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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維一臉的不好意思,用腳尖在地上畫著圈圈,“我……我身體不大好,所以想找位名醫調理調理……”桓昭一笑,“你還真的有病啊?難道你不是為了尋找右臂有黑痣的大夫才裝病的麼?”元維張口結舌,“你,你怎麼知道?”桓昭得意,“也不看看我是誰,這點子小事,能瞞得過我麼?”元維呆了呆,“既然你都知道,便幫幫我吧,好麼?我父親貴為大魏皇帝,君臨四海,威風凜凜,可他也不過是位再普通不過的父親罷了,親生兒子失蹤二十年,他便不辭辛勞的找了二十多年,很可憐的。”桓昭好奇,“你七兄不是他普通的兒子吧?聽說是他早就看中的繼承人,而且小小年紀就手鑄金人成功,是北魏天定的皇儲?”元維眼神暗了暗,“是,我七兄確實資質異於常人。可是請你相信,我父親一心一意要找回來的不只是帝國的繼承人,也是他心愛的兒子,他的親生骨肉。”桓昭默然片刻,慢慢的道:“我有事要找我阿嫂,你反正也閒著,跟我來吧。”元維知道她這是答應了,又驚又喜,深深一揖,“多謝女郎。”

  桓昭笑了笑,和他一起向外走去,“你也不必謝我。探訪每一位大夫對你們北魏人來說是第一要務,就算我不帶你去,以後你想方設法還是要接近杜大夫的,不看到他的右臂,絕不會死心,對麼?你也不必謝我,我不過是想彼此省些事罷了。”

  “女郎。”元維神色複雜。

  桓昭說的沒錯,如果她不幫他,他也不會死心的。他會命人裝作匪人在路上設伏,不惜一切代價,務必要驗看到杜大夫的右臂。

  “不過,我只帶著你過去見見杜大夫,至於你如今驗看他的右臂,我可管不著。”桓昭利落的說道。

  “是,知道。”元維點頭。

  兩人一起去了江城公主府。

  桓昭對府中的路徑很熟悉,挑的是小路,一路之上並沒遇到什麼人。到了江城公主府之後,婢女們看到她都躬身行禮,並指明了方向,“公主殿下和杜大夫去了蘅芷園。”桓昭點頭,帶著元維穿過一條林間小徑,到了一個遍地種植著奇花異糙的地方。

  “呶,這便是那不知名的小野花了。”江城笑著指給杜大夫看。

  杜大夫兩眼放光,人都囉嗦起來了,“小丫頭,你知道這是什麼?你遇到寶了啊。”他圍著那小野花轉了好幾個圈,激動難捺,“沒錯,這是九葉苓蘭,根和花有劇毒,也可以製成解毒良藥。我在我師父的藥書上見過它,應該沒錯了。小丫頭你看,它的葉子是不是每片上有九片小葉子?花是不是藍幽幽的,藍中透著微紫?沒錯,書上是這麼寫的,師父也是這麼教給我的。”江城喜滋滋,“真的麼真的麼?我就是偶爾路過這裡看到它生的蠻好看,花匠本來要砍掉的,我沒讓啊。”杜大夫興奮的拍了拍她,“小丫頭你做的太對了!”蹲下來仔細觀察著這株小野花,露出狂喜之色。

  “九葉苓蘭,九葉苓蘭!”他蹦了起來,像個孩子似的振臂歡呼。

  他穿著時下流行的大袖衫,振臂歡呼時寬大的袖子落下,露出了大半截胳膊。

  元維和桓昭從他的右側走過來,正好能看到他裸露出來的右臂。

  元維定定看著杜大夫,木木的、不敢相信似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杜大夫揚起的右上臂有顆黑痣,又大又醒目的黑痣!

