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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隱約還記得,她那會兒年歲尚小,頰邊還有些沒去的嬰兒肥,一雙眸子倒是和現今一般的黑亮,黑葡萄一般,聲音聽上去就像是枝頭的黃鸝,脆嫩嫩的:“是竇嬤嬤看我這幾日睡不好,特意叫人給我煎的藥,安眠的。我端來分四哥哥你一半……四哥哥,你是不是也好久都沒睡好了?”

  自從醒來之後,蕭明鈺的腦中記憶便是一團模糊,想多了反倒要頭疼,這會兒看到鄭娥端著藥過來,想起那一小段記憶,一顆心不知不覺間也軟了大半。

  鄭娥卻渾然不覺蕭明鈺這一番心路變化,她端著藥碗過來,擱到案邊,很是溫柔的問他道:“要我餵你嗎?還是你自己喝?”

  “我自己喝好了,”蕭明鈺面上微微有些紅,端起藥碗正要喝藥,卻又想起一個問題,“對了,他們叫我王爺,怎麼又叫你王妃?”既然都叫哥哥了,難道不是姐妹一類的?

  鄭娥眨了眨眼睛,看著蕭明鈺故意板著的臉,撲哧一聲笑起來:“因為我們已經成親了啊。”她把手按在小腹上,提醒蕭明鈺,“你沒看到嗎,我們連孩子都有了啊。”

  蕭明鈺差點沒嗆到,重重的咳嗽了一聲,隨即埋下頭,好容易才一鼓作氣的把手上那一整碗的藥給喝了,只是頰邊還有些微紅。

  第122章

  蕭明鈺適才心緒複雜, 這會兒注意到鄭娥那隆起的小腹,聯想到自己與她的夫妻關係, 便覺得心口的心跳聲仿佛再也壓不住, 耳側那一塊皮膚火辣辣的,燒得厲害。

  好一會兒,他才把手上的藥碗擱在邊上, 低聲問道:“有,有幾個月了?”

  鄭娥與他掰著指頭算日子, 眨了眨眼睛,與他打趣道:“八個多月了, 下個月差不多就到產期了,就是不知道那會兒你這個做爹的能不能想起我和小團圓來。”

  蕭明鈺聽到孩子的名字倒是微微一怔,他一雙黑沉沉的眸子裡有眸光一閃而過, 那深不見底的目光便落在鄭娥已經很大的小腹上。

  他看了一會兒,抿了抿薄唇, 不由自主的又問了一句:“是叫小團圓?”

  鄭娥含笑點點頭, 看著他那不覺柔和下來的面龐, 語聲輕緩:“是啊, 二妹妹出的主意——不過我也挺喜歡這個名字的。當時你去北疆的時候,我才發現有了小團圓, 後來我心裡便也一直盼著你能早些回來, 一家團圓。”

  她生得一雙極美的水眸,明眸善昧,面上的笑容甚是真切, 說話時聲音柔軟的就像是初春早晨那盛著露水的花瓣,叫人一顆心不知不覺間也跟著軟了下去。

  她抬眸看了眼靠坐在榻邊,一動不動的蕭明鈺,忽而伸手拉住他的袖子,小心翼翼的握住了他的手,十指交握,掌心相貼,幾乎能感覺到對方那一寸微燙的皮膚。

  她就這樣握著蕭明鈺的手,一直看入他的眼裡,一字一句的與他道:“現在,我們三個在一起,也算是一家團圓了。”

  有那麼一刻,聽到這話的蕭明鈺胸中生出不可抑制的酸楚與歡喜來,既是想笑又是想要落淚,一顆心酸酸軟軟的,幾乎想要直接開口去問鄭娥過去的事情。好在他還尚有幾分理智,沒有開口問出來——現在這般的情況,他什麼也不記得,什麼也想不起來,哪怕鄭娥真的與他說了,他真的能夠毫無懷疑的一概接受?更何況,那些記憶都是他所經過的,還是要他自己想起來才算作數。

