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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頭微微蹙起,看著穆天德那滄桑的眉眼,木澄的心頭,說沒有一絲感觸定是假的。不管穆天德對於自己有多麼地不在意,多麼地不喜歡,可說到底,她是他的皇后,而他,是她所愛的人。
而現在,他就這樣靜靜地躺床上,不會說話,不會出聲,更不會有一絲一毫的動作,木澄的心頭,如何沒有感觸?
這個男人,縱使他心頭珍藏的那人是自己的妹妹,可是她,還是愛他的,不是嗎?
鼻頭一酸,木澄的淚已是涌了出來,啪嗒落在了自己的膝上,瞬時隱入了她的裙擺。
下一刻,一隻手已是輕輕碰了碰木澄的肩頭,溫潤滿滿的聲音落在了木澄的耳旁:“母后不用擔心,父皇為天子,自是有神明庇佑,不會有問題的。”
聞言,木澄的鼻頭又是猛地一酸,側眼看了看穆雲錦,心頭倒是安慰了不少,抬起手拍了拍他按在自己肩頭的手,眸光還是看向了穆天德。聲音分外之輕:
“你父皇,自打上了年紀,這身子是一年不如一年,誰能料到,水沐清一走,竟是讓他徹底倒下了。”
話語中,明顯能聽出不少,對水沐清的不滿,卻又是極為矛盾地夾雜著對穆天德的關切。
穆雲錦的視線微微一動,清澈的眸子裡並未有任何旁的情緒,看了看穆天德,又看了看木澄,一個轉身,走到了桌旁,一邊輕聲說話一邊倒著水:“父皇向來辛勞,如今突然倒下,怕是心緒鬱結而至,多休養兩天定是會好起來的。”
話語說到最後的時候,穆雲錦已是重新走回了木澄的身旁,手中,端著一杯清茶。
“母后您喝口水。”
看著穆雲錦遞來的那杯清茶,木澄明顯覺得心頭舒適了不少,雖說她以前看那宜嬪也是並不順眼,不過這穆雲錦,倒是對自己是真的恭敬有禮。接過那茶,沒有任何的猶豫思索,木澄便一口全部喝了下去。
將那空的茶盞接了過來,穆雲錦的手又一次拍了拍木澄的肩頭:“兒臣就是過來看看父皇,如此,有母后的陪伴,父皇定是會好的更快。”
“你這孩子,真是有心了。”木澄明顯對穆雲錦說的話極為受用。
“那雲錦,便退下了。”
末了,穆雲錦退開了一步身子,恭恭敬敬行了一禮,道了這最後一句話,也不再多言語,徑直轉身,輕步緩緩離去。
木澄的目光看著穆雲錦離開,嘴角終是有了一絲淺淺的溫婉,旋即,緩緩收回了目光,看向穆天德,更是伸出手,拉住了穆天德的手掌。
眉眼淚光閃爍。
海公公一直守在了外間,生怕會發生什麼意外,直至穆雲錦從裡間走了出來,他本一直徘徊著的腳步瞬時便迎了上去。
“四皇子……”
海公公本是意欲問些什麼的,卻是在迎上去的一瞬,對上了穆雲錦那示意噤聲的動作。腳步一停,海公公眉頭凜起,看著穆雲錦的動作沒有動。
“海公公還是要多留意留意母后才是。”
穆雲錦並未多停頓,緩緩靠近了海公公,聲音壓低,輕聲言語,一字一字落在了海公公的耳旁。
旋即,腳步抬起,穆雲錦再無停留,轉身離去,大步走出了承歡殿。
獨留下海公公心頭滿是詫異,深深看著穆雲錦離開,眉眼間分外沉重,穆雲錦的話還在他耳旁迴響著。
“海公公還是要多留意留意母后才是。”
這句話反反覆覆落在海公公的耳旁,陡然間,一個念頭似是炸開了一般,重重地落在了海公公的心頭,也是因此,腳步瞬時加快,海公公快速地走到了里外間的紗簾處,手一把挑起了紗簾,向裡頭投去視線。
木澄坐在穆天德的床邊,手緊緊地抓著穆天德的手,低著聲音絮絮叨叨似是在說些什麼。並未有什麼異樣。
閉了閉眼,海公公凝了神看著木澄的動作,卻是並未有再多的發現,便是在準備收回手的時候,餘光一個閃現,發覺木澄竟是有了別的動作!
坐著的身子緩緩站起,木澄的眸色深深,看著穆天德,而後緩慢地彎下腰,靠近了穆天德的面。
最後,木澄那略有些緊張和乾澀的唇,落在了穆天德薄涼的唇上。
已有多少年,他沒有碰過她了。
今日,便遂一次她的願吧。
“皇后娘娘!!!”
下一刻,海公公尤為高揚的聲音重重而落,腳步聲也是隨之響了起來,木澄唇離開穆天德的一瞬,海公公已是走了木澄的身後,渾身氣息重重而起。
木澄心頭一直壓著的怒意已是泛泛而起,一個回身,下意識地便攔在穆天德的窗前。
“海公公!”
“老奴已是說過,皇上體虛臥病,不得有擾!不知,皇后娘娘剛剛在做什麼?!”
海公公一心為皇上,竟是不顧面前的人是皇后,直接開口質問!
“嗬嗬。”木澄的袖猛地一把甩起,鼻中發出重重的一聲冷笑,腳步不退反進,迎上了海公公,“本宮乃是一宮之主,這汀元的國母,何時輪到你一個閹人來教訓我了?!”
論年齡,木澄沒有海公公大,論跟在穆天德身邊的時間,木澄沒有海公公時間長。
可唯獨這在皇宮中的身份,海公公是遠遠不及木澄的。
此時此刻,木澄脫口而出的那句閹人,也是重重地戳到了海公公的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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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八章、薨
“縱然老奴是個閹人,可若是真的細細論起來,皇后娘娘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怕還不及老奴的一半吧?”
鼻中輕輕發出了一聲冷笑,海公公本有些佝僂的身子也是微微直了起來,渾濁的老眼中也是星星點點染上了格外明顯的惱意。
他心裡頭所在意,只是自己所侍奉的皇上。
“你!!!”木澄心頭的怒意更甚,手猛地抬起,一把重重地指向了海公公,下一刻,竟是不知該說什麼話好,因為她不得不承認,他說的,皆是實話。
輕瞥了一眼木澄指著自己鼻尖的手,海公公的身板更是挺了挺,迎了上去:“皇后娘娘怕是忘了,您入主凌嬋殿的時候,皇上那滔天的怒火。”
剎那間,所有的事情如潮水一般,翻騰而湧入了木澄的腦海。冰冷的寒意霎時傳遍了木澄的整個身子,身子僵住不能自已。
是,她入主凌嬋殿的那一日,是她永遠都忘不了的痛,
刺骨的痛,滴血的痛,入心的痛。
海公公滿是皺紋的臉上緩緩勾起一絲冷嘲的笑意,絲毫不在意木澄的反應,繞過木澄的身子,徑直站到了穆天德的床榻旁,想要再次確認皇上的情況。
中風之症,最忌諱的便是情緒的大起大伏,雖說木澄不過是行了一個夫妻間的動作,且穆天德也是一直昏迷,可海公公還是分外擔憂。
身子微微彎下,海公公的手分外細心地將被角替穆天德掖好,視線落在穆天德的面上,盡心盡責。
將穆天德的被子掖好,海公公下意識地將床鋪邊緣的褶皺順好,轉過身,便準備請木澄離開養心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