  桓昭原以來只是讓元維過來去個疑而已,畢竟杜大夫在南朝多年了,先是在樂康公主府,後來一直跟著江城,誰能想到他身上竟會有元維苦苦尋找的那個特徵呢?見此情形,不由的呆住了。

  “瞧把您給高興的。”江城笑吟吟看著杜大夫,被他的歡樂和狂喜所傳染,竟沒注意到花園裡來了人。

  杜大夫還在振臂歡呼、仰天長笑,元維卻忽然從地上爬起來,瘋了一樣沖他撲了過去,把他撲倒在地,奮力扼住他的咽喉,“說,你快說!我七兄被你抱到哪了?我七兄現在哪裡?你快說!”杜大夫驀然被人撲倒、被人扼住咽喉,莫名其妙,惱怒非常,用盡全身力氣想掙脫,“你,你是什麼人,發什麼瘋,快放開我!”江城大驚,喝道:“不許無禮,快放開杜大夫!”欺身到了元維身邊。元維眼睛都紅了,大聲叫道:“他右臂有黑痣!他就是我要找的人!江城公主,你不要攔著我,你知道我們魏國為了尋找我七兄費了多少心力麼?你知道我父親我母親在日夜盼望我七兄回家麼?求你別攔著我!”江城沉聲道:“你的心情我理解,大家都是明白了,你放開杜大夫,咱們有話好好說。”桓昭呆了一陣子,也跑過來了,氣惱的道:“元十五!你的心情我們都理解,可你也不能死死掐著杜大夫啊,你快放開他!他會被你掐死的!”見元維像瘋了一樣死掐著杜大夫不放,心中著惱,低下頭在元維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快放人!”

  元維手腕一陣劇痛,不自覺的就放鬆了杜大夫,江城忙趁機掰開他的手腕,把杜大夫解救了出來。

  杜大夫痛苦的咳嗽了幾聲,“天呢,這瘋小子簡直是要我的命啊。”江城又是心疼又是著急,“杜大夫,我應該如何施救?應該做什麼?”杜大夫有力無力,“對我不用做什麼,把那瘋小子掐死就行了。”江城雖是著急,也被他逗的笑了,嗔怪道:“都到這時候了,您還有心情說笑話呢。”

  元維被桓昭拉開,喘了幾口氣,忽然沖杜大夫跪下,滿臉淚水的央求,“您行行好告訴我實話行麼?我七兄失蹤這麼多年,我母親經常以淚洗面,我父親貴為一國之君,親手繪了他的畫像,常常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一個人看著看著,流下淚來……”

  江城雖是怪他魯莽,這時也心生憐憫。

  杜大夫沖他翻了個白眼,“你怎麼知道的?騙人!”

  元維呆了呆。

  江城忍不住提醒他,“魏帝時常一個人對著畫像流淚,你是如何知道的?”

  元維忙道:“我小時候偶爾會跟我父親同睡,有好幾回我半夜睡醒了,看到我父親獨自在畫像前發呆,看著看著他眼淚就下來了,我不敢做聲,便閉上眼睛裝睡……杜大夫,江城公主,桓娘子,可憐畫像上的七兄只有三歲,永遠只有三歲……”

  江城和桓昭神色都軟和了些。

  聽元十五說的這些,也怪可憐的……

  “杜大夫,求您告訴我吧!”元維苦苦哀求。

  “我能告訴你什麼?”杜大夫不耐煩,“你一上來就差點把我掐死,我還不知道為的是什麼事呢!”

  元維向前爬了兩步,眼神急切,“是這樣的,杜大夫,我七兄三歲的時候走失了,被一名丐婦在深山中撿到抱走,後來我七兄生了病,丐婦便把他放到一位大夫門前,眼看著大夫把我七兄抱進去了才走。那大夫右上臂有顆黑痣,和您一樣……”

  “就為了這個,差點把我掐死。”杜大夫怒氣沖沖。

  元維慚愧,“您掐回來好了,我伸著脖子讓您掐,絕無怨言。”

  杜大夫勉強看了他一眼,“今天被你弄的沒力氣了,改天吧,改天等我養回來了,一把掐死你。”

  江城和桓昭知道杜大夫的脾氣,不禁掩口笑。

  “是,我隨時恭候。”元維這會兒老實了,唯唯諾諾。

  “求您告訴我。”他神色誠懇。

  杜大夫大喇喇仰頭看天,“瘋小子,你問的是什麼時候的事啊?你都這麼大了,你七兄肯定年紀也不小了,他三歲的時候,那是哪年哪月的事?”元維忙道:“有二十年了吧……”杜大夫拍地大怒,“消遣人有意思麼?二十年前一個三歲小兒,誰能記得住?”