  蕭明鈺的心裡雖然還在理智的左右衡量,漸漸又平靜了下來,可他面上還是顯出了幾分薄紅,垂下了烏黑的眼睫。

  鄭娥偷偷用眼角餘光瞧著蕭明鈺耳側的那一抹微紅,不免生出幾分的笑意來,暗想:四哥哥他一定害羞了,哈哈。

  這種感覺對於鄭娥來說確實是是十分的新奇——以往都是蕭明鈺死皮賴臉,時不時的便出怪注意逗她,而她羞得不行。現今看著蕭明鈺反倒似少年時候一般的羞澀難抑,鄭娥雖顧著對方的面子和自尊心忍住笑,可心裡卻還是忍不住的想著:怪不得四哥哥以前總愛逗我呢,看著對方臉紅耳赤的模樣,的確是十分的有趣……

  這般想著,見蕭明鈺已經用過藥了,鄭娥便拉著他一起用了午膳。

  因為怕蕭明鈺心裡緊張、不自在,鄭娥便把那些在邊上伺候的宮人全都趕出去了,叫人在外頭候著。而屋內只剩下他們兩人,在床榻上支起案幾,對坐著用膳。

  因鄭娥原是要在公主府用午膳,廚房也沒準備午膳,這會兒忽然要叫午膳,也只得加急趕了幾樣來,倒也簡單,不過是五菜一湯另有幾樣點心和鮮果,倒是把那小小的案幾擺的慢慢的。

  有一碗桂花魚湯,盛在荷葉形狀的翠色大碗裡,這湯做得極其鮮美,裡面還加了冬筍、菇片、火腿等時蔬,因是用慢火燉出來的,湯汁熬得濃稠如白辱,看著便十分誘人。

  蕭明鈺才喝了苦藥,嘴裡正發苦,不免多看了一眼。

  鄭娥心細,自是注意到了,她便特意問了蕭明鈺一句:“魚是發物,四哥哥你的腿傷要不要緊,現在能喝魚湯嗎?”

  蕭明鈺咳嗽了一聲,只低聲應了一句:“好的差不多了,沒什麼事的。”

  這便是能吃的意思了。鄭娥便親自倒了一碗魚湯,揀了一塊沒刺的魚肉,舀了一口湯,遞到蕭明鈺嘴邊,笑盈盈的道:“四哥哥,你嘗嘗,這魚湯鮮得很。”那語氣,好似哄孩子似的。

  蕭明鈺抬眼對上鄭娥那殷切的目光,微微一頓,隨即便低下頭,喝了鄭娥遞到嘴邊的魚湯。

  魚湯確實是鮮得很。蕭明鈺一嘗便知道了——這必是加了高湯雞汁熬煮出來了,又有火腿菇片等等替鮮味,一口喝下去,自然是鮮得能把舌頭咬掉。

  緊接著,鄭娥便語聲輕快的問了一句:“好喝嗎,還要不要再喝幾口?”

  蕭明鈺面頰越發滾燙起來,一時間也應不得聲,好容易方才垂下眼,轉開話題說道:“我自己喝就行了,你顧著自己吃吧……”鄭娥跟前那碗飯都還沒來得及吃呢。

  鄭娥一雙烏溜溜的眸子輕輕轉了轉,好似兩丸黑水銀落在白水裡,明亮透徹。她忍不住笑起來,到底還是沒有再逗蕭明鈺:“好啦好啦,那我不餵你了,你自己多吃點……”

  蕭明鈺聞言暗暗的鬆了一口氣,可心裡不知怎的又生出幾分莫名的失望來。

  兩人坐在一起,時不時的抬眼看了一眼對方,倒是不一會兒便用完了午膳。鄭娥這才抬手叫人進來把東西收走,又問蕭明鈺:“要不要閉眼歇一歇?”

