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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桓昭既然稱呼她為“姨母”,想必她是樂康公主或靈壽公主中的一位。靈壽公主排行最小,才三十多歲,還很年輕嬌俏,眼前的這位卻已是人到中年了,所以她應該是樂康公主。

  “樂康公主說了什麼或是做了什麼,小十五會這樣?”賀堅一路走,一路想著這個問題。

  回去之後,元維漸漸恢復了常態。

  他和賀堅是來求婚的,不宜逗留太久,回去之後又喝了杯茶,也就起身告辭了。

  桓大將軍親自將他和賀堅送了出來。

  “伯父,不敢勞您大駕。”元維很客氣的推辭。

  桓大將軍風趣的道:“十五殿下,你如果一個人來我大概不會送你,可是有你姑父賀大將軍在,我如果送都不送,不是顯得我太沒禮貌了麼?”

  “對,十五郎,你自作多情了。桓大將軍是來送我的。”賀堅也微笑著打趣。

  元維臉紅得如同天邊雲霞。

  桓大將軍和賀堅同時哈哈大笑。

  桓大將軍一直把他們送到大門外,看著這兩人上了馬,在侍衛的陪同下疾馳而去,才斂去笑容,“元十五方才為什麼會是那幅模樣?樂康公主對他做了什麼?”

  和賀堅想的一樣,桓大將軍問也沒問,就斷定是樂康公主說了什麼或做了什麼,才會令得元維如此反常。

  桓大將軍大步流星的回去了。

  廳堂之中,壽康公主默然在上首坐著,樂康公主坐在她身邊,桓昭坐在樂康公主對面,正委屈的問著她,“姨母,您到底和元十五說了什麼,他那麼大的人都哭了啊?”樂康公主臉漲得通紅,非常狼狽,“阿璃,姨母和他又不熟,能說什麼啊?”

  桓大將軍在門前默默站了片刻,轉身出去,命人去請江城公主。

  江城公主府就在隔壁,所以江城來的很快,“大人公,有何吩咐?”江城淺笑盈盈的問道。

  桓大將軍也笑,簡短把今天的事說了說,“……我不便細問你姨母,阿令,這件事要麻煩你了。”樂康公主是他小姨,讓他這位大將軍去質問小姨子他還是覺得挺難受的,可是又不能放任不管,想來想去,還是把這件事交給江城吧。以江城的聰慧,一定會處理的很好。

  “我是什麼人啊。我辦事,您就放心吧。”江城大包大攬。

  桓大將軍欣慰點頭,“那是自然。”把家裡的事交給江城,他出府去了。

  他這位大將軍還是很忙碌,真正是日理萬機。

  也正因為這樣,他更能理解北魏派出上柱國大將軍賀堅為求婚使者是多麼的不容易,可見對元維和桓昭的婚事是何等重視。

  江城並沒有立即進去,而是命人把她帶到了方才那個葡萄架下。

  她在葡萄架下坐了片刻,叫過婢女,交待了婢女幾句話。婢女會意,去到廳堂之中小聲向壽康公主稟告著什麼,壽康公主溫和對樂康公主道:“阿妹,阿令這孩子也是調皮,要請你到葡萄架下乘涼呢。”把樂康公主給氣的,“不就是元十五哭了麼,什麼大事,你和阿璃盤問了我半天還不算,現在江城也來了!還要勞我大駕去什麼葡萄架下乘涼!呸,江城拿我當什麼了啊,我是她娘家姑母,夫家姨母,不管哪邊來講都是至親長輩,她是這是對待長輩的禮貌麼?”壽康公主微笑看著她,“阿令這孩子也是一片好意,阿妹你看……?”樂康公主忍氣笑道:“好,我正想出去乘涼呢,正好和阿令這孩子一起。”

  桓昭看著樂康公主的背影,有些納悶,“阿母,阿嫂這是特地要姨母到方才的葡萄架下麼?這樣姨母便會實話實說了。”壽康公主安撫的道:“總之你阿嫂會有辦法的,阿璃莫急。”桓昭小聲嘟囔,“我才不急呢。”口中說著不急,臉上卻不知不覺暈起胭脂般的顏色,嬌艷如花。

