勢,難免跟著清減幾分,“雁門峽谷此處地勢險要,尋常不常見的藥糙卻許多,糙民稍後便要帶著幾名守衛前去峽谷,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的有用線索。”

  “那……”哽咽了下,喬亦柔別過眼,冷靜中透著嘶啞,“那你去吧!”

  話說到這裡,哪能不懂?

  他不正面回應,自然是努力給人期冀。

  從另方面說,便是……

  四周靜悄悄的。

  喬亦柔深提了一口氣,她抬手抓住簾,扯開,進去。

  帳篷內藥味兒濃郁,卻不怎麼嗆鼻。

  光線半明半暗,她朝簡陋的床榻望去,灰色被褥下躺著一個男人。

  一路奔波,終於站在了這裡,卻沒有任何抵達目的地的喜悅與輕鬆。

  喬亦柔定定望著他因清瘦而分外挺立的五官,心中氣惱不知不覺散去幾分。她沒辦法在這樣的狀況下再惱再恨,忍著大腿內側走路摩擦帶來的疼痛,喬亦柔站在他榻前,咬唇盯著他。

  不知過了多久。

  榻上男人動了動,他劍眉簇起,睫毛微顫,下一瞬,氤氳著薄霧的黑眸睜開。

  目目相觸,無人出聲。

  半晌,空中響起一記輕笑,極淺。

  齊毓玠喟嘆一聲,重新閉上雙眼,果真如胡尋南所說,這藥物的劑量一次比一次重,同時,腦中越發遲鈍迷濛,甚至會出現幻覺。所以前陣子他看到的她就不如此刻看得逼真對麼?方才那一剎那,他真的以為是她活生生站在他眼前,隔著千山萬水,她站在了這裡。

  可笑。

  艱難抬手摁了摁眉心,齊毓玠想想又覺有些不對勁。

  他蹙眉,再度睜眼,眼也不眨地望著面前的女人。

  她很狼狽,長發高高束起,面色蒼白,透著暗青與疲憊。這樣的她與他記憶中的樣子有很大差別,而且她雙眸眨動著,一下一下,儘管速度緩慢,卻真的在動。

  莫非……

  怎麼可能?

  瞳孔陡然放大,齊毓玠撐著堅硬床板,欲起身,但受藥物影響,難免力不從心。

  喬亦柔上前搭了把手,她攙住他右臂,扶他坐起來靠在軟枕上。

  兩人觸碰間的溫度與柔軟,無不昭示著這一切都無比真實,並非幻境。

  齊毓玠怔怔望著她,驀地別開視線。他望著半空,醞釀半晌,艱難啟唇,卻帶著漠然的責備,甚至命令,“你怎麼在這裡?回去。”

  不說話,喬亦柔弧度極小地勾了下唇,眸中沉冷。來來回回,真不是那麼容易!儘管她最開始決定來這裡時就是想問他幾句話,問完了立即走,絕不停留,哪怕他哭著懇求她,她也不留。然而她確實是想多了,他連說幾句話的時間都沒準備給她。

  兩相沉默,空氣像冰凍了般,帳篷外傳來各種各樣的嘈雜動靜,有風聲人聲還有摩擦聲。

  齊毓玠挪了下僵硬的右手手腕,喉中乾涸,這樣的畫面他很陌生,也很不知所措。

  不知她到來的目的,不知她到底了解實情多少,這一瞬間,他很難堪,又很脆弱內疚與抱歉,仿佛只要卸下冷硬的神情,這些情緒就會崩塌,就會被毫無留情的裸露在她面前。

  他真的沒有太多其它的抉擇,用最值得的方式離開這人世,已是難能可貴。

  不想讓在乎的人垂淚傷神,伴著他經過日復日的痛苦與折磨,然後迎來最後的解脫……

  “如、如何來的?”嗓音微顫,齊毓玠眼神直直望著前方,餘光卻偷偷打量她。

  難怪變成了這幅難看的模樣,原是經過了長途跋涉的厲風與寒雨。他閉了閉眼,心抽抽的,喘不過氣,“敬王允了?”倒是一個比一個膽大包天,他不是還沒死?

  “能怎麼來?”喬亦柔面上沒什麼表情,她語氣亦是極淡,不比他遜色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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