  蕭明鈺怔了怔,想起這會兒自己的腿還傷著,自是動不了,只是才用過膳,他也不想立刻便躺下來,思忖片刻便道:“要不然,”他頓了頓,語聲倒是十分平緩從容,“你替我拿本書來,我翻一翻,解解閒也好。”

  鄭娥外頭想了想,也覺得這主意還不錯,便點頭應道:“嗯,好啊,我這就叫人去書房給你拿幾本書來。”說著,正要起身卻忽然頓住了步子——肚子裡的孩子翻了個身,正有一下、沒一下的和她這個做母親的打招呼呢。

  鄭娥連忙轉身,重又坐到了榻邊,很是激動的抓住了蕭明鈺的手,與他道:“小團圓醒了呢……”

  蕭明鈺的手掌被鄭娥抓著,修長白皙的手指多少有些不自在,微微的蜷縮了一下,隨即便僵住了。他的確是感覺到鄭娥說的胎動——對方腹部那一小塊地方仿佛有什么正隔著肚皮和衣物,有一下沒一下的頂著他的手掌心。

  是孩子,那樣小小的孩子,也不知是用頭還是拳頭又或者是小腳丫,正頂著他的手掌。

  蕭明鈺咬住唇,竭力穩住自己的情緒,只覺得眼睛那一處竟是熱燙燙的,他甚至忍不住想到:這是他的孩子?是因為知道他回來了,所以特意要和他擊掌問好嗎?

  鄭娥原還激動得很,只是等了一會兒也沒等到蕭明鈺的回應,好一會兒才垂頭去看卻見蕭明鈺的眼眶都紅了。她嚇了一跳,連忙道:“怎麼了?”

  蕭明鈺多少有些狼狽,掩飾的撇開眼,小聲道:“她怎麼……又不動了?”

  鄭娥被這問題堵了一會兒,隨即反應過來,隨口應道:“大概是累了,準備休息一會兒再繼續?”她隨口應了一句,隨即反應過來,伸手扯了扯蕭明鈺的袖子,輕輕的與他道,“你眼睛怎麼紅了?”

  蕭明鈺惱羞成怒,把自己的袖子又給撤回來,哼哧了一聲:“不是說要給我去拿書嗎?”

  鄭娥瞧他面色,倒也不想與他玩扯袖子這種事,只好忍著笑道:“我這就去。”這般想著,倒是有了個注意,於是便又問了一句,“什麼書都行嗎?”

  蕭明鈺漫不經心,隨口便應聲道:“能看的就行。”

  鄭娥眨了眨眼睛,轉身出去了:既然這樣,她乾脆就把蕭明鈺那兩匣子的家書拿過來——他現在臉皮這樣薄,看到自己寫的那些肉麻話,還不知要臉紅成什麼樣子呢……

  鄭娥想到趣處,忍不住轉頭又看了蕭明鈺一眼,掩著唇笑起來。

  蕭明鈺和鄭娥這頭氣氛正好,多少也算得上是夫妻和樂。只是,到了甘露殿裡,聽兩位奉御稟告蕭明鈺病情的皇帝明顯就有些心情不好了——這什麼兒子啊?!連親爹都不認得了,見了面就跟陌生人似的,竟然還記得阿娥!

  這差別待遇也太明顯了一些!

  雖說皇帝也希望蕭明鈺和鄭娥感情和睦,可這太和睦了,做爹的便有些不自在了,也不知是該吃鄭娥的醋還是吃蕭明鈺的醋。

  不過馮奉御和楊奉御卻是不知道皇帝此時複雜的心理變化,反倒是含了幾分喜色:“殿下認得王妃,倒算是喜事——這般一來,有王妃陪著,殿下精神放鬆,病情自然也能更快康復。”

  皇帝十分含糊了“唔”了一句,喜怒難辨,最後還是問了一句:“朕只問你們一句——還要等多久,四郎才能康復?”

  馮奉御和楊奉御面上的喜色便不由褪了下去,顯出幾分為難和躊蹴來,好一會兒才對視一眼,垂下頭恭恭敬敬的回話道:“若無意外,一月足以。”

  皇帝沉默片刻,心裡倒是算了算時間——一個月也差不多了,到時候大軍班師回朝,要是蕭明鈺好了,正好把他提留起來,直接領軍從城外回來,也算是風風光光。想到這裡,皇帝便點了點頭,沉聲加了一句:“記得你們的話。一月之後,若是四郎還未痊癒,朕便唯你們是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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