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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是個作風不好的。
喬亦柔暗自腹誹,這等怪癖哪怕謫仙之姿又有何用?純屬浪費,實在暴殄天物啊!
她真心很為他的好皮囊惋惜,甚至還幾不可察地搖了搖頭,櫻唇間那一聲嘆息就差溢出來了。
齊毓玠:“……”
他手一抖,箭羽霎時飛了出去。
歪歪扭扭連那群白鶴的影子都沒碰到,直接墜落在湖面,激起一片浪花,再無聲息。
所以吃得正歡的白鶴們大多都沒什麼感覺,唯有幾隻稍微機靈點的昂起纖細脖頸,警惕地朝四周望了望,然望來望去,摸約只瞅見岸上他們一群人,日日見人它們最不怕人了,便猛地垂低脖子,繼續歡快搶食去了。
湖畔一片寂靜。
宮人們早自覺退後幾步,將中間寬敞位置留給尊貴的陛下及其長公主喬亦柔幾人。
齊毓玠懵了一瞬。
他雖有不堪回首的弱雞歲月,但許久不曾體會到從前的感覺了,打從去了鄔門關,他騎she武藝樣樣俱佳,這種she箭箭不知飛哪兒去了的狀況不就是傳說中的笑話麼?最好笑的是現在這個笑話發生在他身上了。抽了抽嘴角,齊毓玠下意識道,“朕方才……走了會兒神。”
藉口。
喬亦柔微微一笑,“陛下熱身而已,嬪妾曉得的。”
嬪妾當然曉得你是壓根she不中覺得丟了面子現在找理由彌補自尊心和顏面咯!
可我曉得又能怎麼辦呢?我自然是要附和幫你找藉口咯,不然還要傻傻笑話你嘛?雖然我真的很想笑話你好麼?
看,果然先前擺的那麼帥氣的姿勢都是花架子……
“皇帝哥哥當然是還沒真正開始噠!”
齊巒也是懵了一瞬,沒猜到這個結果,見小姐姐這麼說,連忙著急的表明立場,認真望著齊毓玠道,“皇帝哥哥你下局一定會she中的,一定會的。”
皇帝哥哥的水平她很了解的,方才在御書房院落里都she准了鴿子呢。
所以她真的特別相信皇帝哥哥。
對比下這兩人的心裡想法。
齊毓玠簡直太感動了,這麼多年的妹妹總算沒白疼。
他朝齊巒彎唇,收拾收拾情緒,深吸一口氣,正欲重新擺正姿勢,給那個討厭的喬貴人點顏色瞧瞧,卻聽齊巒接著在心底嘀咕道,“皇帝哥哥肯定能she中一隻肥鶴的,小姐姐也一定能超越之前的成績,哇哦,好期待等下小姐姐一次she中四隻五隻六隻肥鶴哦!”
唇畔還未來得及收回的笑容戛然僵住。
齊毓玠握住弓箭的雙手停滯。
他不動聲色朝左側挪開幾步,他很生氣,他不想和這兩個女人站得那麼近。
她們就是一夥兒的。
冷冷瞅著那群湖面上的白鶴。
齊毓玠面目嚴肅,不能再抱著玩玩兒的心態了,此事攸關尊嚴,他輸不起了。
閉了閉眼,他猛地掀眸,眼中充斥著濃郁鄭重,拿起箭羽,齊毓玠深吸一口氣,擺好正規姿勢,眯眼瞄準那群正在搶食的鶴群。
他的目標不是一隻白鶴,起碼也要三隻才行。
不然——
緊盯著白鶴們的方位,齊毓玠冷靜的在心中思忖,究竟哪個角度最適合,又算計著箭羽從空中飛去,要保持多大的力度才能一舉擊殺三隻。
越算越覺得不是件易事。
加之白鶴不是靜物,它們有生命一直在挪動,所以她絕對有運氣加成。
那麼現在他就要她睜大眼睛仔仔細細看清楚,他是如何憑藉實力和真本事不摻雜一絲水分地she中三隻那肥鶴的。
目光鎖准。
齊毓玠胸有成竹地勾唇一笑,他用力拉開弓弦,即將發she,孰知那道可恨的聲音突兀的又闖入耳畔——
“我的天,他都醞釀多久了?”
喬亦柔把重心從左腳換到右腳,站在邊兒上默默抿唇,“反正醞釀來醞釀去能改變什麼?真是折騰人,忒煩了。”
煩惱地捋了捋被風吹到鼻尖的髮絲,喬亦柔嫌棄的用力吐出一口氣,“好煩,方才第一局陛下沒中還可以說熱身,他這局she不中她給他找個什麼開脫的理由?愁死了……”
低眉,喬亦柔絞盡腦汁的想來想去,實在黔驢技窮,腦子空空的,總不能說那柄弓箭有問題吧?
