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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馳沒說話,目光定定地追著林驚蟄到了另一邊,代高峰不敢看他散發出鋒利光芒的視線,只得接著道:“最好是你倆能各退一步,說實話你也不虧,人家雖然姓林,後面可站著整個沈家呢。哪怕不是親兒子,你看看沈眷鶯和沈甜甜的態度,還不夠明白麼?”

  沈眷鶯現在在外說起林驚蟄直接我兒子長我兒子短,擺明在給對方撐腰來著。有這一門關係在,對方哪怕不在大院出生,進他們這個圈子也名正言順。

  肖馳沒說話,旁邊一陣香風,有女人嬌柔婉轉的聲調:“肖總,我敬您一杯?”

  他瞥了對方一眼,是一個不知道被誰帶來的姑娘。

  肖馳禮貌性地碰了下杯子之後沒理她,那女孩站了一會兒,實在無話可說,最終尷尬的走了。代高峰從剛才事關林驚蟄的話題里抽身出來,好笑地看著這一幕:“行啊你,快結婚了就是不一樣,長得那麼好看的姑娘也不跟人家說話。”

  肖馳根本沒心思搭理他,遠遠看著林驚蟄的背影,杯里的酒喝過一口也覺得沒滋味放下了。

  “婚期定了嗎?什麼時候擺酒?”代高峰接著追問。

  這個問題總算讓肖馳分出了一些注意力,他斂神回答:“十一月六號,喜帖到時候我親自送到您家。”

  “哎!好!”代高峰喜不自勝。成家立業成家立業,男人只有成家立業之後才算是經歷了完整的人生,肖馳也算是他的晚輩,看著晚輩們一個個成人,哪怕不是他這個叔叔做的媒,代高峰也樂見其成。

  “客人們——晚上好——”

  主席台上有人開始組織活動的聲音,代高峰就愛搞這個,他們這伙中年男人都喜歡熱鬧。主持在台上活蹦亂跳,把眾人都圍聚了過來,肖馳的視線逐漸被遮擋住,意識到林驚蟄好像真的沒有要來哄哄自己的意思,他默默收回尋找對方的目光。

  周圍的人只當他是在為了五寶山那塊套進去的地不慡,也不敢惹他,搞得他身邊方圓半米之內少有人跡。舞台上的主持人很會搞效果,心知台下的這群企業家門平日裡沉穩老練,為了活躍氣氛,搞起來好幾個遊戲。台下的幾個略年輕的老闆被請上台玩什麼無聊的關燈貼紙遊戲,肖馳聽了一會兒規則就覺得沒意思。

  他腦子裡一堆東西,四下看了看,想找個地方出去,躲在安靜的角落裡休息休息。

  然而恰在此時,遊戲開始,主持人一聲令下,會場的工作人員將場地燈光盡數熄滅。

  燈火輝煌的現場猛然間陷入沉寂的黑暗裡,吵鬧的歡呼聲和此起彼伏的尖叫刺得肖馳腦仁疼,他扒拉開代高峰沒站穩被人群擠過來的身體,然後突然間,鼻端嗅到一股化成灰他都不會錯認的熟悉的氣息。

  嘴唇一熱,混沌的吵嚷聲像是被一道無形的結界隔絕了開,肖馳下意識張開嘴摟住對方,啟齒的同時睜開眼。黑暗的會場裡幾乎沒有多餘的光線,林驚蟄的雙眼中卻仿佛盛下了一整條銀河。

  “哈哈哈哈哈——”燈光亮起,舞台上被邀請的嘉賓果然出了丑,全場爆發出一陣激烈的大笑聲。

  代高峰的中老年笑點被戳中,笑得險些直不起腰,等回過神來,才猛然發現到身邊的變化,十分驚奇地看著突然冒出來的林驚蟄:“驚蟄?你什麼時候在這的?”

