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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了看,說:“我就在客廳的沙發上躺一躺行不行?我也累了,不想來回折騰。車子是真發動不了,明天只好讓車行的人過來。”大大咧咧地坐下來,舒了口氣,眉眼確實帶有疲倦之色。我將信將疑地看著他,真是沒辦法,只好憤憤地說:“隨你。”唉,一個頭兩個大,他都這樣了,也不好當真趕他走,又不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好歹認識。算了算了,明天再來跟他算帳!

  見他蜷著腿半躺在沙發上,有些可憐。一開始裝作沒看見,後來還是於心不忍,說:“趙靜女兒生病住院,請了一個星期的假,回家看孩子去了。你睡她房間吧,她應該不會介意的。”拿出新的床單被罩扔給他,“自己換。”這麼大的人了,不會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吧?好歹在外面生活過。

  抱衣服去洗澡,他敲門。我想著他可能要上廁所,說:“等一下,馬上就好了,什麼事?”他說:“電話。”我罵:“你不會接呀!”又不是手機。聽得他提高聲音問:“喂,餵——誰呀?”我走出來,邊擦頭髮邊問:“誰打來的?趙靜?”他搖頭:“不知道,沒說話,大概是打錯了的,可是剛才又一直響。”我愣了一下,立即說:“好了,別管了,睡覺去吧。明天我晚班,不要吵醒我。醒了自己走,順手把門帶上。”他居然還能沖我一笑,回房睡覺去了。

  第四十二章欲舍難離

  我進了房間,甚至上了床,一想到那個電話,還是安不下心來。我不斷告訴自己,不就一個電話嗎?神經兮兮幹什麼!翻來覆去掙扎了半天,已是凌晨時分,夜已深,風不定,人初靜,還是沒有絲毫睡意。我嘆口氣爬起來,輕手輕腳半蹲在電話旁,按來電查詢。上面顯示五月九日零點零三分,同樣是座機號碼,而不是手機。他一定以為隱藏得很好,可是我知道這是他辦公室的號碼。還在博思工作的時候,跟他公司有業務來往,知道他公司的電話大多都是按序號排下來的,前面那幾位數字太過熟悉。我閉上眼睛,發不出聲音。

  這麼晚了,他還在辦公嗎?為什麼要拐彎抹角給我打電話?是不想讓我知道還是不敢呢?抑或是擔心吵醒我?還是有其他的什麼顧慮?如此的小心翼翼,藏頭遮尾——他本不是這樣的!他是中宏集團的老總,每天有無數的會議要開,有無數的決斷等著他下,有無數的重要人物要見……卻為了一個電話這樣費盡心機!我惆悵地坐在地板上,抱著胳膊隱沒在深濃寂寞的黑暗裡,覺得悲涼。他不應該再打電話來的,剛才,他一定也聽出了操曹的聲音——所以沒有出聲?還是本來就不打算說話?

  不管怎麼樣——這樣也好,反正已經——分手了。我撐著上身站起來,血往腦子裡沖,有些暈眩,撞到桌子,本來就沒放好的電話摔下來,發出巨大的聲響。我按住胸口,希望沒有吵醒操曹。可是祈求落空了,燈“啪”的一聲亮起來,他站在門口,睡眼惺忪地看著我說:“怎麼了?怎麼這麼晚還沒睡?”我鎮定地說:“沒事,我爬起來喝水,撞到桌子了。”他連忙問:“撞到哪沒?”又教訓似地說,“你應該先開燈。”我搖頭:“沒有。”舉著手中的玻璃杯問他,“要喝水嗎?”他先是搖頭,隨即又點頭:“好,我也有點渴了。”我倒了杯水給他,說:“我睡去了,喝完了記得關燈。記住,明天早上不要吵醒我。”

  第二天起來的時候他人已經走了,枕頭被子疊放得整整齊齊。我收拾好,下樓吃早飯——順帶也是午飯。在成都小吃叫了一大碗魚香肉絲蓋飯,有胡蘿蔔絲,有筍條,紅紅白白,看著就賞心悅目,還要了一碗紫菜雞蛋湯,一口氣全部吃完了,身心舒暢。不吃飽,哪有力氣做事!我就一俗人,庸庸碌碌,蠅營狗苟,早已不是當年那個不食人間煙火、不知民間疾苦的林艾了。準備付帳,一抬頭便看見玻璃門外停著宋令韋的車,他按下車窗,怔怔地看著我。

  我走過去,淡淡地問:“什麼時候來的?”他迎上來沒有說話。我退後一步,轉開眼,說:“你一定很忙,那我先走了。”他喊住我:“剛才見你吃飯,吃得真是高興——看著很羨慕,差點以為那是美味佳肴。”我想他一定很久沒有好好吃一頓飯了。抬頭看他,眼睛裡有血絲,下巴上隱隱有新冒出來的胡碴,容顏疲憊,唇色蒼白,甚至有點開裂,心悸了一下,一時沒有說話。