  其實江城並不是特地要把樂康公主再請到葡萄架下,只是想有機會和樂康公主單獨說話罷了。

  遠遠看著樂康公主過來了,江城便款款站起身相迎,“姑母,許久不見。”

  樂康公主嫌棄的看了她一眼。

  不管江城叫她姑母還是叫她姨母,她都是不樂意的。她可不願有江城這樣的侄女,更不願有江城這樣的外甥媳婦。

  不過,雖然她看江城種種不順眼,可現在皇帝不是她的父親了,而是江城的翁翁。樂康公主就是再嫌棄江城表面上也要裝裝樣子的,皮笑肉不笑的道:“阿令約姨母來乘涼啊,可真孝順。”

  江城按娘家的親戚關係應該叫她姑母,按夫家的親戚關係應該叫她姨母,她們都是公主,和普通女子嫁人之後就要以夫家為主不一樣,完全可以按照娘家的關係來稱呼的。不過樂康公主就是要和江城拗著,江城叫她“姑母”,她就偏偏要以“姨母”自居。

  江城哪會跟她計較這個呢,微笑看著她,“姑母,您方才在這裡說什麼了,還記得麼?”

  樂康公主挺起胸膛,非常傲慢,“我哪知道元維在背後藏著?我不過是獨自坐在這裡,回憶起一些往事罷了。”

  江城略微思忖片刻,緩緩問道:“姑母,您在這裡提起十三郎了,對麼?”

  樂康公主本來正跟她賭著氣呢,可聽她單刀直入毫不隱諱的這麼一問,也不禁愣了愣,“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奇怪了,她當時又不在,怎麼知道我提起了十三郎?”樂康公主心裡直犯嘀咕。

  江城不在意的一笑。

  怎麼知道的?猜的唄。元維也不知是愛慕阿璃還是別的原因,總之他對桓廣陽真的有兄長一般的尊敬。在桓家,元維在意的人就是阿璃和十三郎了,能讓他淚流滿面的應該也只有這兩個人。樂康公主應該是提起了阿璃和十三郎這兄妹二人當中的一個,才會讓元維失了常態的。阿璃會有什麼的往事讓元維哭成狗?江城想不起來。倒是十三郎,因為和元維的七兄差不多年紀,又同樣在三歲時重傷將死,尋訪名醫,遭遇相似,令人唏噓。

  江城不說話,只是笑咪咪看著樂康公主,好像已經明白了一切似的。

  樂康公主被她看的心裡發毛,昂然道:“我是提起過十三郎小時候的事,那又怎麼了?十三郎三歲時候在宮中遇刺,所有的太醫束手無策,先父當時命人給他準備棺材了……”

  “可憐的十三郎。”江城聽在耳中,雖然已是多年前的舊事,依舊一陣心疼。

  十三郎真可憐,那么小的孩子,卻受到那麼大的傷害啊。

  “……姐夫不肯死心,抱著他四處尋找神醫,在十三郎還剩最後一口氣的時候終於找到那位神醫,把孩子放在神醫身邊醫治,等到他傷完全好了,抱回家的時候,已經是六歲多了。”樂康公主又訴說起她一生中唯一的功績,“那三年多我經常過去陪姐姐,寬慰她,告訴她十三郎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平安健康的回來,這難道不是我姐妹情深麼?”

  江城如聞驚雷,木木的坐到了藤椅上。

  三年多,十三郎那次治傷竟然長達三年多,三歲離家,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六歲多了。三歲到六歲多,一個孩子的面貌得起多大的變化啊,連親生父母也未必認得出……江城不知自己腦海中怎會冒出來這樣的念頭,覺得這實在太可怕,忙搖了搖頭,好像要把這念頭攆跑似的。

  “姑父姑母多愛十三郎啊,十三郎在父母身邊多受寵愛多自在啊,我們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以前是,現在是,今後也是,我們永遠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江城含淚告訴自己。

  她緩緩站起身。

  樂康公主卻不依不饒的問著她,“三年多啊,那三年多我一直陪著她,安慰她,鼓勵她!這是不是姐妹情深,你說,這是不是姐妹情深?”