  “代叔。”後背有一隻賊手從腰上一點點滑到屁股上,林驚蟄笑得非常自然,“我一早就在這了。”

  周圍擠滿了人,林驚蟄和肖馳緊緊站在一起,相互之間距離密不可分。代高峰掃了眼肖馳垂首定定盯著林驚蟄的仿佛安置了一整片爆炸源的眼神,忍不住乾笑了幾聲,真是冤家路窄。

  席後散場,肖馳先去開車,林驚蟄留下來,被代高峰拉著說了一堆有的沒的。

  “真是太有緣分了,我以前真沒想到驚蟄你就是林教授的兒子。以前我可聽了不少有關你的事情,怪不得第一次見你就覺得面善。”早些年在林驚蟄還沒到燕市的時候,大院裡的人聊起沈眷鶯再婚的丈夫家裡的兒子,可從沒聽過什麼好話,代高峰卻掰得毫不臉紅,“老天爺註定我們要做親戚啊!”

  林驚蟄可不覺得對方第一次見面表現過諸如面善之類的情緒,他笑得十分親和:“我也是,第一眼看到代叔您就覺得和氣,沈阿姨私下裡也跟我提過您不少次呢。”

  比如對方老大一把年紀了還不像話跟人在外頭搶舞女的創舉,又或者對方年輕的時候學習成績差的一塌糊塗天天挨爹媽揍的歷史,細數下來,簡直罄竹難書,沈眷鶯的原話如下——

  “驚蟄,你可千萬別跟著他不學好!”

  “哈哈哈是嗎?原來眷鶯在家裡經常提到我啊?”代高峰聽得很高興,一時情感上對林驚蟄也親密了許多,“既然如此,大家以後都是一家人了,生意上生活上有什麼難處的,你儘管跟代叔開口!代叔年紀大了,也沒什麼想法,就想著咱們大院的這群孩子日後能平平安安,順順利利的,別跟祁……唉。跟他似的,再搞什麼內鬥,自己人斗得你死我活。”

  林驚蟄點頭道:“我明白。”

  “明白就好,好孩子啊。”林驚蟄一向通情達理,又頭腦靈光,代高峰相信自己這點到為止的話對方已經聽懂,得到了準確的回答後,不由鬆了口氣。一個巴掌拍不響,林驚蟄這邊願意退一步,肖馳那邊再做做工作,兩邊的矛盾順勢就能解開。他老懷大慰,不由和顏悅色地問:“聽你爸和你沈阿姨說,你馬上要結婚了?”

  林驚蟄點頭。

  “好!好!結婚好,到時候代叔給你包一個大紅包,恭喜你成家!”孩子們一個個生活圓滿,代高峰高興地拍拍林驚蟄的肩膀,笑得眼角的皺紋都冒了出來,“是在十一月吧?十一月幾號啊?”

  “六號,十一月六號。”林驚蟄看了眼手錶,覺得肖馳車應該開的差不多了,便笑著道別道,“紅包都是次要,代叔您人能到就是大禮了,到時候一定特意給您敬酒。時候不早,我就先走了。”

  代高峰遲了半拍才想起和林驚蟄道別,張開嘴時,對方的背影已經走遠。

  十、十一月六號……

  他回憶,反覆核對了十遍,最終確定自己沒有聽錯日期。

  天哪!他的頭都開始痛了,這些個年輕人真的至於嗎?非得把對台戲唱到這個地步?沈家和肖家的長輩們是怎麼回事?居然也由得他們這樣胡鬧?!

  剛才大話放得太早,林驚蟄又邀請得十分誠摯,代高峰陷入了瘋狂的糾結里,怎麼辦?怎麼辦?

  六號到底去哪家吃才好?到肖馳那,沈眷鶯一家想必不慡,可去沈家的話,肖馳這邊就徹底得罪了!

  人生中從來沒有遇到過那麼糾結的選擇題,代高峰撓了撓腦袋,薅下一手的頭髮。

  至少在這個問題想明白之前,他掉頭髮的毛病是不會好了。

  *****

  林驚蟄好笑地看著肖馳腦袋上隨著車身震動搖晃起來的小揪揪:“不生氣了?”