  他看著我,半晌才艱難地說:“你看起來似乎不錯——”難道要我為他生為他死嗎?我為他傷心為他痛哭他同樣不知道——我點頭,面無表情地說:“嗯,還好。”隨即又加了一句:“謝謝。”他似乎受不了,上前一大步,有些激動地說:“艾——你,我——什麼時候這樣說話了——”我避開他的靠近,看著他說:“你瘦了——很忙吧?明天是你訂婚的日子是不是?事情都準備好了嗎?忙得過來嗎——”他打斷我:“艾——”聲音如此沉痛,僅僅是一聲叫喚,就令我的心同樣剜開一道血口。

  我強忍的心都猙獰了!不想再看他,也不敢再看他,轉身離去。誰不是孤獨地來,孤獨地去呢!一切只不過回歸原點,只是比以前分外痛苦些罷了。站在邊上,準備過馬路。綠燈一閃一爍,我卻抬不起腳步。等回過神來,又是紅燈了。忍不住回頭一看,他還站在那裡,隔著來來往往的人群呆呆地看著我。我鼻子一酸,幾乎要流下淚來,忙咽下所有的悲苦,止住了。

  一個學生搶著過馬路,差點撞倒了我,一邊道歉一邊一溜煙跑了。我踉蹌了一下,跟著人群後面往前走。他突然跑過來,緊緊攥住我,說:“艾——是不是只要我不訂婚,我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我震住了,回頭看他,然後搖頭,淒涼地說:“別開玩笑了,你不是小孩子。”他顫抖地說:“不,我是真的——”我打斷他:“請帖都發出去了吧?報紙上有沒有刊登?宋家和連家一定為此忙得不可開交,連心高不高興……”掙開他的手,說:“你承受不起。”我相信他此刻說的話是真的,可是他承受不起。

  他肩膀垂下去,整個人瞬間黯然失色,嘴唇在哆嗦,連忙轉開頭,沒有再看我。他一定比我清楚這其中的厲害關係,可是事到臨頭了,竟然說這樣的話,他一定是瘋了。他的聲音傳過來:“我們就這樣了嗎?我們——”灰暗嘶啞,微微哽咽,像含著無數的煎熬,苦苦憋著,難以發泄。我想哭,但是不敢,輕輕地說:“似乎來不及了。有緣無分,強求不了。那就這樣吧。”

  我不值得他不顧一切。犧牲太大,不死亦去了半條命。可是日子還是要過下去,將來他恐怕是要後悔的。我不要他後悔,連帶我自己也後悔,慢慢地在生活無涯的瑣碎中,磨得什麼都沒有了——多麼的煎熬且難堪!

  照常去上班,一開始心緒不寧,可是顧客一多,忙著介紹功能,開票,提貨,驗機,時間也就這麼過去了。我反而不急不躁,對任何問題一一作答,不懂的也慢慢解釋,無比耐心,腦海里似乎沒有多餘的想法。下班的時候,諾基亞笑說:“摩托羅拉,你今天到底賣了多少?比諾基亞還火!”我笑說:“是嗎?沒注意,不知道賣了幾個。”無論如何,真是要努力工作。將燈源關了,鎖上櫃門回去。

  回去的時候,趙靜竟然在。我一個人正悶悶的有些難受,見她回來,十分高興,驚喜地說:“回來了?你女兒病好了沒?”她搖頭,滿臉擔憂:“沒呢,低燒不退,送到醫院隔離起來——擔心是非典。我回來收拾些東西。”她臉色蠟黃,憔悴不堪,頭髮亂糟糟的。我忙說:“別擔心,小孩子發燒,很正常,沒事的。”她點頭:“嗯,我瞧著也不像,可是醫生說,還是觀察一下比較好。”提著包說:“我走了,幫我跟經理說一聲。”我答應了,見她精神不大好,說:“要不要我送你?”她搖頭:“不用了,你一個人,多注意點。”匆匆下樓。

  生活,人人疲於應付。我無奈地嘆口氣,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又一夜難熬,儘量不去想明天。

  一大早,操曹就來敲門。我往手上倒辱液,頭疼地說:“你怎麼又來了?大清早的,有什麼事呀!”他笑嘻嘻地說:“給你帶了早餐,還熱著呢。”我不領情,白了他一眼,說:“就為這個呀?樓下就有得賣。”我又不是他實驗室里研究的課題,他怎麼就鍥而不捨呢!他自顧自地說:“這是北京大飯店大廚特製的早餐,味道好極了。你老將早飯和午飯一起吃,這樣對身體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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