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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線並未看向陽春,穆雲錦的笑意卻是輕輕地落了下來,入了陽春的耳。
陽春的身子也是瞬時,猛地一下僵住,一雙本格外靈動的眸子裡霎時泛上了厲光。
“陽春!怎麼能這般無禮?”氣氛愈發僵直,下一刻,一道分外洪亮,且透著氣勢的聲音響起,旋即,穆雲錦的步子已是隨著這道聲音的響起,漸漸退開了陽春。
眉頭一挑,看向了發聲之人。
陸琅一身乳白色衣袍,袖口緊緊紮起,頭髮全數用髮簪扣成髮髻於頭頂,與穆雲錦的飄逸清雅之感不同,雖同樣是白色的衣服,卻是透著絲絲的米黃色,且看起來,陸琅要更為幹練樸素些。
不同於往常的是,今日的陸琅,五官竟是較之往常有了極大的變化,粗略看去,明顯不同,但細細看去,卻又是看不出哪裡不同。
見陸琅都打點妥當出來了,陽春的神色瞬時放鬆了起來,嘴角微微一扯,瞥了一眼面前那個自己看著分外不爽的白衣男子,一個轉身,也不停留,竟是徑直入了後院,離開了。
陸琅的餘光瞥看向陽春,自是看到了他離開時,那雙眸子裡的警惕意味。收回眼,重新看向了穆雲錦,腳步在穆雲錦面前五步的地方停下,淺淺地做了一禮:“小民盧王良見過四皇子。”與陽春做禮時那種分外過頭的禮數不同,陸琅的神色,很是淡然。
穆雲錦的視線淺淺,掃視一眼陸琅的面龐,心頭上極為迅速地滑過一道心思,卻又是瞬時消散不見。
一時間,兩個青年才俊相對看著,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陸琅的神色一片平靜,便是連同眸子裡,都是乾乾淨淨清澈的光。
沒有人知曉,他心頭的恨意已然滔天一般翻湧而起,面前的人,就是那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人,心頭,又怎麼不怒?
“盧-家主?”穆雲錦的三個字很輕,卻是格外咬重了那個盧字。視線,也是帶著隱隱的打量看向了男子的面龐。
這人剛入他的眼時,穆雲錦便有著一種分外熟悉的感覺。
輕輕的點了點頭,陸琅讓開了入後院的路,手抬起,格外自然道:“四皇子裡面請。”
穆雲錦沒有猶豫停頓,雙手輕輕揚了揚披風,抬步往裡頭走去。
經過陸琅身旁時,餘光又一次深深地看向了男子,而後腳步加快,略過他,往裡頭走去。
不過片刻的功夫,糧鋪前鋪已是恢復了一片正常。
那個跟在穆雲錦身後一道過來糧鋪的小廝並未跟著一道進去,只是守在了鋪子門口,分外盡職。
穿過一條長長的封閉的走廊,視線略過兩旁屋子裡那堆得滿滿的糧食,穆雲錦的心頭上,愈發勾起一絲淡淡的好奇。
這自己從未聽過的一號人物盧王良,究竟是什麼來頭。
陸琅跟在穆雲錦身後三步遠的距離,眸子裡是絲毫沒有掩飾的殺意,若是沒有牽絆,他今日是定會將這穆雲錦永遠留下。可現在的他,不能這麼做,他有了慕然,有了自己的責任。
長廊的距離並不短,走出的時候,穆雲錦只覺得自己眼前豁然一亮,一個典型的汀元大戶人家的院落格局便展現在了他的面前。
白雪鋪滿了整個院落,除卻那通向屋子的小路,整個院落,一片悠然寂靜的模樣。
穆雲錦的笑意,愈發深邃了。
回過身時,恰恰好對上了陸琅不卑不亢的眼眸:“沒想到,盧家主這糧鋪,別有洞天啊。”
陸琅的神色依舊恭敬:“王良一介草民,不懂得風雅風趣,不過是隨意收拾的。四皇子莫要見笑了。”頓了一瞬,抬起步走到了穆雲錦的前頭,手揚起,“還請四皇子跟我來。”
言罷,也不管穆雲錦的反應,徑直抬步向著前廳的方向而去。
一前一後,兩個白色的身形向著屋子的方向走去。
陽春的身影,終是在他們進來的地方出現,面上,一片冷靜厲稔。
前廳裡頭,燃著一個暖爐,剛邁步入內,一片溫暖。
陸琅的步子停住,向著主位方向揚了揚:“四皇子請。”旋即回過身,看向了前廳外頭,聲音揚起,“來人,送茶!”
聽到外頭那聲答應,陸琅才收回視線,轉過身,坐在了左側的首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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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五章、心生一計
“鋪中人手少,照顧不周,還望四皇子見諒。”身子剛坐下,陸琅又是恭敬地拱了拱手。
穆雲錦的視線四下看了看這前廳,視線最後才看向了陸琅,笑意淺淺揚起:“無事。也是我一時心血來潮想來看看,這汀元最大的糧鋪後頭,是什麼樣的善心家主。”
陸琅的視線微微垂下,並沒有看向穆雲錦,只是不住地點著頭:“四皇子謬讚了。小民豈敢當。”
很快,兩盞茶已是送了上來。分別送到了兩個人手旁的桌上。
小廝,正是先前迎穆雲錦的那個。
直至那小廝退出去有半刻鐘的功夫,穆雲錦才端起那茶盞,揭開茶蓋,輕輕地抿了一口,出口問道:“盧家主怕不是汀元京都人吧?”
若是汀元京都人,能將一個糧鋪做到今日這般地步,他又怎麼會不知曉?
陸琅那剛要拿起茶盞的手格外明顯的顫抖了一下,旋即,神色變得格外沉重,好似還有些悲戚,良久,才聽到陸琅的聲音:
“王良自幼喪父喪母,一直在汀元京都乞討為生。後來尋了一家茶鋪做下手,偷學了不少生意上的東西,加之攢了些許銀兩,便在這裡開了間糧鋪。”
一席話,說的很是誠懇,更是透著了一些悲戚的模樣。
穆雲錦的手依舊端著那茶盞,陸琅說話間,他輕吹了好幾次那漂浮在茶水上的茶葉,一雙好看的眸子裡滿滿的都是平靜。
“看樣子,那收留盧家主的茶鋪也是個好地方,竟是能練出盧家主如今這樣的人物。不知道,盧家主可否告知,是這汀元里的哪家茶鋪呢?”又抿了一口茶水,而後將茶盞放下,穆雲錦的話語雖聽著格外自然,可若是細細聽去,明顯便是絲毫不放過的意思。
心頭重重地打了個結,陸琅的神色卻是絲毫未變,抬起眼看向了穆雲錦,聲音格外清晰落下:“便是南街那間出了名的果香茶鋪。”
一切,果不出王妃所料,這四皇子,果真找上了門,且句句都是在打聽著自己。若不是王妃所言,自己早早做了臉面上的換容之術,怕今日,就要被穆雲錦所認出來了。
最讓陸琅心頭讚嘆的,便是王妃所說的那句:
“若是穆雲錦問起你是在哪裡偷學來的手藝,你說南街的茶鋪便是。一切,自不會出什麼岔子。”
而此刻,穆雲錦竟是真的問到了這個問題。
聽著陸琅那格外正常的回答,穆雲錦的心頭的疑惑,倒是小了不少。
這盧王良,回話時,雖情緒有些緊張,卻也是說得沒有絲毫破綻。
回答完穆雲錦的話,陸琅的頭緩緩垂下,手置於桌上,不斷地摩挲著手邊那自己一口都未喝的茶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