  “是啊,你這有點強人所難了。”江城和桓昭雖沒說話,心中都作此想。

  誰能記得清楚那麼多年前的事啊。

  元維忙從懷中取出一張紙,“杜大夫,您看看這個雙龍佩,這是完整的圖樣,這是分開的圖樣,我七兄胸前有瓔珞項圈,項圈上綴有雙龍佩,那丐婦把雙龍佩分開了,她留一半,給我七兄佩了一半。這雙龍佩是血玉製成,鮮紅如血,晶瑩剔透,龍的形狀也很特別,見過的人應該不會忘記的……”

  杜大夫拿過那圖樣仔細看了,臉上露出怪異的神色。

  “杜大夫,求您一定告訴我!”元維伏在地上,苦苦哀求,“求您憐憫我的父親母親,憐憫這一對苦苦尋找親生骨肉二十年、日日夜夜以淚洗面的父親母親吧。”

  杜大夫摸摸下巴,嘆了口氣,“你傻啊,你七兄在皇宮裡嬌生慣養的,那丐婦帶著他,他喝不到清潔的水,吃不到乾淨的食物,不生病才怪。他一旦生病便病的不輕,普通大夫根本救不了他……”

  “這麼說您記起來了,您記起我七兄了,對麼?”元維跪爬幾步到了他面前,滿含希望的看著他。

  杜大夫苦笑,“你若說起那塊雙龍佩,我還真是記得,因為那塊玉佩實在罕見,那孩子也實在生的漂亮……”元維熱淚盈眶,哽咽道:“您果然記得了,想起來了……我七兄在哪兒,您快告訴我,我七兄在哪兒?”

  不光元維,連江城和桓昭也摒住了呼吸,等著聽杜大夫的答覆。

  杜大夫憐憫的看著元維,緩緩道:“那孩子得的是肺癰,很嚴重,寒戰、高熱、胸痛、神志模糊、呼吸不暢,莫說當年了,便是放到今時今日,以我現在的醫術,也很難治好他。”

  元維臉色慘白,癱在了地上。

  江城和桓昭都同情的看著他。

  元維目光渙散,像丟了魂兒似的。

  連杜大夫都同情起他來了,想回頭再掐死他的心都淡了。

  這小子雖然瘋、可惡,也蠻可憐的……

  “那麼,我七兄他……他最後……怎樣了……?”不知過了多久,元維才仿佛從夢中醒來似的,恐懼的、忐忑的低聲問道。

  “還能怎樣。”杜大夫淡淡的道:“我既然治不好他,又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一個孩子在我面前痛苦掙扎送掉小命,只好抱著他去央求一位神醫。”

  第174章

  “神醫,一位神醫。”元維原本已經暗淡無光的眼眸中又燃起新的希望。

  “敢問是哪位神醫?”他萬分激動,緊緊握住了杜大夫的手。

  杜大夫疼的咧嘴,給了他一個大白眼,“你方才是要掐死我,現在是要捏死我麼?”

  “對不住,對不住。”元維忙放開他的手,一迭聲的道歉。

  江城拿過杜大夫的手替他揉了揉,低聲道:“今天您可是遭罪了。”杜大夫哼哼唧唧的,“倒霉,我老人家命中有此一劫。”元維不敢再催促,可是眼巴巴的看著杜大夫,那眼神真跟搖尾乞憐的小狗似的,杜大夫生了會兒悶氣,冷冷的道:“天底下能稱得上神醫的總共能有多少位,你們北魏朝廷不是很厲害麼?自己去查吧。我能告訴你的只有這些了,我把那孩子抱給神醫之後,神醫仔細為他診治過,說事在人為,或許能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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