  “阿妹。”她身後響起壽康公主沙啞的聲音。

  樂康公主怔了怔,傻了似的轉過身。

  壽康公主扶著桓昭,臉色發白,“父親還在的時候,是怎麼吩咐咱們的,你忘記了麼?你在父親面前發過什麼樣的誓,你也忘記了麼?”樂康公主慌張起來,“阿姐,我,我一時糊塗,忘了……”是啊,十三郎回來之後,她和所有知道這件事的人一起被神宗皇帝叫了去,在他面前發過誓,一輩子不提起十三郎在宮中遇刺、養傷養了三年多之後才回到建康這件事,為什麼今天她鬼迷心竅,會把當年的誓言給忘了呢?

  “父親在,你便記得;父親駕崩,你在他面前發過的誓便忘了。”壽康公主語氣冷冷的。

  樂康公主渾身冷汗直流,“不是,不是這樣的……”

  想到她在老皇帝面前發過的誓言,樂康公主頭暈眼花。

  壽康公主疲憊的閉上眼睛,“十三郎當年才三歲,看到刺客撲向他的外祖父,奮不顧身撲過去,替他外祖父擋下了那致命一擊。這是他的孝順之處,卻也令得他的外祖父內疚之極,看到十三郎便回憶起往事,痛不欲生。我不忍見到他那樣,便抱著大病初瘥的十三郎懇求他,命所有知道這件事的人發下誓言,永遠不許提起,讓他也不許再回想,凡事往前看。阿妹,父親流著眼淚同意了,當年咱們都在他面前發過誓的,這麼多年過去了,沒人再提起這件往事,唯獨你……”她痛苦的扶額,輕聲道:“你破了誓言,我也幫不了你,你好自為之罷。”

  樂康公主腿軟了,站不住了,癱坐在地上。

  江城扶住壽康公主,低低叫了聲“阿母”,嗓子便哽咽住了,再也說不出話來。

  壽康公主溫柔拍拍她,“阿令,十三郎這孩子雖生長在錦繡叢中,從小卻也是吃過苦的,所以我和他阿父很疼愛他,疼他到了骨子裡……”

  江城鼻子酸酸的,“所以,就算我一直任八娘,十三郎若要娶我,您也不會拒絕,是麼?”

  “不會。”壽康公主微笑,細心把江城耳邊的碎發攏到耳後,“你是任八娘的時候,我和你們的阿父已經同意這門婚事了。阿令,如果你有一個兒子,他小時候經歷過那樣的磨難,你也不忍心拒絕他的,對不對?”

  江城眼睛紅紅的,連連點頭。

  桓昭在旁都聽得呆了,“所以,所以……”

  江城輕聲嘆氣,“阿璃,北魏找他們的七皇子都要找瘋了,元維尤其惦記他的同胞兄長。大概聽到姨母的自言自語,勾起了他的傷心事吧?”

  “這樣啊,也蠻可憐的。”桓昭很同情。

  江城沖桓昭使了個眼色,桓昭乖覺,立即挽起壽康公主,甜甜的道:“阿母您知道麼,我從前還嫉妒我阿兄呢,嫉妒您和阿父對他太好了。阿母,我現在懂事了,以後再也不嫉妒他了,好不好啊?”壽康公主很是憐惜,“阿父阿母也是疼愛你的啊,沒分別的。”桓昭扶著壽康公主往回走,甜甜蜜蜜的哄她,“真的,也疼愛我啊?不許哄我。阿母,您如果疼愛我,這便回去好好的歇著,不許胡思亂想了。”壽康公主笑,“放心,過去的事阿母已經放下了。”母女二人偎依在一處,慢慢走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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