  “沒生氣。”肖馳還不肯承認。

  林驚蟄摸了摸自己剛才在黑暗中被吸得發痛的嘴唇,又好氣又好笑,雖然小作怡情大作傷身,但肖馳時不時那么小作上一把,還是蠻叫人頭痛的。現在對方作勁兒過去,又不好意思承認自己剛才發脾氣,好像方才在會場裡親吻完畢之之後小辮兒都得意得翹起來的是另外一個人似的。

  這次是當眾接吻,下一次得怎麼樣才能哄回來?林驚蟄感覺自己就跟帶了個孩子似的,得不斷給他買玩具念睡前故事才肯乖乖聽話。

  大院的夜晚最為靜謐,夏蟲在枝丫樹叢中鳴啼,兩人難得有閒情逸緻,從車上下來,一起望著燕市當下還能看得清楚的璀璨的星空。

  林驚蟄嘆了口氣:“高勝和周海棠真的只是我哥們而已。”

  肖馳抓過他的手握在手裡,林驚蟄很難得同對方說起自己小時候的事,周海棠和高勝一家童年時為他所做的一切,哪怕再過幾個二十年他也不可能忘記。胡玉和周媽媽代替了他生命中本該出現的母親這個角色,高勝和周海棠則勝似兄弟,沒有血緣的羈絆,他們依然被情感緊密牽連在一起。說句不好聽的,在林驚蟄心中,比起江恰恰和林潤生,高家和周家更像真正意義上的家人。

  江恰恰無需多說,林潤生雖說不是什麼壞父親,但兩輩子加在一起,林驚蟄恐怕都沒跟他說上尋常父子一天的話。在他最脆弱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是周家和高家人扶持他渡過的難關,直至如今,說起胡玉以往在學校時讓高勝每天早上帶給自己的熱騰騰的餅,和周母經濟非常窘迫仍舊時常為自己烹飪的那些菜色,林驚蟄仍舊由衷感到溫暖。

  肖馳聽得心裡難受,他父母雖說工作忙碌,小時候甚少陪伴他,但至少在日常生活中,這兩個角色時候時刻存在的。然而即便如此,肖馳和妹妹仍舊因為父母過少的陪伴變成了今天這個樣子,他很難想像一個比自己還小的孩子,在外公離開老家外出探尋古董的時候,是如何一個人在空蕩蕩的房子裡生活的。

  林驚蟄感覺對方拉在手上的力道變緊,回頭對上肖馳深鎖的眉頭,不由失笑:“你幹嘛?”

  其實現在想來,可能是苦的時候已經過去,他覺得小時候的日子也變得挺有滋味了。有高勝和周海棠兩家人保護他,肚子餓了隨便去哪家都有飯吃。外公不出去找古董的時候,酈雲的老宅也沒那麼空曠。姨媽和舅舅雖說一直看不慣他,但這輩子到底沒能如願以償。

  一切他曾經以為自己會扛不下去的困難,咬咬牙,再堅持一段,回首看時,已經變成了山下被踏過的不值一提的階梯。

  肖馳小聲道歉:“對不起。”

  林驚蟄被他抱在懷裡,看著路燈下圍繞著光芒撲騰的飛蛾,忍不住笑了兩聲。其實他並不排斥肖馳偶爾鬧脾氣,時不時來那麼一下還挺有意思。

  但沒想到那些自己覺得溫暖的往事會讓聽的人那麼難過,林驚蟄轉開話題,毫不猶豫賣隊友:“你知道你手上五寶山這塊地多少人盯著麼?那個大發建築的李大發,一整晚在那叨逼叨,猜你公司什麼時候倒閉,早點給他點教訓吧,叨逼得我都煩死。”

  肖馳一聽還有這事?當即默默記下這個名字,又給林驚蟄通風報信:“今晚那個金鑫地產的也是,馬上要土地招標,你注意自己公司里的人手,他們那個姓金的負責人對你們公司日後的意向地非常有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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