她左一聲嘆氣又一聲嘆氣,真真兒愁到了心尖尖上。
最怕的是陛下擁有不肯服輸不肯妥協的精神,他若一次次不放棄的嘗試,嘗試一次失敗一次再嘗試,我的天,一箭乾脆she死她吧,她上哪兒找那麼多藉口給他啊?
齊毓玠攥緊弓弦。
she了。
許是把對她的憤怒全寄托在了這支箭羽上,箭羽裹著厲風極速劃破空氣,飛般朝鶴群奔去。
嗯,箭羽奔遠了,“咻”一聲,穿過鶴群頭頂用力砸進了湖水裡。
“看,又沒中。完了完了完了,她連理由都沒想好,可如何是好?”喬亦柔沒心情觀察陛下此時的神情,她藏在袖下的雙手捏緊,拼命在腦海中搜刮合適的理由替他開脫。
齊毓玠生硬側頭,定定盯著顧自垂眸的女人,他眸色陰騭,短短兩個字像是從齒間用力擠出,乾澀而鈍重,“你來。”
喬亦柔:“……”她倏地朝他望去,她來?他這幅殺人的樣子確定真的要她來?
“哇哦,輪到小姐姐啦。”後面齊巒顛顛兒小跑上前,她抱住喬亦柔胳膊晃了晃,又笑眼彎彎地望著齊毓玠,“皇帝哥哥你今天可能運氣不好哦,不過沒有關係,你可以先看小姐姐怎麼she嘛,說不定等下你就茅塞頓開,一下子就准了呢?”
陰惻惻冷笑了一聲,齊毓玠不吭聲,決定今日過後要擬請幾個學士給齊巒授課。
茅塞頓開這個成語是這麼用的?
沒有學問真的太可怕。
見喬貴人釘在原地沒動。
齊毓玠氣不打一處來的從旁側拿起她選中的弓箭硬塞到她手上。
行,就讓他睜大眼睛好生瞧瞧,她到底要怎麼用他的弓箭一次性she個四隻五隻六隻肥鶴。
儘管陛下沒說話。
喬亦柔也感受到了磅礴的怒氣,她此時若不聽話只怕更慘。
這裡就他們幾個人,他捨得遷怒長公主嘛?肯定最後吃虧的是她……
哎,自認倒霉地盯著手上弓箭,喬亦柔覺得它真的好精緻貴重。
她還沒見過這麼好看的弓箭呢,桃皮上裝飾著黃色菱形花紋,栩栩如生。
拉開弓,喬亦柔想了想,決定效仿齊毓玠的模樣she箭,她其實沒正兒八經用過弓箭,那時年紀小,未拘束在閨閣跟著娘親四處闖蕩,然娘親認為她已經夠危險了,再配柄弓箭隨身豈不更危險?當然,危險指的都是旁人……
所以小時候她都是偷偷玩兒彈弓而已,壓根沒機會觸碰真正的弓箭。
右腳往後拉開一步,努力回想著剛才陛下徒有花哨的姿勢,喬亦柔儘量靠他看齊。
她顧自忙碌著,齊毓玠微微偏眸斜她一眼,這站位這扣弦這開弓……
力氣倒不小,那小巧軟綿的手一瞬就將弓打開,可姿勢當真令人嫌棄了些。
委實看不過眼,齊毓玠心中鬱悶稍平了些,她連she箭基本都搞不懂,看來今日上午確實是運氣好,眼下怕是沒這般好運氣了。
上前站到她身後,齊毓玠雙手摁住她肩,聲音清淡,“雙足開立與肩同寬,身體微向前傾,身體重量均勻落在雙腳。”
他聲音本就很動聽,像山澗淙淙流水,此時從頭頂落下,字字鏗鏘,又多了幾絲男兒篤定堅毅之韻,喬亦柔略偏頭瞥向身後,只瞅見他一點朱唇。
“瞄準脫弦時右肩用力,右手三指迅速張開,she出羽箭即可。”
許是察覺她在看他,他挑了挑眉梢,眼角上勾,無意間驀地勾出幾絲風流的意味。
二人目目凝聚了一瞬,喬亦柔率先挪開。
她皺了皺鼻尖,按照他教的動作擺好姿勢。
齊毓玠看她領悟力不錯,便稍微往後退開幾步,看她she箭。
羽箭隨著白鶴方向挪動,喬亦柔瞄準了。
但她又不是蠢驢。
陛下一連兩次都毫無所獲,她是他妃嬪,若一舉就中豈不生生打他臉?
再者先前她與他說了,她不擅騎she,上午都是運氣,現在只要執行這個謊言就可以。
抿了抿唇,喬亦柔脫弦時故意歪了下,箭羽完全沒飛出去,直接從弓上掉落摔在了地上。
她瞅了眼地上的箭羽,十分滿意。
側身,喬亦柔喪氣地耷拉著眼角道,“陛下您看,嬪妾都說了嬪妾完全不會she箭來著,真是枉費陛下對嬪妾的教導了。”
裝,繼續裝。
有意思麼?齊毓玠面無表情將她裝腔作勢的樣子看在眼底,真的很想問她,有意思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