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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蘧呆呆的,第一反應竟然是,完了,心跳聲都響成這樣了。

  再然後,雨點就瓢潑砸下。

  鍾蘧恍然:「啊……下雨了」

  肖鐸:「嗯,前面的宮殿好像開著,我們先進去躲一會兒。」

  *

  那宮殿外牆深紅,掛著一圈經幡,方方正正地立在山頂,咫尺就是懸崖,是古格王朝的議事廳。

  議事廳一般並不開放,這一日不知道為什麼讓兩個外來客闖入。

  議事廳里光線昏暗,四周也都是濃墨重彩的壁畫,兩人下意識地收了聲。鍾蘧走近壁畫仔細一看,那居然是滿牆密宗男女雙修佛,漫天神佛,都在這一方天地盡情歡愛。

  他因為這大膽的畫作而面紅耳赤,悄悄瞥一眼肖鐸,對方也正注視著那姿勢各異但自得其樂的男女,鍾蘧突然感到熱火燒著了全身。

  而他再看,壁畫下方,是無窮盡的地獄酷刑,邊飾則是一長排數十位裸空行母。

  鍾蘧幾乎感到被這議事廳蠱惑了。

  西藏的大喇嘛活佛說,非雙修不能得成就。

  天主教的大主教說,同性之間的結合與上帝的婚姻和家庭計劃絲毫不沾邊。

  伊斯蘭教的真主說,當一個男人跨在另一個男人上面時,真主的寶座都會震動。

  鍾蘧在這一刻突然清晰地感受到了靈魂深處的欲望和暴戾,去他媽的不要再逞勇鬥狠,為什麼天地間的神明不說話,但人間的神明卻要斥責他、咒罵他、絞殺他。

  他要和這一室男女一起快活,何錯之有?

  暴雨還在天地間滌盪,鍾蘧幾步衝到肖鐸面前,幾乎是兇狠地撲到肖鐸身上,把肖鐸狠狠壓在室內的一根樑柱上,悶頭就往肖鐸嘴上啃,肖鐸瞬間就被他咬出血來。

  「唔……小朋……唔」肖鐸不知道他怎麼了,他的脊背抵在粗糲的木石上,在激烈的親吻里感受到鍾蘧的惶惑和憤怒。

  他說不了話,唇齒間的水聲跟室外磅礴的雨聲交織在一起,顯得曖昧又掙扎。

  肖鐸也不再試圖說話,只是回吻鍾蘧,用嘴唇、舌頭,甚至牙齒,報之以等同有力卻溫柔深情的親吻,他的手用力地抱著壓在他身上的男孩,一手在他背上溫柔地來回。

  鍾蘧終於在他沉默卻包容的力量里平靜下來,他把頭埋到了肖鐸肩膀上,兩隻手緊緊環在肖鐸腰上,好一會,他混亂地重複道「對不起,對不起……謝謝你。」

  鍾蘧是個同性戀,一個幾乎忘記自己是個同性戀的同性戀。

  是肖鐸讓他記起,是肖鐸讓他想要不忘記。

  他原本只想在旅途里稀里糊塗放肆一場。

  現在,他卻為清醒而痛苦,也更加快樂。

  肖鐸穩穩地抱著他,直到鍾蘧也不說話了,天地之間只有雨聲,他雙手捧著鍾蘧的臉,一點點抬起他的頭,讓他跟自己對視,又一點點抹掉他眼角、睫毛、臉頰、下巴上的眼淚。

  「別哭,沒事了。」

  肖鐸湊近鍾蘧,給了他一個撫慰的長吻。

  鍾蘧的眼淚又順著眼角滑下,被肖鐸一點點吻舐乾淨。

  *

  雨遲遲不停。

  天快暗了。

  古老的議事廳里,兩個人緊緊抱著。

  憨哥終於找到了他們,「我說怎麼找不到你們,在這兒呢,給你們送傘來了。」

  憨哥一定看到了兩個人不同尋常的姿勢,但他什麼都沒說,倒是鍾蘧,仿佛受到驚嚇一般,一下子推開了肖鐸,又訥訥道,「我……」被肖鐸摸著腦袋打斷了,「沒關係,走吧。」

  三人冒著雨往山下走去,雨太大了,雨傘其實不能擋住什麼。

  憨哥笑,「趕上雨季里最後一場雨咯,當然要下個盡興。」

  等回到札達縣城的酒店,三個人都又濕又冷,鍾蘧在車裡已經換上了肖鐸的羽絨服,這會是情況最好的,他鑽到被子裡,讓肖鐸先去洗澡。

  肖鐸應了,快速地淋了個澡出來,換鍾蘧進去。

  鍾蘧洗完,屋子裡已經被熱空調烘得暖洋洋的,鍾蘧穿著全棉的睡衣,磨磨蹭蹭走到肖鐸床邊:「我的床剛才被我蹭濕了,不能睡了。」

  肖鐸心裡柔軟一片,想調侃他,但看小朋友哭得腫腫的眼睛,連調侃的話也說不出口了。

  鍾蘧看他只是看著自己,不動作,又補充道:「不對你做什麼,我就是,嗯,」他重複道,「床被我蹭濕了。」

  肖鐸終於還是笑開了,拉開自己的被子,語氣有點無奈,有點寵溺:「過來吧,睡這裡。」

  鍾蘧笑了一下,飛快地脫了鞋在肖鐸身邊側身躺好,又往下縮了縮,把頭埋在了肖鐸胸口。

  「晚安,小朋友。」

  肖鐸關了燈,回身把一隻手臂橫過他的小朋友。

  夜色繾綣。

  過了一會,他的胸腔傳來一陣震動,是小朋友說,「你今天,親我了。」

  肖鐸補充,「你也親我了。」

  小朋友好像不好意思地蹭了蹭他的胸膛,又問「那我,是追到你了嗎?」

  肖鐸親了親他的發旋。

  「追到了。」

  第10章 獅泉河

  鍾蘧是被身邊的動靜鬧醒的,他模模糊糊地睜眼,五感還在封閉狀態。

  「醒了?今天還可以再睡一會兒。」傳來肖鐸的聲音。

  肖鐸本來不想吵醒鍾蘧,奈何他醒來的時候鍾蘧像只八爪魚一樣抱著他,肖鐸已經儘可能緩慢地挪開他的手腳,還是把他鬧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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